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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在線閱讀 - 213. 蛟山 生死戰(zhàn)

213. 蛟山 生死戰(zhàn)

    雖然長英掌門是早已作古的人, 但流傳世間的眾多繪卷上都畫有他的肖像, 儒風(fēng)門先賢堂更是供奉著初代掌門的威嚴(yán)玉雕,因此葉忘昔幾乎是在瞬間就反應(yīng)過來“阿駟,快打開結(jié)界!你打不過他的!”

    當(dāng)然打不過……

    誰能打得過?

    恐怕讓如今修真界最強(qiáng)悍的宗師楚晚寧與之對戰(zhàn), 也難有勝算。

    南宮駟在發(fā)抖,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極其強(qiáng)烈的悲傷與憤怒——太掌門……徐霜林竟然把太掌門的遺骸也做成了珍瓏棋子!

    瘋了……

    真的是瘋了!

    那是他們的先祖, 是儒風(fēng)門的魂,是儒風(fēng)門的根脈,是百年來代代弟子、后嗣尊崇的神祇。

    是南宮長英?。?/br>
    南宮駟脖頸處青筋暴突跳動,他發(fā)出一聲扭曲至極的咆哮, 猶如虎嘯山林“徐霜林??!……不, 南宮絮!??!你給我出來??!出來?。?!”

    余音如兀鷲盤繞, 久久不散。

    沒有人應(yīng)答他, 徐霜林當(dāng)然不會出來。

    唯一有反應(yīng)的, 只是雙眼被帛帶蒙住的南宮長英, 他微偏過臉, 蒼白的手指滑動劍鞘,陪葬的寶劍出匣, 龍光漫照。

    他提著劍,緩緩又走下來一步。

    而與此同時,南宮駟則往后退了一步, 他喃喃道“太掌門……”

    南宮長英步履沉穩(wěn), 劍尖點在玉階上, 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他的雙目被遮,且這種帛帶是死后以法術(shù)系上的,無法摘落,因此他并不能看清面前的路,只能依靠著聲音和氣味,判斷著南宮駟的位置。

    “汝乃何人?”

    忽然間,一個低沉縹緲的嗓音響起。

    竟是南宮長英在說話!

    “為何擅闖此地?”

    聽到數(shù)百年的先祖開口說話,即便只是作為一枚珍瓏棋子,也是極為震撼的。

    南宮駟咽下唾沫,說道“太掌門,我……”

    “……”

    他突然松開扶著的長劍,跪地叩首“晚輩不肖,儒風(fēng)門第七代宗親嫡傳,南宮駟拜上?!?/br>
    “第七代……駟……”長英的尸身遲緩而麻木地重復(fù)著這幾個字,而后搖了搖頭,提劍而上,只說了一個字,“殺?!?/br>
    兵刃相接!

    南宮駟與他一擊之下,只覺得手臂酸麻,先輩的力道大的驚人,一張尸白的臉逼近,呵氣如冰。

    “擅闖者,殺之。”

    “太掌門!”

    劍花繚亂,劍勢俱是凌厲驚人,鐵刃與鐵刃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呐鲎蚕拢ɑ鹚臑R,疾光片雪。

    薛正雍一拳錘在結(jié)界上,栗然道“瘋了嗎?怎么可能打得過?”

    誰不知道南宮長英的驍勇?相傳他力量驚人,哪怕不用武器,單手也能將巖石擊為碎片。

    對付他?

    恐怕十個南宮駟都不夠自己祖宗捏來玩的。

    南宮駟頭腦幾乎是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和儒風(fēng)門的初代掌門在蛟山對招,這第一擊雙劍碰撞之下,他猛地被擊退到十尺開外,若非及時拄劍于地,恐怕此刻他已經(jīng)跪在了荒草堆里。

    南宮長英舉起自己的寶劍,再度緩緩逼近。

    他低沉地重復(fù)著指令“殺……”

    此刻在結(jié)界外,薛正雍惱恨地不斷錘擊著這層薄膜,姜曦眉心緊蹙,抿唇一語不發(fā),馬莊主則干脆捂住了眼睛,“哎呦,啊呀”地不敢看,黃嘯月則暗自心驚且慶幸——幸好當(dāng)初自己沒有抓到南宮駟,要是真的捆了南宮駟單獨(dú)來蛟山,這會兒面對儒風(fēng)門初代掌門的人,恐怕就該是自己了。

    只有楚晚寧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南宮長英的舉動,他覺得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南宮長英是什么人?

    只消看他降服的兩只惡獸,一只是魔龍,另一只則是鯀,都是上古邪獸,這個人的靈力有多可怕自是不必多說。哪怕此時他的魂魄早已離體,存留世間的不過是個軀殼,許多法術(shù)都無法施展,但是格斗顯然并不該受到影響。

    那么南宮長英的格斗術(shù)兇悍到什么程度?

