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先吧。”楚沅抬了抬下巴。

    趙松庭滿眼笑意，看向簡春梧，“簡老，您可以開始了?！?/br>
    簡春梧面上帶著勉強的笑容，心里卻在暗罵京都趙家老的小的都是些狐貍。

    所謂的異能測試，其實就是讓他們每一個人cao控自己異能的焰芒，異能越強，焰芒越盛，反之異能越弱，焰芒也就越發(fā)微弱。

    楚沅看見簡玉清憋足了一口氣，死盯著自己的手掌，大概一分鐘的時間才顯出一抹微弱的光芒來。

    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那林香允勾了勾手指，清風(fēng)如縷吹過他的手掌，剎那便吹熄了他手中的焰芒。

    “林香允！”簡玉清氣得不輕。

    那林香允半點沒有心虛的樣子，還嘲笑他，“三年又三年，簡玉清你怎么還是這么沒長進呢？”

    “香允，閉嘴?！绷稚胶？春喆何嗟哪樤絹碓胶?，就忙出聲制止。

    測試異能并沒有多消耗時間，很快那些少年少女都測試完成，其中仍然數(shù)趙憑月和林香允最強，而趙憑霜的焰芒比簡玉清的還要微弱。

    但林香允卻是不敢嘲笑趙憑霜的，雖然趙憑霜異能微弱，但林香允以前也沒少吃她的虧，她最清楚趙憑霜即便是不用異能，整人的手段也很令人抓狂。

    “楚沅?！壁w松庭看向她。

    楚沅沒有說話，當(dāng)著眾人的面，她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手掌才舒展開來，她卻在人群之外看到了從大門處走進來的容鏡。

    他穿著一身規(guī)整服帖的西裝，寬肩窄腰，俊美的五官也十分惹眼。

    容鏡也看見了她。

    但在他要朝她走過去時，他卻見被那些人圍在其間的楚沅朝他輕輕地?fù)u了一下頭。

    容鏡腳步一頓，隨后他移開目光，朝著趙松庭身后頭的那些趙家內(nèi)客所在的方向走去。

    也是此刻，人群里發(fā)出驚呼聲，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原本安靜的場面頓時變得嘈雜起來。

    楚沅手掌里的焰芒一簇接一簇，燃燒跳躍著，那火光照在人的臉頰便有輕微的燙意，淡金色的氣流在焰芒之間來回穿行，宛如流星的尾巴。

    林香允原本也沒把她放在眼里，直到她看見楚沅手里的焰芒，她幾乎不敢置信般地瞪著那燃燒的焰芒。

    不要說是世家里這最年輕的一輩，就是在場許多成年人都未必能有她這樣的焰芒，而平林劉家的家主和簡春梧也都已經(jīng)看直了眼。

    即便是他們兩個人，也不可能有這樣的焰芒。

    彼時林香允仍然不肯相信，她手指一動，一道氣流瞬間涌向楚沅，她動作極快，而在場的人目光又都集中在楚沅的身上，所以也并沒有人來得及阻止。

    只是那氣流才觸碰到楚沅的手掌，便蕩開一陣強勁的罡風(fēng)，流火從她手指間散出去，直接燒著了林香允的頭發(fā)。

    林如?；琶τ卯惸苷衼碜郎系谋^澆在林香允的頭上，才算保住了她的頭發(fā)。

    “就這?。俊?/br>
    楚沅見林香允摸著被燒焦的頭發(fā)瞪她，她反倒還露出了笑容來，“還是治治你這嘴欠的毛病吧，能力不行，話還挺多，不然你再長大點兒，出去是會被社會毒打的?！?/br>
    那林香允被氣得狠了，還要開口，卻聽趙憑霜道，“在測試的時候動真格，你還不覺得丟臉？”

    “就是，到底還是比我小個三歲，連測試的規(guī)矩都不知道守?！焙営袂宄脵C也刺她一句。

    原本囂張跋扈的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就這么被他們?nèi)詢烧Z的，氣得眼圈都紅了，最后干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跑了。

    也沒等宴會結(jié)束，楚沅就先跟著聶初文走了，一路上聶初文并沒有說話，楚沅還覺得奇怪，但在下了車，他們爺孫兩個沿著巷口往里走時，她忽然聽聶初文開口道：“楚沅，你是出息了?！?/br>
    “干嘛？老聶頭你夸我就好好夸，多說幾句?！背浞鲋氖直?，笑了幾聲。

