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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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的臉上露出了十分的為難,揉著帕子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猶豫。許久后,方才嘆道,“老實(shí)與你說了吧。”她看看四周,見此地寬闊無人,這才湊在了錦繡的耳邊低聲道,“聽說你與太太還沒到的時(shí)候,三叔與三嬸廝打,一腳踹上了她的肺腑,當(dāng)時(shí)并無異樣,可是回去了三嬸就覺得難過,叫大夫一來看,竟是里頭有一樣臟器被三叔踢碎了。” “這么狠?”錦繡悚然而驚。 這得用多大的力氣?三老爺究竟得有多恨三太太?! “那如今可怎么辦?”錦繡急忙問道,“是不是請三老爺回來?”到底是夫妻,總不能這樣看著三太太孤零零地就沒了吧? “三叔竟心狠成這樣!”四姑娘說起這個(gè),也十分唏噓,此時(shí)苦笑道,“一聽說這個(gè),我們就叫人去請三叔回來,只是你知道他怎么說的?”想到當(dāng)時(shí)回來的下人手舞足蹈地學(xué)著三老爺?shù)恼f話動作,四姑娘只覺得心里頭發(fā)涼,“三叔說三嬸死了就死了,竟省了他的力氣,如今,竟說什么都不肯回來呢。” “竟這般無情?!卞\繡也沉默了下來。 此時(shí)三太太的遭遇,不知為何,她竟無法開懷,而是覺得難受。 “別說這個(gè)了,”四姑娘的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鄙夷道,“這樣沒有情意擔(dān)當(dāng),我說著都惡心!只是眼下還有幾件事兒,我們姐妹不好與太太說,因此想請你給太太遞個(gè)話。” “姑娘只吩咐我就是?!卞\繡急忙說道。 “大夫看了三嬸的病,只說是拖日子了。”四姑娘若有所思地轉(zhuǎn)著手上的金鐲子,似在考慮一般,沉吟道,“這事兒,不能叫七meimei知道,起碼現(xiàn)在不能?!?/br> 若是七姑娘如今知道這個(gè),只怕病上加病,一下子死過去也不是不可能。 一天的功夫,三房竟成了這樣,錦繡只覺得心里凄涼。 “我明白,必叫下頭管住自己的嘴,絕不叫七姑娘為此事傷神?!卞\繡急忙說道,卻有些猶豫道,“只是這事兒,瞞著也不是個(gè)法子?!?/br> “待七meimei好些,我們姐妹自然會徐徐告知?!彼墓媚锉愫φf道,“必不叫太太為難的。還有一事,”她斂目道,“二jiejie的親事,如今大jiejie在張羅著,我瞧著已有了七八分的眉目?!币婂\繡也點(diǎn)頭,她便皺眉道,“這親事極好,只是若是三嬸此時(shí)沒了,二jiejie就要守孝!”說完,目光筆直地向著錦繡看來,見她果然露出了思忖之色,這才露出了輕松的表情。 錦繡本就通透,聞言便知道四姑娘的意思,只含糊道,“我只與太太提醒一下,只是究竟如何,二姑娘自有三老爺與三太太做主,不是我們太太能隨意置喙的?!眲e看大太太管家,可是真插手侄女兒的親事兒,也是有些逾矩了。 “你只與太太說,我們就阿彌陀佛了?!遍|中的女孩兒到底不好與長輩說親事的問題,不然六姑娘自己便去與大太太說了,何苦饒個(gè)大圈子請錦繡開口。說完了,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你是個(gè)妥帖的,我也不怕與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她苦笑道,“大jiejie保的媒,應(yīng)該是八九不離十能定下來了,只是我聽說那一家的歲數(shù)比二jiejie大上不少,急著成家生子。