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笑吟吟依稀淡紅衣
天才本站地址:,最快更新!無廣告!慕情喃喃道“怎么會有這種事?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多……???” 從沒聽說過有誰是用法力把咒枷給撐爆了的?! 花城將跌坐在地的謝憐一把拉起,道“哥哥,你再戰(zhàn)試試!” 恰好,君吾持劍斬來,謝憐下意識舉手一彈?!拌K——”的一聲,誅心險些被他彈飛出去! 這一擊,與方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謝憐看看自己的雙手,微微恍惚。他已經(jīng)幾百年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了,幾乎早就忘了,這才是他。 強悍到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每踏一步都地動山搖。一步千里,一步登天! 他握緊五指,猛地一拳打上君吾的臉! 開戰(zhàn)后,君吾的臉始終是干干凈凈的。這一擊得手,終于從他嘴角流下了一點鮮血。他用拇指擦掉,看了看這一點血。 下一刻,他一甩手,把誅心扔到了一邊。 看樣子,他竟是要和謝憐拳腳相見! 謝憐又是一拳,這一拳卻被君吾一把抓住,反手一扭。劇痛襲來,謝憐手臂咔嚓一聲立折。但他又立刻咔嚓兩下給自己接好,再來一掌,又被君吾截住。謝憐見勢不好就想去奪方才被君吾拋下的芳心。君吾自然也料到了他這一步,攔住他去路。 但他忘了,他背后還有兩個風信和慕情。兩人雖然都半殘了,卻都鬼鬼祟祟想去拔芳心劍。他們動作已經(jīng)極盡輕微,君吾卻仿佛背后生了眼,反手便是一掌,兩人腳下橋梁斷裂,齊齊跌向巖漿河!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手拉住了風信的靴子。而風信拉住了慕情的靴子。他再往上一看,道“我cao了!??!真是cao了?。?!國師你老人家千萬別松手?。。 ?/br> 拉住他們的正是國師。他額頭青筋暴起“你們也知道我是個老人家!那就趕緊爬上來!” 那段橋雖被君吾打塌,謝憐卻又舉手一托,生生將它隔空托在了半空中。他還想再往上升,君吾卻不給他這個空閑。三人距離翻滾的巖漿不足二三丈,rou耳可聽見咕咚咕咚的氣泡翻滾聲,慕情被吊在最下方,還偏偏是頭朝下腳朝上,姿勢駭人,一不小心只怕就要巖漿洗頭了,被灼得面紅如炭,道“快拉我上去!” 誰知,上面拉了沒兩把,他又叫道“等等!別拉我上去!” 國師氣道“你到底要怎么樣?” 風信道“你說真的?好,那我就松手了!” 慕情罵道“我cao了,你他媽的真松手了試試,看下面!看劍!” 幾人順著他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他們的正下方,一把黑玉長劍插在巖漿長河的中心,正在緩緩下沉。正是方才他們要去偷奪,卻被君吾一起震下來的芳心! 慕情沖那劍柄狂伸手臂,仿佛很不得變成一只長臂猿,但怎么都夠不著,道“再把我往下放一點,我還差一點就夠到了??!” 國師額上青筋突的更厲害了“你們兩個年輕人,我一把老骨頭的,不要太過分!” 說著他把手里靴子往下一沉,慕情的臉離巖漿河面又近了一段,頭發(fā)滑落,發(fā)尾著了火。風信道“我cao了,你頭發(fā)著火了?。?!