    東極飛花島附近,有一個儒風(fēng)門大肆炫耀的遺跡——一座島中湖。

    這座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且是死水,并無瑰麗景象,繞著它不緊不慢地走一圈,大約需要小半個時辰。

    然而誰都知道,這座湖原來并不是一湖泊,而是一座小丘陵,是當(dāng)年南宮長英與鯀鏖戰(zhàn)時,幾次鯀都借著這座丘陵掩身避閃,南宮長英在激斗中,一連數(shù)十余重拳落在了山石上,結(jié)果最后一拳,竟將百丈高的頑石擊碎,土崩瓦解,山崩地裂,從此山巒不復(fù),雨積成潭,才有的后世這片湖泊。

    所以不是楚晚寧看低南宮駟,但他覺得,在南宮長英第一劍與南宮駟對上的時候,南宮駟就該飛出百尺外,絕不可能還有爬起來的機(jī)會。

    這尸體有蹊蹺。

    楚晚寧的目光像一段雪亮的刀片刮過南宮長英每一寸肌骨。

    忽然間,他鋒銳的目光一凝,落在了南宮長英提劍的那只手臂上,他頓了頓,腦中剎那間擦亮一團(tuán)花火,他猛地意識到究竟是哪里不對了——

    那邊,南宮駟正費(fèi)力地拄著劍,搖搖晃晃地站穩(wěn)了身子,他和他養(yǎng)的狼犬一樣,能敗,但絕不會逃。他用衣袖狠狠拭了唇角的血,正欲再戰(zhàn),忽聽得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往他左邊打,他的左臂經(jīng)脈都被挑斷了?!?/br>
    “楚宗師?”

    “別走神?!背韺幜⒃诮Y(jié)界外,一雙褐色眸子盯著兩人的拆招,“就算南宮長英斷了左臂,也不能掉以輕心。”

    聽到楚晚寧這么一說,周圍的幾個掌門把視線都落在了長英的左臂上,果然發(fā)覺這尸身的左臂綿軟無力,薛正雍驚道“長英掌門死后居然被挑斷了經(jīng)脈嗎?!誰做的?”

    ……

    沒有人答話。

    但如葉忘昔這般熟悉長英生平的人,已經(jīng)很快明白過來。

    誰做的?這世上有誰會挑斷他的經(jīng)脈,又有誰能挑斷他的經(jīng)脈?

    正在與南宮長英交手的南宮駟緊盯著自己先祖的臉龐,與先賢堂玉雕分毫不差的面孔,就好像南宮長英還活在這世上,從來沒有走向死亡。

    如果他真的還活著,如果他真的沒有死,如果這幾百年的歲月一筆勾銷,那么自己這一刻,是不是正在接受第一代掌門的考驗,接受他的試煉,他的指教?

    “瑙白金!過來!”南宮駟的知覺漸漸回到身體里,他厲聲喝來妖狼,翻身跨上,緊盯住長英掌門的左臂,以極快的速度進(jìn)行攻擊。

    眼前閃過幼年的一幕。

    他站在先賢堂的宏偉玉雕前,歪頭看著初代掌門的塑像。

    小孩子的視角總是奇怪的,他忽然扭頭對容嫣說“阿娘,這個雕像,沒有做好呢?!?/br>
    “怎么沒做好了?”容嫣拖著華貴的衣袍,以帕掩口,輕輕咳嗽著,踱到孩子身邊,仰頭看著長英掌門的塑像,“不是很好么?纖毫畢現(xiàn),栩栩如生?!?/br>
    “……聽不懂。”

    容嫣嘆了口氣,她是個急性子,恨不能把別人要花二十年習(xí)得的學(xué)問,在兩年里就塞進(jìn)自己兒子的腦袋里“就是雕的很像活人,每個細(xì)節(jié)都很生動。這兩個詞上回不是都教過你了么?”

    南宮駟撇了撇嘴,說“可是雕錯了呀?!?/br>
    “何錯之有?”

    “阿娘你看。”他指著初代掌門的左臂,又指了指右臂,“左胳膊比右胳膊粗了一圈兒,我盯著瞧了好久啦,肯定雕的有粗有細(xì),一點兒都不對稱,錯啦錯啦!”

    他說著,還舉起自己的兩只胳膊給容嫣看,認(rèn)真地給自己母親講著道理“我的手臂就是兩邊一樣粗的,阿娘的也是,爹爹的也是……所以這個雕錯啦,讓工匠來重新塑一個吧!”

    “原來駟兒是這個意思?!比萱虛u了搖頭,說道,“這個并非工匠之錯,而是太掌門原本左右臂膀就有些差池?!?/br>
    “為什么?是天生的嗎?”

    “自然不會是天生的。”容嫣說,“太掌門慣用左手,他左臂的力量比右臂大很多,日久天長,漸漸地左邊就會變得比右邊粗壯遒勁。所以說,雕這個塑像的工匠非但沒有弄錯,反而用心的很,注意到了這些細(xì)微之處?!?/br>
    “錚——!”

    兩柄長刃對上,南宮駟和南宮長英面目挨得極近,隔著星火飛濺的武器,與對方咬牙對抗。

    失去慣用左手的南宮長英,對陣傷痕累累,卻竭盡最后一絲體力的南宮駟。這是一場rou搏之戰(zhàn)。

    薛正雍有了個令自己倒抽一口涼氣的想法“他左臂的經(jīng)脈,莫不是……莫不是他自己斷去的?!”