    她還是這樣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可聶初文看她一眼，卻道，“沅沅，你也該看出來了趙先生這趟說是請我，其實目的在你吧？”

    楚沅腳步一頓，“老聶頭你知道你還帶我去？”

    “魘生花在你身體里，你一個人單打獨斗的，我總是怕你應(yīng)付不來，這外頭覬覦魘生花的人有多少，威脅你性命的人就有多少，如果你真能進了世家的門，也就相當(dāng)于你有了庇護所，他們不會不管你的死活?！?/br>
    這才是聶初文今天去這場世家宴的目的。

    楚沅聞言，垂下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她才笑了笑，“可是老聶頭，要人家庇護我，我也得付出些什么吧？不然人家做慈善也不必要做到這份兒上。”

    雨早就停了，巷子里的石板路還有些濕滑，楚沅嗅到空氣里的草木青苔香，她又道：“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多沒意思，我還是比較相信我自己。”

    “你啊，就倔吧?！甭櫝跷膿u了搖頭。

    爺孫兩個走進了家門，楚沅才上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她面前就有一道金色的光幕勾連而出。

    她也沒歇口氣，抬腳就邁了進去。

    大概是她今天是掐著點來的緣故，她走進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在金殿里，而是在一間水霧繚繞的屋子里。

    魏昭靈才從浴桶里起身，堪堪穿上一件玄黑色的單袍，那樣單薄的一件衣袍遮掩不住他肩背漂亮的脊線，而還未來得及系緊的前襟露出半邊白皙的胸膛，他的肩頸與鎖骨之間都還有未擦干的水珠。

    大約是腕骨上的龍鐲發(fā)出了細(xì)微的響動，他不經(jīng)意地低眼，便見龍鐲里的情絲珠已不知何時牽連蔓延出一縷金絲。

    他一頓，隨即轉(zhuǎn)身順著那金絲勾連的另一端看去。

    那個姑娘站在朦朧水霧的盡頭，一雙澄澈的眼睛正愣愣地盯著他看。

    楚沅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看到的這樣一副情形，總之這內(nèi)殿里的火光有些昏暗，那水霧也忽濃忽淡，而他又穿著一身玄色的單袍，更襯得他肌膚冷白，眉眼動人。

    魏昭靈扯下來外袍披在身上，他那雙漆黑的眼瞳里神情也有些不太自然，嗓音經(jīng)由熱霧水氣熏染得更添了些低沉，“不是說晚些時候過來？”

    “那幸好是沒來晚，不然哪能看到這些……”

    楚沅想也不想地開了口，但話說一半她的聲音又戛然而止。

    一時間，四目相對。

    第55章 但若為君故   我可能比我想象中還要喜歡……

    雪夜茫茫, 銀輝散漫。

    空氣濕冷，在人的一呼一吸之間，又添縷縷白霧。

    厚厚的障傘撐開, 便如這雪地里的一只小石亭般屹立著。

    楚沅坐在厚厚的地毯上, 彎腰捧起外頭的積雪來捏一個小雪人。

    “這個趙松庭硬要我摻和到他們那些世家里去，你說, 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邊玩雪，一邊問道。

    小案幾上燃著一只風(fēng)爐, 爐上煨著熱茶, 熱煙不斷從其間繚繞而出, 熏染著魏昭靈的眉眼, 襯得他整個人都有些不真實感。

    “也許是為籠絡(luò)，”

    他的聲音輕緩, 但停頓片刻，或是又想到了什么，他眉頭微蹙, “你祖父之前便和他認(rèn)識？”

    “對啊，當(dāng)初要不是他, 老聶頭那條腿可能就真的截肢了?！背湔f著, 回頭看他, “有什么不對嗎？”

    魏昭靈沉思片刻, 才又開口, “你可曾問過你祖父, 魘生花到底為何會在他的手上？”

    楚沅一怔, “這個我倒還真的忘了問?！?/br>
    “當(dāng)初是鐘雪嵐的女兒將魘生花從你祖父那里偷出來的，可她又是從哪里得知，魘生花在你祖父的手上？”魏昭靈幾乎是一針見血地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

    “那些擅于剝奪異能的家伙尚不清楚的事, 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對啊，她是怎么知道魘生花在老聶頭那里的？”楚沅不由皺起眉頭。

