第208章 妖魔入鏡無所遁形
滾到了仙京大街上,謝憐還捂著下半張臉,一路踉踉蹌蹌。街上匆匆來去的小神官們雖然都不敢上來問他,但都免不了奇怪地看著他,謝憐趕緊放下手,直起腰,十分虛偽地揉了揉嘴巴,囁嚅道“嘴巴有點(diǎn)痛,不知道怎么回事,呵呵……” 小神官們看他的眼神更怪了。 這得是干了什么嘴巴才會痛??? 痛倒是真的有點(diǎn)痛。剛才跳起來撞上去親的太用力了,估計花城也被他撞到了,但謝憐貼上去后明顯能感覺出來,他好像笑了。不敢多想,低頭往前走去,其他神官也不多耽擱,各自匆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不知是不是銅爐開山鬧得太大,整個仙京氣氛都肅肅不安。神武殿里,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位神官。雖然銅爐里的怨靈傳到了天南地北七八處,但絕大部分都送到了人口最密集的皇城。謝憐和花城挑了大梁,選了最夠嗆的才折騰到現(xiàn)在,其他人也就對付了幾百只,早就解決了,裴茗、風(fēng)信等皆已上來,回到仙京,一洗倦容。而謝憐一邁入殿中,抬臉就和一人打了個照面,竟是許久不見的郎千秋。 郎千秋面色沉沉,看到他也是一愣,隨即扭過了頭。 眾人皆埋首不語,君吾坐在上方,見謝憐來了,微微起身,正要說話,郎千秋便站了出來,道“帝君,聽說您已經(jīng)抓到青鬼戚容了?!?/br> 君吾看向他,道“不錯。不過,青鬼戚容、女鬼宣姬等,并非是我親手所擒,都是由鬼市的引玉交付的。” 謝憐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引玉也在。沒辦法,真的是太沒有存在感了。說來,這還是引玉第一次進(jìn)神武殿。這殿上除了上位神官,只有被君吾允許的對象才能踏足。從前引玉為神官時,因?yàn)槠芳壍拖赂緵]資格進(jìn)來,如今“自甘墮落”到了鬼市,卻終于登堂入室,也是哭笑不得 郎千秋直截了當(dāng)?shù)氐馈捌萑菔俏覝缱宄鹑耍埖劬龑⑦@東西交予我處置?!?/br> 君吾看了一眼謝憐,沉吟片刻,道“交予你處置,不是不可以,但,我想問一個問題。你處置完青鬼戚容之后呢?又待如何?” 當(dāng)初,郎千秋撂下狠話找戚容算完賬就要找謝憐,這事君吾是知道的。郎千秋口氣生硬地道“那就不關(guān)帝君的事了。總不至于我不答這個問題,帝君就打算包庇戚容,不讓我為親族報仇?” 他以前在神武殿上幾乎不發(fā)言,就算發(fā)言也是傻乎乎的,現(xiàn)在開口,神情語氣間卻無端一股戾氣。這個狀態(tài)可不大妙,裴茗道“泰華殿下今天火氣有點(diǎn)大啊,帝君當(dāng)然不會包庇了……” 正打著圓場,卻聽殿外一陣s亂,一人闖了進(jìn)來,道“帝君,我不能再等了!” 居然是慕情。他一身黑衣臉色也發(fā)黑,身后幾名武神官原本是押他的,但哪里押得住,也跟著奔了進(jìn)來,道“帝君,我們正要送玄真將軍去……” 君吾嘆了口氣,扶了扶額,揮手道“知道了,你們下去吧?!表汈?,抬首轉(zhuǎn)向慕情“所以呢?” 慕情斬釘截鐵道“所以我不能再繼續(xù)忍受這種不白之冤蒙在我頭上,您不是已經(jīng)在銅爐把那女子抓住了嗎?我要和她當(dāng)面對質(zhì)!” 郎千秋也道“帝君,也請您把青鬼戚容交給我!” 這兩人一起高聲說話,底下就顯得亂哄哄的,君吾看上去頭痛不已,道“肅靜!你們不能先等等,讓我處理完銅爐這邊?” 慕情道“您要處理銅爐那邊泄露的怨靈,就需要人手,那把我關(guān)著有什么好處?還不如早日讓我洗凈冤屈,為上天庭效力。只要帝君把她帶上來讓我對質(zhì),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 這話倒是有理,不讓他如愿他怕是會不依不饒,君吾只得道“帶女鬼劍蘭?!?/br> 不多時,劍蘭也被帶了上來。她手里抱著一個襁褓似的包袱,包袱里散發(fā)出森森黑氣,一只似手非手、似骨非骨的慘白東西從里面露出,張牙舞爪,被她掖了掖包裹角塞了回去。大概是給風(fēng)信面子,押送的神官并沒有扭住她。風(fēng)信喉結(jié)微動,與她目光交接片刻,劍蘭先錯開了,而后,風(fēng)信的目光落到她懷里的“襁褓”上,更是復(fù)雜。而慕情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耐性,一上來就道“我不知道你兒子為什么要污蔑我,但它絕對清楚我不是兇手,它必然是受人指使?!?/br> 他這樣多少有些失態(tài),但謝憐也能理解,畢竟慕情是個很要面子的人,一口屎盆子扣在頭上這么久,還影響到了他在上天庭的任職,自然火氣十足。君吾道“以你所見,它是受何人指使?” 慕情沒說話,但他目光移向一旁,眾人都看得出來,他在看劍蘭。 風(fēng)信額上當(dāng)即青筋暴起“你什么意思?