要燒光了!?。 ?/br> 好在慕情也終于拔起了劍,他一手狂拍頭發(fā)上的火苗,另一手一甩,帶著飛濺的巖漿,將它擲向謝憐“謝憐,接著!” 謝憐一揚手,握住了芳心的劍柄! 而國師也忍到極限了“我不行了,你們都快上來!” 風信看國師都打哆嗦了,見勢不好,把慕情往上猛地一甩,道“叫你嘰嘰歪歪磨磨蹭蹭!” 慕情被他甩了上去,大怒正要發(fā)作,下方炎池中,卻忽然猛地竄出來幾十只熔巖怨靈! 那些怨靈仿佛魚躍出水一般,跳起來扒住了風信的胸口。若非靈光護體,只怕風信整個人都給燒穿了。它們之前被風信放箭恐嚇,懷恨在心,偷偷潛伏在巖漿里尾隨至此,瞅準機會要拉他下去。猝不及防,國師也被手上陡然加劇的重量拉得往前一撲,向下滑去。這回,輪到慕情在最后,抓住國師的靴子了。 風信原本就有傷,身上還插著幾只箭忘了取,徒手和那些怨靈廝斗,又顧忌斗得狠了上面的人拉不住他松了手,十分被動。下方的熔巖怨靈越聚越多,層層疊疊扒在他身上,仿佛在和國師慕情拔河。兩邊力道都不容小覷,再這樣下去,沒準風信要被撕成兩半! 風信吼道“給個痛快行不行?!” 慕情道“閉嘴!”突然,他感覺手下陡然一輕,那些怨靈似乎終于放手了,趕緊趁機把那兩人拉了上去。 上來后,風信驚魂未定喘了幾口粗氣,下方傳來怨靈們的尖叫怒吼,幾人往下一看,慕情和國師都道“風信,是你兒子!” “……” 果然,通紅的熔巖怨靈們中,一個白花花的東西躥來躥去,正在瘋狂撕咬它們。 那些熔巖怨靈都是起碼兩千歲的老鬼,且成群結(jié)隊,如何會怕它一個連嬰靈都不算的小鬼?抓來咬去,那胎靈身體原本是白森森的,已經(jīng)被燙得渾身血淋淋的,赤紅片片,還嗷嗷鬼叫,叫得可一點兒也不讓人心疼,只讓人覺得恐怖。風信卻爆發(fā)了。 他勃然大怒道“不要你們的爛臉了,一群大人欺負一個小孩兒!?。″e錯,過來!” 那胎靈打不過這么多怨靈,已經(jīng)萌生怯意,一聽有人要給他出頭,怪叫一聲,跳到風信肩頭。風信取下長弓,一把拽下自己胸口的箭,連珠箭出,炸得炎河翻騰,那胎靈則在他肩頭連連亂跳怪叫,似乎在幸災樂禍地叫好。那邊,謝憐見他們脫險,終于放心,正準備專心應對君吾,卻忽然胸口一窒。 君吾從他背后鎖住了他整個人,道“我不是說了嗎,你以為你的本領(lǐng)是從哪里學的?你所有的招式,我全部了如指掌!” 這一鎖,謝憐如果掙不出來,就要被困死了。但是,他能想到的所有掙脫招數(shù),君吾也一定能想到! 這時,他聽到花城道“哥哥,不用害怕!你一定有他不知道的招數(shù),只有你能用,而他用不了的招數(shù)!” 忽然,謝憐腦中靈光一閃。 他有嗎? 他的確有! 既然無法掙脫,那就不掙脫! 他在君吾手臂中轉(zhuǎn)了個身,直面敵人,反鎖住君吾,一字一句道“這招,你一定不會!” 他抓住君吾,帶著兩個人的身體,猛地撞向了堅實無比的巖壁! 這一撞,他用了十成力道,轟隆隆的巖層坍塌聲中,他還聽到了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那是從君吾身上傳來的。 他的白甲,徹底碎了! 與此同時,君吾放開了他,狂怒道“滾!都給我滾?。?!” 謝憐一抬頭,毛骨悚然。映入眼簾、讓君吾發(fā)狂的東西,是臉。 那三張臉,又跑出來了! 謝憐再次舉劍,一劍刺穿了君吾的心臟,將他釘在了巖壁之上! 鮮血從君吾口中溢出。 謝憐這一劍,貫了他能貫入的最多法力,在刺中君吾后一瞬間炸開。再強的自愈能力,也無法修復! 山塌了。 