若是二jiejie再耽誤三年,親事不會變,可若是多出個(gè)妾室庶子,我們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說到底,再是國公府,也沒有叫人家老大不小沒給兒子的。 若真是那樣,二姑娘過去了,只怕就要艱難。況且二姑娘雖然如今好了許多,可到底軟弱些,沒個(gè)主意,誰又能日日照看她呢? “姑娘顧慮的是?!卞\繡便嘆道,“只是,誰知道會有這樣一出呢?”三房真是能作,作成了如今這樣,三老爺簡直是把自己的老婆孩子統(tǒng)統(tǒng)地坑了一遍。 “三嬸拿藥吊著,一時(shí)還能挺過去?!彼墓媚镏皇切πΓ吖媚锏奈葑?,低聲道,“我們姐妹,從小一同長大,情分是記在心里頭的?!彼f著這個(gè),就感到臉上冰涼,用手一抹竟是滿手的眼淚,急忙側(cè)過頭去,慢慢地說道,“你瞧瞧這府里頭,三jiejie自己非要鬧,我也不去說什么。只是七meimei何其無辜?我只想著她這一回……”說到最后,已是說不出話來。 “七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卞\繡雖這樣安慰,可是想到若是三太太沒了,不管三老爺會續(xù)娶個(gè)什么樣的妻子,她與五少爺便已是沒娘的孩子。到時(shí)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三老爺如今便不把孩子放在心上,到時(shí)候只怕就更是無情了。 “只盼著這樣了?!彼墓媚飮@息道。 之后的幾日,大太太便仿佛是住在了曉月居一般,親自照顧病重的七姑娘。到底身體底子好,慢慢地七姑娘的高熱便退了下去。雖還是渾身無力,動彈不得,到底眼底有了活泛氣兒,錦繡也跟著大太太照顧,連著幾位姑娘都不錯(cuò)眼地看著,七姑娘便漸漸見好。 “叫伯娘與jiejie們擔(dān)心了?!边@一回好容易有力氣說話,七姑娘見連大太太都消瘦了不少,便嘶啞著嗓子說道。 “只要你能好,這些算什么呢?”大太太見七姑娘瘦成了一把骨頭,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臉,溫聲道,“只要你以后不要再這樣嚇唬我們就好了?!币娖吖媚锊徽f話,只是眼里滾下淚來,便嘆息道,“好孩子,我們知道你的心里苦,只是越是這樣,便越要堅(jiān)強(qiáng),別把自己也搭進(jìn)去?!?/br> “母親呢?”七姑娘目光逡巡一圈,便問道。 她雖然對三太太做的事兒看不過去,可是心里卻還是親近自己的母親的。 大太太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道,“你母親身子不好,過幾日你好些了,去看看她?!?/br> 這話說得含糊,只是七姑娘何等機(jī)敏,立時(shí)便覺出了不對,急忙拉住了大太太的手,“伯娘,我母親怎么了?” 見她病成了這樣,卻還是急得渾身發(fā)抖,大太太心里不忍,到底是覺得若是不說,只怕日后七姑娘耿耿于懷,便忙將她抱在了懷里,對著屋里頭的姑娘們與丫頭們使了一個(gè)眼色。錦繡雖心里擔(dān)憂,然而大太太向來行事穩(wěn)妥,想來應(yīng)該有分寸,便與眾人退到了外頭,側(cè)耳傾聽里頭的動靜。 也不知道里頭大太太說了什么,只是沒一陣子,錦繡便聽到屋里七姑娘放聲痛哭,悲戚到了極點(diǎn)。一轉(zhuǎn)眼,又見幾位姑娘都露出來哀容來,便有些不安地說道,“姑娘不會有事吧?” “七meimei性子也堅(jiān)強(qiáng),母親這樣說了,為了三太太與五少爺,她也能堅(jiān)持?!绷媚锉銍@息道,“只盼著她心里頭,能過得去這樣的檻兒。”說到底,三太太如今的狀況,三老爺是罪魁禍?zhǔn)?。七姑娘若說不恨這個(gè)父親,那才是鬼話。 一旦與三老爺生了芥蒂,以后…… 果然,里頭的哭聲漸消,大太太一開口,有些疲憊地走出來,叫幾個(gè)焦急得不行的姑娘又去看七姑娘的情況,這才對著錦繡招手道,“咱們回去吧?!?