你覺得她故意讓自己兒子污蔑你?” 慕情收回了目光,道“我可沒這么說?!?/br> 風(fēng)信道“那你看她干什么?她跟你又沒仇沒怨,為什么要這么指使?” 慕情盯著他,道“她跟我是沒仇沒怨,但你就不一定了?!?/br> 風(fēng)信道“你又是什么意思?一次把話說清楚。” 慕情看了一眼謝憐,道“你是在太子殿下被貶那段時間結(jié)識的劍蘭大小姐吧?” 眾神官也隨他,紛紛望向謝憐。謝憐“???” 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風(fēng)信也看了一眼他,低聲怒道“這跟那有什么關(guān)系?” 慕情索性豁出去了,徹底撕開了說道“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那時候的你因?yàn)楦谔拥钕律磉吜实估Э?,對再登中天庭的我恨之入骨,又最喜歡拿我開刀翻我舊賬數(shù)落我的不是,她既是你枕邊人,又如何會不潛移默化耳濡目染連帶恨上我?說不定還會恨上太子殿下,因?yàn)槟阕詈筮€是沒把她帶走,而是選擇回去繼續(xù)忠誠潦倒,根本是拋……” 風(fēng)信再也忍不住了,咆哮道“你少放狗了??!” 他一拳打去,慕情反手還擊,劍蘭上前欲攔,那胎靈卻嘎嘎哈哈怪笑起來,猶如老鴉亂叫,恐怖至極。裴茗和引玉分別拉住風(fēng)信和慕情,權(quán)一真旁邊盯著似乎在考慮他們打起來誰會贏??傊?,殿上一片烏煙瘴氣,謝憐靜靜站了好一會兒,低下頭,半晌,嘆了口氣,提醒道“帝君,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找到白無相,處理人面疫吧,方才我們找到的那人才是最重要的線索?!?/br> 君吾也看不下去了,揮揮手,道“……帶女鬼劍蘭和胎靈下去。帶仙樂國師上來?!?/br> 慕情喝道“不用!我倒要……什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風(fēng)信也愕然道“帶誰??” 二人雙雙望向大殿門口。被一眾武神官帶過來的,豈不正是他們二人都十分熟悉的仙樂國師,梅念卿? 風(fēng)信慕情呆了。風(fēng)信道“國師?真是國師?”慕情沒叫,但也驚疑不定。無怪,說真的,即便現(xiàn)在,謝憐也有些不切實(shí)際感,無法把這個人和問他“杯水二人”的那位國師聯(lián)系起來。 梅念卿緩緩走上前去,與謝憐擦肩而過。君吾坐在大殿上方,道“仙樂,在下面時,你似乎有話要說?!?/br> 謝憐微微欠首,道“是?!?/br> 于是,他將入銅爐山、探烏庸國等經(jīng)歷撿重要的講了。眾人皆是越聽眼睛越大,更別提風(fēng)信慕情了。聽畢,君吾緩緩地道“我竟從未聽過烏庸國這個名字?!?/br> 眾神官也紛紛附和道“我也沒聽過……” “畢竟兩千年前?!?/br> “一定是故意抹去痕跡的?!?/br> 梅念卿一直一語不發(fā)。謝憐道“國師,烏庸太子,就是白無相吧?!?/br> 梅念卿道“是。” 果然! 裴茗邊思忖邊道“那些壁畫是何人留下的?最后一幅又是何人毀去的?” 謝憐道“是誰留下的不知,但我想,應(yīng)該就是白無相或他的下屬毀掉的。畢竟,他不愿意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份?!?/br> 他轉(zhuǎn)向梅念卿,道“而你是烏庸太子的下屬?!币簿褪前谉o相的下屬。 “……” 梅念卿不語。謝憐有一種沖動,想問他,當(dāng)初仙樂滅國,國師究竟值不知道那個東西就是白無相?還是說,他們根本就是串通好的,國師甚至是幫手? 但最后,他還是問了另一個問題“白無相現(xiàn)在在哪里?” “……” 謝憐道“白無相為何要滅仙樂?” “……” 謝憐道“你為何想殺我?” 梅念卿終于說話了。他道“太子殿下,我沒有想殺你?!?/br> 謝憐道“那你為何在下面要取我咽喉?” 梅念卿反問道“我掐你脖子你會死嗎?你旁邊那個會讓我得手嗎?” 的確不會。但那不代表梅念卿不帶殺心,因?yàn)楫?dāng)時他的反應(yīng)完全是下意識的。梅念卿大概也知道說服不了他,不再辯解。 沉默片刻,謝憐終于問出了他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他道“國師,你想從我身上喚醒什么?” 君吾告訴他,國師似乎想從他身上喚醒什么東西。那會是什么? 梅念卿神色怪異地盯著他。謝憐袖下的手握緊了拳,道“國師,你說吧?!?/br> 謝憐心中一直隱隱不安。那烏庸太子的命運(yùn)軌跡和他如此相似,難道他和白無相之間,真的存在什么隱秘的聯(lián)系? 他一定得弄清楚這一點(diǎn)。因?yàn)樗^對不能容忍白無相這種東西和自己有任何關(guān)系。