君吾原本是被釘掛在巖壁上的,巖山倒塌后,卻變成了躺在地上。 但他還沒放棄,反手握住芳心劍柄,似乎想在劍刃上寫字。那自然是咒術(shù),必須阻止??芍x憐剛舉起手,國師便奔了過來,道“太子殿下!算了吧,算了吧!” 謝憐住了手,不知他喊的是哪個,又是讓誰算了。君吾又咳出一口血,怒道“給我滾開!” 國師跪在他身旁,對他道“殿下,算了吧!真的算了吧。繼續(xù)戰(zhàn),也沒什么意思了?!?/br> 君吾道“你懂什么?!滾開!” 國師道“我是不懂,這么多年了,你神仙也做過,鬼王也做過,該殺的都殺了,想要的也都拿到手了,你這又是何苦呢?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證明什么?” 聞言,君吾臉上閃現(xiàn)一瞬的茫然。 但沒茫然多久,他又暴起扼住國師的喉嚨,怒道“你少來教訓我!你沒有資格教訓我!沒人有資格教訓我!” 眼下君吾力量不足,這一扼不算難解,謝憐正要動手救人,國師卻擺擺手讓他別動,繼續(xù)道“殿下啊。” 君吾冷冷看著他,還是沒放下手。 即便他現(xiàn)在力量不足,要擰斷國師的脖子也易如反掌,十分危險。國師卻就任他這么扼著自己,道“我教導太子殿下,根本不是為了教導出一個沒有走錯路的你,然后用他來羞辱你。他是他,你是你,你們本就是不一樣的人,有不一樣的路,再正常不過了。我以前說,你不相信,那么現(xiàn)在呢?” 君吾盯著他,一語不發(fā)。 國師道“我不過是真的很想念太子殿下,想念曾經(jīng)的烏庸國,想念我們所有人,還有我們沒有飛升的那些日子罷了?!?/br> “……” 國師又道“這么多年了,太子殿下,我只是看著你,我都覺得很累,很累了,你自己呢?你真的不累嗎?” 作為三界第一武神,君吾的面容和儀態(tài),永遠是完美的,一塵不染的。此時,褪去了所有光環(huán),謝憐才發(fā)現(xiàn),就算除去那三張人面疫,他的面色也過于蒼白了。 輪廓過于冷硬,眼眶之下還微微發(fā)黑,顯得陰郁難言,根本沒有光暈籠罩下顯現(xiàn)出來的那般溫和。 但是,現(xiàn)在的他,看起來才像是活的。盡管也是懨懨的。 國師道“殿下,你已經(jīng)敗了。給你自己一個解脫吧。” “……” 君吾有點迷惘地道“我敗了嗎?” 過于強悍的法力波動轟破了巖窟的穹頂,淺淡的陽光自上方灑落。 空中似乎飄下了雨絲。君吾躺在地上,謝憐站著,居高臨下俯視他,居然從他的神情里看出了一縷如釋重負。 他不禁懷疑,也許,被什么人打敗,結(jié)束這種分裂而瘋狂的日復一日,也是君吾一直以來內(nèi)心深處的愿望也說不定。 半晌,君吾忽然問道“那招,叫做什么?!?/br> “……” 謝憐舉袖,擦了擦臉邊的血,道“胸口碎大石?!?/br> 君吾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嘆了口氣,閉上了眼,道“漂亮。” 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臉上再也掩飾不住的精疲力竭。 謝憐的手終于從芳心劍柄上挪了下來,下一步,想不到該怎么做了,不由自主望向花城。花城還站在原處,那唯一一段還沒有坍塌的通天橋上,已靜靜負手等待他多時了。見他回頭,迎上他目光,微微一笑。 國師坐在一動不動的君吾旁邊,道“殿下,你們走吧?!?/br> 他沒有起來的意思,謝憐道“師父,你不走嗎?” 國師搖了搖頭,道“我陪一陪太子殿下好了。