/br> 錦繡應(yīng)了一聲跟在大太太的身后,沉默著走了一段,便聽大太太低聲道,“若不是為了小七,我知道她要死了,竟松了一口氣?!彼龂@道,“說起來,我的心竟也有些不好了?!?/br> “若不是看在七姑娘的情分,三太太干的那些事兒,死上多少次都夠了?!卞\繡便開解道,“若是太太不恨她,又把世子與我們姑娘放在何地呢?”當(dāng)年的事兒錦繡也聽宋氏說過一些,當(dāng)年三太太一心想要奪爵之時(shí),沒少暗地里害世子,往外頭散播流言算什么,有幾回年紀(jì)還小的世子無緣無故地落水,這里頭就有三太太的手筆在。 “我只可憐小七以后?!贝筇珦u頭道,“沒了親娘,三弟也不是個(gè)有心的,以后她與小五的日子要難過了?!?/br> “七姑娘養(yǎng)在太太身邊,誰敢小看呢?”見大太太心情不好,錦繡忙勸慰道,“至于五少爺,”她冷笑了一聲道,“我說句不好聽的,既然他看不上自己的親娘的行事,如今豈不是他稱愿了?不如以后就和他憐惜的那樣的好人兒一起過日子,也叫他管好人兒叫娘就是?!边^幾年,他就知道自己傷害的,是這世上最愛他的那個(gè)人了。 “前頭我還去看過她一回。”沉默了片刻,大太太突然說道。 “太太沒事兒吧?”從不知大太太去見過三太太,錦繡心里一驚,驚慌道,“她沒對太太做什么吧?”若是三太太心狠,來個(gè)同歸于盡,錦繡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別害怕?!贝筇芍\繡在她的身邊緊張地轉(zhuǎn)圈查看,目中溫和地說道,“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說從前對不住我。”見錦繡這才松了一口氣,便摸著她的頭發(fā)說道,“她也說,三弟是個(gè)靠不住的,以后這兩個(gè)孩子,只怕是要我多費(fèi)心了。還說,”她輕輕一嘆,“二丫頭既然已經(jīng)定下了,就趕緊嫁了吧,她也能閉眼。” “三太太竟這樣說?”錦繡還沒有與大太太說四姑娘央求之事,沒想到三太太竟然自己就提了出來,可見這是真的回轉(zhuǎn)了?只是想到好容易看明白的三太太如今也只剩一口氣了,她便有些唏噓道,“二姑娘也算有福了。” “她既然有心向善,我為何還要死死咬住不放呢?”大太太便嘆道,“她如今也可憐的很,只望著三弟還顧慮些夫妻情分,至少叫她只剩的幾日,能過得順?biāo)煨!?/br> 不管如今三太太如何,只是這到底是三房的事兒,錦繡便勸著大太太回去休息了,服侍她睡下,這才悄悄地退出了屋子,出門來尋蘭芷與紅玉。只是此時(shí)兩人竟都不在,錦繡正要回曉月居,冷不丁就聽到廂房里傳來了小孩兒的大哭聲,聽著隱隱竟是齊堅(jiān)的聲音,心中一動,忙向著后頭的廂房而去,一掀開簾子,就見此時(shí)那屋里頭,幾個(gè)丫頭正一臉驚慌地圍作一團(tuán),將一個(gè)趴在地上的小胖子扶起來往床上放,那小孩子的額頭上被撞破了皮,帶著幾分血痕,正疼得渾身抽搐。 “這是怎么回事?”目光在一旁一個(gè)放滿了酒菜的大桌子上看了一眼,錦繡立時(shí)便忍不住怒聲喝問道,“怎么不看著點(diǎn)兒六爺?”明顯是這丫頭只顧著喝酒吃菜,將齊堅(jiān)一個(gè)小孩子放在床上不管,使得這孩子從床上滾了下來。 幾個(gè)丫頭本就慌亂,此時(shí)一聽著錦繡的聲音,竟都帶了許多的驚慌之色,之后,便向著一個(gè)慢慢直起身,臉上帶著冷笑的美貌丫頭看去。 ☆、第77章 見這丫頭竟似乎還是個(gè)主事的人,錦繡雖覺得她有些陌生,還是先走上前,將伸著小胳膊要自己抱的齊堅(jiān)托在了懷里,一邊拍著他委屈地趴在自己懷里的小身子,一邊指著一個(gè)小丫頭叫她去請大夫來看,見那小丫頭遲疑地看著旁邊那美貌的丫頭卻不動身,不由心里火起,冷笑道,“怎么,我竟使喚不動你不成?”說到這,臉上便已帶了怒色。 錦繡向來被大太太喜歡,院子里沒有不知道的,那小丫頭一哆嗦,便跑了出來,錦繡這才淡淡地問道,“說罷,怎么回事兒?”