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師尊遇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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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寧看到鬼王手里光亮凝聚, 當(dāng)即推了一把墨燃,道“快跑!” 哪里還用得著他再講第二遍,墨燃拽起楚晚寧的胳膊, 兩人掠地而起,往宮門奔去。 墨燃?xì)獾闹绷R“懷罪大師的咒法真不細(xì)致, 怎的還給我留了影子, 教人看出把柄!” 聽到自己徒弟罵自己師父, 楚晚寧不知為何居然沒有太大反應(yīng),只余光瞥了墨燃一眼, 想說什么, 但最終還是沒有說。 “想逃?”四王在后頭哼道,“哪有這么容易。” 他們倆輕功都極好, 眼見著宮門將要完全關(guān)閉, 兩人一踩墻垣, 扶搖而起, 與此同時四王手中召來雷霆, 他一揮手,天空中劈斬驚雷,落在宮門之上,剎那間原本只有數(shù)十尺高的宮墻瞬間拔地而起,似要上接天日。 而宮門也以極快的速度轟然關(guān)閉,四下封死。 墨燃暗罵一聲, 拉著楚晚寧掉頭跑, 出不了宮門就先不出, 不被四鬼王抓住才是正經(jīng)的。 這可算他歪打正著,鬼界諸王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四鬼王雖法術(shù)強悍,但大概是荒yin千年,身子骨還真不比其他王強勁,別說讓他跑一里地了,就是讓他跑個五十步,他都能呼哧氣喘。 秉持著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享受鐵則,四鬼王懶了幾千年,把自己懶成了個輕功廢物。 他見楚晚寧和墨燃越跑越遠(yuǎn),不由大怒,但因為這貨經(jīng)常在地獄其他王的領(lǐng)地上搜羅美人,跟其他八王關(guān)系不算太好,因此出了這樣的事情,竟也不愿意通告眾王合力圍捕。 “跑得快有什么了不起,本王雖豐滿!但你們一樣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四鬼王摸著自己的肚腩,竟氣的有些委屈,一回頭看到替自己扛著肩輿的八個勇夫巋然不動,更加不悅,“站著干什么?本王腿腳高貴,不方便追,你們難道也不追嗎?” “……” 這四鬼王據(jù)說清瘦時是個美男子,因為太久沒有嘗過人間美味,所以修成rou身之后終日暴飲暴食,坐著吃,躺著吃,走路吃,蹲著吃,哪怕地府最繁忙的時候要趕奏折,寫字都來不及寫了,還要左右兩個人立在,不是負(fù)責(zé)研磨鋪紙,而是負(fù)責(zé)給他切鮮果喂糕點吃。 就這樣,好端端一個風(fēng)華絕代美男子,硬生生把自己塞成了個胖子,雖然他底子好,再怎么吃也不會胖的太離譜,但總歸是走了模樣。這之后四鬼王把行宮里所有鏡子都叫人丟了出去,平日里最不高興聽到的也是“胖”“肥”這兩個字,據(jù)說曾經(jīng)有俏麗侍妾給他唱小曲兒,開頭三句唱的是“月半彎,月半彎,月半……” 最后一個彎還沒說出口,就被四鬼王當(dāng)胸一腳踹了出去,還罵道“胖胖胖!忍你兩個胖還不夠,還要唱第三個,別以為你拆開了本王就聽不出來你在拐彎抹角地貶損我,膽大包天的東西!” 