但他又十分害怕,白無相真的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梅念卿看著他,半晌,道“太子殿下,你問的這些,現(xiàn)在這個時機(jī)我不好回答。而且就算答了,你未必信?!?/br> 頓了頓,他道“不過,有一點(diǎn),我可以立刻回答你。” 梅念卿一字一句地道“白無相,現(xiàn)在,就在這座神武殿里。他就在我的面前!” 誰在他面前? 謝憐! 謝憐當(dāng)即倒退幾步,似乎想避開這個位置。最近旁的風(fēng)信則道“國師你……你睜大眼睛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誰,是太子殿下!是你徒弟!” 不過,也有其他的聲音。遠(yuǎn)處有神官捂住了嘴,小聲道“難道……難道太子殿下和白無相是……一魂二分?!” “什么是一魂二分?!” “就是同一個人的魂魄,分成兩半,或是割裂為兩面。一半和另一半帶有不同的記憶,性子和本事也不一樣,也許容貌也不一樣……” “……有可能?!?/br> “我也聽過這種例子!”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如果真是這樣那要怎么辦啊?太子殿下就是白衣禍?zhǔn)溃????/br> 四面八方都是這樣的聲音,謝憐也開始懷疑他就是白無相???真的是這樣的嗎??? 難道是他自己,滅了仙樂;是他自己,折磨了自己八百年?時至今日,所有的事,都要怪他自己??? 殿上眾位神官嘩然,神色各異,風(fēng)信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信什么了。而君吾站了起來,道“仙樂,鎮(zhèn)靜!” 謝憐眼下有些亂,道“我……我……” 難道真的全都是他的錯??? 如果真是他,那該怎么辦?。客耆恢?! 正一片茫然,忽然,他心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不會!我可以保證,你就是你,不是任何別的什么人。信我!” “……” 三郎。三郎! 花城說過的,不會是他,絕不會是他的錯! 想到這里,謝憐心神瞬間清明,站穩(wěn)了腳跟。而君吾已經(jīng)下了寶座來到他身邊,道“仙樂!你先冷靜……” 謝憐正要抬頭從容答話,誰知,正在此時,梅念卿突然伸手,拔出風(fēng)信腰間佩劍,刺向君吾! 眾神官齊齊驚呼。然而,君吾和謝憐都是武神,而且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武神,怎會把這種程度的偷襲放在眼里?那劍尖還未沾上君吾的身,謝憐已經(jīng)如閃電般探出兩指,將那雪亮的劍鋒夾在眼前! 風(fēng)信一回過神,立即上來制住國師。神武殿上還敢行兇,而且當(dāng)著如此之多的武神的面,簡直找死。風(fēng)信道“國師,你這么做也沒用的!” 梅念卿卻一邊徒勞掙扎,一邊對謝憐吼道“看!??!快看!?。 ?/br> 引玉奔上來道“太子殿下!你沒事吧?怎么了?” 慕情遠(yuǎn)遠(yuǎn)警惕道“看什么?他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一片混亂中,良久,謝憐都一動不動。 不是因?yàn)閯e的,而是因?yàn)椋谀茄┌椎膭︿h里,看到了一樣?xùn)|西。 一張臉。 一張青年沉穩(wěn)俊逸的臉。 而在這張臉上,還生著另外三張臉! 那三張稍小的臉擠在這人的臉上,把他原本俊美的容貌毀得y森可怖,連五官都微微扭曲起來。半張臉仿佛在哭,半張臉仿佛在笑。 這張臉謝憐應(yīng)該是熟悉的。但此刻在如鏡的劍鋒中看來,卻是如此陌生駭人,駭?shù)弥x憐出了一身冷汗,這才忽然想起,風(fēng)信帶在身上的這把劍,是紅鏡,邪毒現(xiàn)形之鏡。妖魔入鏡,無所遁形。 從這一角,紅鏡映出來的,不是他的臉,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人的臉。并且,臉上有一雙y沉的眼睛,正緊緊注視著他。 謝憐的瞳孔緩緩收縮起來。他的動作仿佛慢了好幾拍,微微張口,還沒出聲,忽然手腕一僵。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君吾在他身后微笑道“仙樂,你在看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老規(guī)矩,不要到前面的章節(jié)評論劇透或暗示哦。 謝憐當(dāng)然跟白無相不是什么一個人的光明面和y暗面什么的,也不是轉(zhuǎn)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接下來慢慢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