    其實不止薛正雍,在結(jié)界外觀戰(zhàn)的很多人,心中也漸漸有了這樣的猜測

    儒風(fēng)門自高階弟子起,落葬之后,雙眼均需以帛帶施加靈力蒙住,為的真的只是“乘鶴遨游,目極云天”嗎?

    有沒有可能是南宮長英多少也預(yù)料到了人世百年,滄桑變幻?

    所以,他在創(chuàng)立儒風(fēng)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到了儒風(fēng)門的末日黃昏,他之所以遮蒙住每一位入葬弟子的眼,為的就是令其不能發(fā)揮出最強(qiáng)悍的戰(zhàn)力,不能為禍人間。

    所以,陪他縱橫一生的神武不在棺槨之內(nèi),他拿的只是一把長劍。

    所以,他在臨死之前,斷去了自己左臂全部的經(jīng)脈,哪怕日后真的有不義之徒,拿著他的尸首興風(fēng)作浪,也無法得到自己全部的戰(zhàn)力。

    但答案終歸是不得而知了。

    十幾個回合交下手來,正打到激烈,南宮駟忽瞥見太掌門的眉心微蹙,喃喃著“南宮……駟……第七代……”

    結(jié)界外頭,墨燃凝神盯伺著南宮長英的一舉一動。作為踏仙帝君,他和在場所有正派人士所觀察的點都不同,他能精準(zhǔn)地覺察到一些沒玩過珍瓏棋局的人很難立刻發(fā)現(xiàn)的東西。

    在墨燃看來,這具尸首和其余那些顯然不同,他似乎一直在掙扎,在拾回自己生前的意識。

    這也是墨燃之前所憂心的——珍瓏棋局雖然是三大禁術(shù)之一,但世上絕無一個法術(shù)會是十全十美的,如果一個人意志力特別強(qiáng)悍,那么施術(shù)者就必須源源不斷地對其施加靈流,以壓制棋子的反抗。

    一旦施術(shù)者靈力供給不夠了,珍瓏棋子就會暴走失控,有時甚至?xí)词墒┬g(shù)者,這也是為什么珍瓏棋局歷代掌控者里,有不少人忽然罹患惡疾而死,或者直接經(jīng)脈逆行,暴斃身亡。

    墨燃面目沉熾,目光追隨著南宮長英而動。

    他幾乎可以斷定,徐霜林做不到完全掌控南宮長英。

    “砰!”

    猛地一聲悶響讓墨燃撫在結(jié)界上的五指緊捏,筋脈突出。

    實力相差還是太大了。

    在場的每個人都看得清楚,哪怕南宮長英自斷主臂,強(qiáng)削力道,宗師依舊是宗師,哪怕拔掉了鋒銳爪牙,這具空蕩蕩的尸體,依舊可以和梅含雪、薛蒙這種水平的小輩打成平手。

    真的要壓制他,恐怕還是得讓掌門、長老這一層次的人出招。

    但是掌門、長老都進(jìn)不去,結(jié)界封落,里頭是南宮家族的領(lǐng)地,他們誰貿(mào)然闖進(jìn)都會導(dǎo)致蛟山之靈暴起,到時候反而會幫倒忙。

    這是儒風(fēng)門的內(nèi)戰(zhàn),無人可以插手。

    如果是元?dú)怙枬M的南宮駟,大概真的能靠一己之力,擺平面前這具殘尸,但是他先前受的苦難已經(jīng)太多了。又是一次重?fù)?,南宮駟原本可以順利閃過,然而拽著瑙白金的頸環(huán)翻身上背時,卻因手掌傷口撕裂,一時脫力,沒有拉住。

    “嗚嗷——”

    瑙白金發(fā)出一聲悲鳴,南宮駟手中的佩劍被打落擊飛,錚地滾落到了結(jié)界邊緣。

    墨燃看到,那劍柄上已染滿了南宮駟掌心中滲出的鮮血……

    “阿駟!不要打了!你出來吧!我們再想想辦法!”葉忘昔再朝他不住地呼喊。

    人總是這樣,葉忘昔自己是不會求饒的,但南宮駟是她的軟肋。

    她在哭,不住地在哭。

    墨燃前世都沒有見過她這樣哭泣,她這會兒可真的有些姑娘家的影子了,南宮柳和南宮絮兩兄弟出于私心,在她臉上死死融嵌了一張剛毅冰冷的面具。

    這張面具她一直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摘不下來了,但卻在看到那染滿斑駁血跡的佩劍的剎那間,灰飛煙滅。

    “阿駟……”

    這一擊太重了,南宮駟咬著牙,汗珠涔涔,不吭氣地想要硬撐著從地上爬起來,但是一道寒光閃過,雪亮的利刃映照在他的側(cè)顏。

    南宮駟微微喘息著,抬起一張與南宮長英略有相似的臉,隔著明晃晃的劍光,仰頭瞪著自己的先祖。

    南宮長英的劍已經(jīng)懸在了他的正上方。

    結(jié)界內(nèi)外,霎時間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