所以這些抬轎子的鬼漢子雖然勇猛,卻也不敢去追楚晚寧與墨燃,一個個低著頭,由著四鬼王抱怨,最后還是其中一個機靈些,說道“王爺身手矯健,王爺都追不上的人,我們哪里追得上呢?!?/br> 四鬼王這才喘了口氣,干脆也不追了,扭頭對隨侍道“嗯,此話倒也有些道理……算你們有自知之明。行了吧,就這樣,去傳本王諭令,行宮所有大門全部關(guān)閉,宮墻布滿封禁之咒,連個蒼蠅都別放出去?!?/br> 他啐了口,把方才一直含在嘴里的葡萄籽給吐了出來,陰惻惻道“我看他倆能跑到什么地方去?!?/br> 墨燃和楚晚寧身手迅敏,且宮殿內(nèi)七彎八拐,很快就將追捕他們的鬼魅拋在了后頭。兩人藏匿于一個幽窄的小巷子里,楚晚寧是鬼,跑再久也不會覺得累,倒是墨燃rou體凡胎,靠在墻上緩著呼吸。 楚晚寧郁沉地往外看了一眼“他把行宮封死了?!?/br> 墨燃緩著氣,擺了擺手“沒關(guān)系,師尊,你進到引魂燈里來,這樣我們就能直接返回陽間,他定然沒有辦法攔著?!?/br> 楚晚寧點了點頭,但不知道為什么,眉宇間卻顯得有些憂心。 墨燃沒有注意,將引魂燈拿出,默念咒訣,然而金光閃了幾次,就都迅速熄滅了,楚晚寧的地魂依然好端端地立在他跟前,紋絲不動。 “怎么回事?”墨燃一驚,“怎么沒有用?” 楚晚寧眉間的悒郁就更明顯了,他嘆了口氣,道“和我想的一樣,在這里傳送法咒是失效的,我們恐怕得出了行宮,才能再施法回陽間?!?/br> “……”墨燃聞言,咬緊了嘴唇,眼神固執(zhí),半晌才啞聲道,“不管怎么樣,我都要帶你出去。” 楚晚寧看了他一眼,說“得快一些,行宮廣大,鬼卒要找你并不容易,但是這里無水無食,我權(quán)且無恙,你卻撐不了太多日子。” 墨燃笑了“我受得住餓,從小這么過來的。” 緩了一會兒,等周圍完全陷入靜謐,兩人出了巷子,走在空蕩蕩的青石長街上,涼月如水,浸著歸人。一個有影子,一個沒影子,并肩走著。 墨燃道“師尊。” “……” “剛剛在門口,冒犯你了,對不住?!?/br> 楚晚寧似乎怔了一下,隨即垂落睫毛,目光冷了下去“無妨。” “情況所迫,言語上……也有冒犯,也對不住?!?/br> 楚晚寧“……” “說你婚配,更是不對,還是對不住。” 楚晚寧忽然停下腳步,冰冷道“你要道歉至何時?就不會說些別的?” “別的?”墨燃怔忡的,頗為認(rèn)真地想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還真換了個詞,“那……真抱歉?” “……” 楚晚寧拂袖而去。 可憐墨燃并不知道自己又那句話惹的他不高興了,但終歸是生怕攪擾了他,又怕再說更多讓師尊更惱,原地?fù)狭藫项^,老老實實地跟了上去。 “師尊?!?/br> “嗯?” 墨燃走了一半,忍不住問道“你之前……是不是有過什么因緣際遇?” 楚晚寧一頓,回頭問道“怎么說?” “我在鬼界,找到了你的另一個地魂,也就是說,你比尋常人多了一個魂魄……我先前在順豐樓,見到了楚洵,我就問了他,他說一般多出來的那個魂魄,應(yīng)該不會是你自己原本就有的?!蹦加行┆q豫,“但加上人間的軀體,我確確實實見著了四個師尊,所以我想……師尊是不是之前結(jié)了什么緣……” 楚晚寧沉默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底光亮微動,但隨即他閉上眼睛,說道“應(yīng)當(dāng)不會?!?