畢竟以前,我沒有陪他?!?/br> 雨水越來越大,沖刷著君吾闔眸的臉,以及從傷口流淌出來的鮮血和生機。 沖著沖著,謝憐覺得,他臉上那三張人面,好像漸漸淡去了一些。不知是不是錯覺。 沉默一陣,謝憐把背上斗笠摘了下來,垂手一丟,蓋在了君吾的臉上。 慕情手腕上的咒枷已經(jīng)自動脫落了,他飛起一腳把這東西踢進了巖漿,那副涼涼的鎮(zhèn)定之態(tài)才又勉強找了回來。風信肩頭的胎靈卻跳了下去,四腳并用爬到君吾的臉邊,小心翼翼地碰他,和他踩君吾臉時態(tài)度截然不同,把風信氣了個半死。 謝憐卻不管別的了,鼻青臉腫地徑直奔向花城,仿若重生——事實上,也的確是劫后余生,一頭扎到他身上,道“三郎!” 花城向謝憐伸了一下手,隨即就被他撲得向后退了一步,雙臂環(huán)住他,笑瞇瞇地道“哥哥,你看,我就說了,你一定會贏吧?”又把他的臉抬起來,仔細看了看,嘆了口氣,“你又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br> 他指尖撫過之處,小小的銀蝶撲翅掠過,傷痕淡化。謝憐也笑瞇瞇地道“下次不會了!” 花城挑了挑眉,故作冷酷道“沒有下次了?!?/br> 頓了頓,謝憐斂了笑意,認真地道“三郎,之前在銅爐山里,我說過,出去之后有話要對你說,你還記得么?” 花城笑道“自然記得。哥哥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br> 謝憐低下頭,須臾,好容易才鼓起勇氣,坦白地道“剛才君吾透露了只言片語的,也和這件事有關(guān)。說實話,其實早就該告訴你了,但我一直下不了決心,怕你知道……” 花城道“怕我知道,殿下差一點就成了白衣禍世,對么?” “……” 謝憐愕然“你……?” 花城不正面作答,而是在他面前單膝跪下,抬臉看他,笑吟吟地道“如何?哥哥,這樣,想起來了么?” 怎么會想不起來? 那時候,那個無名的鬼魂,也經(jīng)常這樣對他單膝下跪! 那張蒼白的笑面和花城此刻的笑臉重疊了一瞬。謝憐心一顫、腳一軟,直接就坐在他面前了,喃喃道“……三郎……是、是你啊!” 花城笑了一聲,維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那僅剩的一只眼睛凝視著他,道“殿下,我一直看著你?!?/br> 謝憐還是只能說一個字“你……你……” 他終于明白,過往花城狀似無意對他說過的許多話都是什么意思了。 原來如此。他從沒想過,原來無名,就是花城! 他全都知道的。他全都看到了。他一直都在! 突然之間,千般滋味、萬般言語齊齊涌上心頭。感激有之、慚愧有之、痛心有之,狂喜有之,更深一步、無藥可救的戀慕有之。 謝憐的胸口被撐得快要爆炸,一個字的表述也擠不出來,只能猛地撲了上去,喊道“三郎!” 他好像只會說這個詞了,又喊了一聲“三郎!” 花城被他撲倒,和他一起坐在地上,摟住謝憐,哈哈大笑。原先的恐懼擔憂一掃而光,謝憐緊緊環(huán)住他脖子,笑著笑著,想掉眼淚。 但眼淚還沒掉下來,他便驀地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不妙的事。 雖然花城是鬼,但他的身體,從來幾乎和常人無異。 可是,現(xiàn)在被他抱住的花城,那身明艷的紅衣,卻微微有些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