    簡平韻當(dāng)時才十五歲，應(yīng)該沒有人會授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去偷魘生花，何況那時簡平韻的異能已經(jīng)被簡春梧封住了大半。

    所以極有可能是她自己要那么做的。

    楚沅會想起那個雨夜，她撞見簡平韻時她行色匆匆，臉色也并不好。

    如果簡平韻是意外得知了魘生花的消息，臨時起意，那么當(dāng)夜，在遇見她之前，簡平韻是去了哪兒？見了什么人？

    五月初三。

    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天的日期，但此刻，她又忽然意識到，今天，也正好是五月初三。

    三年一度的世家聚會，都是在五月初三。

    也就是說，簡平韻很有可能是在五大世家齊聚一堂的時候，不經(jīng)意地從什么人口中得知了這個隱秘的消息。

    “簡春梧那個老家伙外強中干，被鄭靈雋玩弄于股掌之間，若他當(dāng)年是知曉此事的，那便不可能放任你祖父這么多年，由此可見，那簡平韻并不是從他那兒得知這消息的?！蔽赫鸯`慢飲一口熱茶，嗓音平靜冷淡，“世家里的事，你所知甚少，萬幸如今容鏡身在趙家，你若有什么打算，先知會他，切忌沖動行事?！?/br>
    “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沖動的，只要他們別再來招惹我，我也就不碰他們那里頭的事，最好八竿子打不著，這樣也能相安無事。”楚沅說著，又嘆了口氣，“但我就怕那個趙叔叔，是存心想讓我蹚世家的渾水?！?/br>
    她在火爐前烤熱了一雙被冰雪凍紅的手，“你說趙松庭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到底是好是壞，并不是多重要的事，世人皆慕強者，即便他們不知道你身上有魘生花，但你如今的力量已非往日可比，這個趙松庭想讓你入世家，也是人之常情。”魏昭靈眼底浮起微末笑意，嗓音里總添了些意味深長的意味“只是他到底是如何看穿你的異能強弱的，這才是最有意思的事?！?/br>
    “那他，是不是很有可能早就知道我有魘生花？”楚沅蹙著眉頭，總覺得這個趙松庭并不如表面上那樣簡單。

    也是。

    身為五大世家之首，京都趙家的家主，他又是幾位家主中最年輕的一位，想來應(yīng)該也有其過人之處，才能擔(dān)得起那個責(zé)任。

    “如果他早就知道魘生花在老聶頭手上，那他當(dāng)初消耗異能保住老聶頭的腿，就是為了它？可這也說不通啊，老聶頭的異能早就被剝奪了，他如果真要從老聶頭手里奪走魘生花種，那難道不是很輕易的一件事嗎？”

    可他偏偏沒有。

    不僅如此，他還若無其事地過了十幾年的時間，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魘生花種也不是在什么人的身體里都能生根發(fā)芽，有的人為它費盡心思，但也有人從不當(dāng)它是什么金貴物件?！蔽赫鸯`輕抬下頜，徐徐說道。

    且不說這個趙松庭的動機到底為何，但憑這么一點來看，這個人還真有些意思。

    “那到底為什么魘生花種能在我的身體里生根發(fā)芽啊？”楚沅敏銳地抓住了他這句話的關(guān)鍵，她不由湊到他的面前去。

    魏昭靈看到她忽然湊近的這樣一張白皙干凈的面容，他話頭卻忽然止住，未再開口。

    凜冽夜風(fēng)吹得他鬢邊的龍須發(fā)晃啊晃，擦過她臉頰的瞬間，他忽見她伸手攥住，彼時她面露疑惑，仰面望他，“這個也很難回答嗎？”

    那一縷發(fā)絲仍在她手心里，她虛虛地握著，仍在等著他的回答。

    “不難?！?/br>
    他眼簾低垂，薄唇輕啟。

    “不難的話，那你還跟我賣關(guān)子??？”楚沅索性用手指繞著他的那一縷絲緞般柔亮烏黑的發(fā)絲來玩兒。

    魏昭靈輕彎眼眸，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臉頰。

    “我聽到了你的聲音?！?/br>
    鎖在深潭里一千三百年的孤魂是從那一天才于混沌中醒來，他最先聽到她的聲音，他在層層水波幻化出的光影里，看到了那片荒原之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