/br> 他頓了頓,似乎是有些疑惑,又有些猶豫,又接著問“我當(dāng)真有四個魂?” “嗯。” “……” 楚晚寧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他思忖一會兒,嘆了口氣“此事非我所能解答,左右也沒什么影響,由著他去吧。” 兩人一邊繼續(xù)小心謹(jǐn)慎地沿著偏僻小路走,一邊探查著四鬼王用以封死整座行宮的法術(shù)靈力。 “凡是結(jié)界,必有軟處漏洞?!?/br> 楚晚寧說著,來到一座闕樓前,手指撫過粗糲墻垣,那墻垣上流淌著細(xì)碎的藍(lán)色光澤,他闔眸捕捉著磚石下涌動的靈流,但是因為他眼下毫無法術(shù)之能,感受起來十分費力,半晌之后楚晚寧有些懊喪地垂下手,搖了搖頭。 “我魂靈不全,力量有損,一時半會兒還不知該如何突破?!?/br> 墨燃道“要不師尊你教我,我來試試看?” “不成,結(jié)界之術(shù)精神復(fù)雜,非一兩日就能習(xí)得?!?/br> 墨燃問“那通常而言,法術(shù)結(jié)界的弱點都會是什么呢?我們要不一個一個試過來?!?/br> “……每個結(jié)界的弱點都不盡相同,沒有什么通常不通常的,要是一個一個測過來,真不知道要等到何時?!?/br> “不試試怎么知道?!蹦夹Φ?,“沒準(zhǔn)我運氣特別好呢?” 楚晚寧正欲開口說什么,忽然余光瞥到拐角一個晃動的白影,他眉峰一壓,習(xí)慣性地就要召喚天問,結(jié)果一伸手,什么都召喚不出來,不由地臉色更差,厲喝道“什么人?!” 那白影立刻就要逃。 墨燃哪里會給他這個機會,立即飛掠過去,猛地將那鬼祟擒住,一把蒙住那鬼怪口鼻,讓他無法呼叫,而后把他雙手扭到背后,踹其跪于地面。他定睛一看,不由地怒火中燒。 “容九……!” 跪在地上的少年嬌嫩白皙,如扶風(fēng)之柳,眼里卻淌著一絲不甘,他別著頭,不吭聲。 墨燃怒道“你又要去告密?你真當(dāng)我不會殺了你?!” 楚晚寧走過來,他沒有見過容九,低頭看了一眼,問墨燃道“你認(rèn)得他?” 墨燃不知該說什么,心道當(dāng)年犯下竊、yin二罪,被楚晚寧押至善惡臺公審,就是因為容九這件事,當(dāng)時他只覺得楚晚寧心狠手辣,對其含怨頗深,但這個舊賬本此時又?jǐn)傇诹嗣媲?,他卻無地自容起來。 楚晚寧卻沒有覺出異樣,只道此人是墨燃的舊識,說道“既然跟你跟來了,那就別把他留在這行宮里,等找著了出去的法子,帶他一起走吧?!?/br> 他說著,又仔細(xì)打量了容九一番“挺好一個人,早日輪回才是正事。” 墨燃“……” 容九原本還有些慌張,聞他所言,先是一愣,而后忽地笑了,斜過柔媚眼兒,去瞧墨燃“這便是師尊了?” “什么師尊,師尊也是你叫的?”墨燃?xì)庵?,“我?guī)熥?!?/br> 容九心懷怨懟,存心給他添堵,便慢條斯理道“哦,我?guī)熥??!?/br> “你——!” 這一來二去,楚晚寧琢磨出不對勁來了“墨燃,你與他有過節(jié)?” “我……” 容九微笑道“好師尊,你可別兇他,我與他算不上過節(jié),有些舊交情罷了?!?/br> 他說的模棱兩可,語氣間卻極盡曖昧,楚晚寧沒作聲,眼睛微瞇,嘴唇也漸抿起,瞧上去挺淡漠,但眉宇間的陰郁卻是無從掩藏。容九大小在瓦肆里頭泡大,最善察言觀色,楚晚寧這秉純性子,眼底眸梢間的情緒,又如何能逃得過他的眼? 心中微微驚訝,他原倒是墨燃這個風(fēng)流種子,膽大包天地貪戀自己的師尊,豈料見了真人,卻好像并非是墨燃一廂情愿的單戀。 ……死生之巔真臟啊。 即便情形危迫,容九還是忍不住感嘆,覺得又是惡心又是驚奇——修真界男子間雙修并不算奇聞,但也已經(jīng)十分不入流,墨微雨身為死生之巔的公子,居然和自己的授業(yè)恩師搞在了一起,這要是傳出去,掌門薛正雍的臉真不知該往哪里擱。 容九睜著一雙嫵媚含情的桃花眼,上上下下打量著楚晚寧,正準(zhǔn)備再說幾句添把火,對方卻先開口了。 “死都死了,舊交情還有什么可拿出來談的。” “這不是仙君問我嗎?”容九笑道,“我如實作答而已?!?/br> “誰問你?!背韺幚淅涞?,“我從一開始問的就是他?!?/br> “他”指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語氣中迸濺著星火味兒,要和容九劃清界限的意思簡直不能再分明。墨燃聽楚晚寧偏著自己,心下微寬,胸腔一熱,想和他說幾句話,豈料人還沒走近,楚晚寧就怒而回首。 “你自己怎么處理,自己瞧著辦。” 但墨燃心里頭其實沒底,放了容九吧,怕這人回頭就給他倆使絆子,通風(fēng)報信,不放他吧,帶在身邊就跟個火藥桶子似的,萬一說了什么不該說的,恐怕能把楚晚寧給嗆死。糾結(jié)一會兒,見楚晚寧又到旁邊去查看四鬼王的術(shù)法結(jié)界了,墨燃一把搙起容九的衣襟,壓低聲音道 “你究竟想怎么樣?” “我心里堵,不平靜?!比菥沤廾?xì)細(xì)的顫著,里頭閃著微光,“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惡人能從頭來過。” 墨燃卻知道容九并非這種損人損己的貨色,這家伙從來只干損人利己的事情,哪怕再怨恨,舒坦安分地過日子對于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他沒有理由會冒著灰飛煙滅的風(fēng)險跑出來跟著他們。 他的視線一掃,落到了容九的腳上。 那雙過于纖細(xì)白皙的腳一只穿著鞋,一只卻沒有穿著,腳上沾著污泥,顯然是匆匆忙忙出逃才會有的結(jié)果。 墨燃瞇起眼睛“說實話?!?/br> 容九“我不是說了么?實話就是我看不慣——” “你要再打主意撒謊要挾我,我立馬就把你眼睛蒙了嘴堵住找口枯井丟進去,你已是魂魄之身,在里頭餓也餓不死,逃也逃不出,運氣好的話過個天就有巡邏的發(fā)現(xiàn)你,運氣不好,你就準(zhǔn)備在井里頭待個十年八年?!蹦碱D了頓,低聲道,“你自己看著辦?!?/br> 容九果然色變。 半晌,他說“我改主意了,我不想留在這里,你得帶我出去?!?/br> “怎么,不打算做你的鬼相公了?” “……”容九緊咬嘴唇,而后憤然抬頭,“我也要過正常日子,也能重頭開始?!彼钗丝跉?,說,“我要輪回。” “好。那我再問你一聲,之前是不是你跟巡邏告的密,讓他們知道了我的蹤跡?” “……” “你不說,我也有法子審你。”墨燃手中紅光閃動,低聲道,“說?!?/br> “是啊,是我告密,但那又怎樣?!比菥叛銎鹣掳?,眼里閃著絲絲怨惱,“要不是趁著給他們指路的功夫,我能跑出來?” 墨燃猛地把他衣襟松開,怒極反笑“你倒是會落井下石,你大爺?shù)?。?/br> “我還會含血噴人呢?!比菥怕貙⒆约旱囊鹿谡砬逅?,往不遠(yuǎn)處楚晚寧那邊瞥了一眼,“墨仙君,那人你特在乎吧?你從前是怎么待我哄我的,我跟他仔細(xì)說一遍,都不需要添油加醋,你覺得他會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