見那美貌丫頭張口欲言,便只冷笑道,“少編瞎話糊弄我!打量我是個(gè)瞎子聾子,由著你們在太太的院子里做耗!今日不給我說明白了,統(tǒng)統(tǒng)都攆出去!” 齊堅(jiān)與旁人還不同,到底不是從大太太肚里出來的,雖大太太是真心疼愛他,可是放在旁人眼中,卻只當(dāng)是作假罷了,如今頭上碰成這樣,若是叫別人看見,少不得有人在暗地里說一句大太太薄待庶子,想到如今大太太連著管家,又要照顧七姑娘,辛苦成這樣,偏偏還有人敢在這時(shí)候攪事,錦繡便怒上心頭,冷聲道,“如今太太精神愈發(fā)地短了,竟縱得你們不知道誰是主子!”見小胖子哼哼唧唧的,還直咂巴嘴兒,立時(shí)臉色就是一變,呵斥道,“奶娘呢?!六爺餓成這樣,都是個(gè)瞎子?!” 似乎感覺到她怒了,小胖子就依依呀呀地把小爪子放在她的臉上,雖然頭上還有血絲,卻不哭不鬧,很是乖巧。 “姑娘何必在這里與我們做這樣的威風(fēng)?”卻見那美貌丫頭一聲冷笑,搖搖地立在錦繡不遠(yuǎn)處,悠然地摸著頭上的金釵說道,“說到底,姑娘不過是與我們一樣的人,憑什么在這里教訓(xùn)我們呢?太太都沒說什么呢?!?/br> “六爺?shù)姆坷铮揖共恢€有你這樣的人物?!币姶藭r(shí),紅玉帶著幾個(gè)小丫頭進(jìn)來,錦繡便只坐在床上冷笑道,“你好伶俐的一張嘴!一樣的人?你也配!”她指著這丫頭的頭喝問道,“六爺還小,你竟然還敢戴這樣的釵?傷到了六爺,你一家子都不夠賠的!” “錦繡說得對!”紅玉湊到齊堅(jiān)的面前,見了他頭上的口子,倒吸了一口涼氣,轉(zhuǎn)頭就罵道,“你是個(gè)什么東西,也敢與我們姐妹比肩!不過是給了你們幾天的好臉色,不知道自己是仗著誰做了二主子了?!瞧瞧!”她的手指在那桌酒菜上一掃,冷笑道,“六爺?shù)姆堇?,竟便宜了你們!就憑這個(gè),就該攆你們出去!” “姑娘又不是正經(jīng)主子,憑什么攆我出去?”那丫頭便不服氣地說道。 “你看看我們能不能?!”錦繡見奶娘進(jìn)來,忙把齊堅(jiān)放進(jìn)了奶娘的懷里,叫抱下去喂奶,眼見小胖子走得遠(yuǎn)了,這才高聲道,“你一個(gè)丫頭,不好生服侍主子,還要你們有什么用?”見那丫頭忿忿不平,便冷笑道,“你也不用與我在這里做這樣的嘴臉!等太太醒了,你只去太太處喊冤,說我要攆你,你只看太太同不同意?!?/br> “姑娘們把太太哄得那樣高興,我自然知道是比不了的。”那丫頭便拖長了聲音說道。 “既知比不了,你就給我老實(shí)待著!”錦繡喝道,“沒有本事的東西,滾出去!叫我再看見你,饒不了你!” “你憑什么攆我?”那丫頭臉上忽青忽白了一陣,突然揚(yáng)聲道,“太太也攆不了我!” “我竟不知,這府里還有太太做不了主的。”錦繡便冷笑了一聲。 “我是姨太太的人,誰敢攆我?”見一旁的小丫頭們都露出了畏懼的臉色,這丫頭便得意地對著錦繡與紅玉炫耀道,“我是從西海沿子跟回來,姨太太特地叫我服侍六爺?shù)?!你們要攆我出去,只怕是要不能的!”說完,竟露出了有恃無恐的表情來。 真是個(gè)蠢貨。 錦繡見她竟說出這話來,真覺得這丫頭是上趕子把把柄送到了自己的手上,不用都不行,聞言便淡淡地說道,“原來,你竟是姨太太派來謀害六爺?shù)摹!?/br> “你胡說什么!”那丫頭一怔,立時(shí)便慌了。 “眼看著六爺從床上摔下來,你竟還不管。我與jiejie教訓(xùn)你,你也一點(diǎn)都不害怕,這不是姨太太給你做靠山又是什么呢?”錦繡的臉上,便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來,在這丫頭驚駭?shù)哪抗庵袦芈暤?,“好丫頭,我知道你待姨太太忠心耿耿,只是你也不想想,這府里頭,連姨太太都要管我們太太叫聲主子,你想要害了六爺,竟是不能夠的了?!?/br> “太太才不是我們姨太太的主子!”那丫頭怒聲高喝道。 “都聽見了?”此時(shí)廂房大開,已有不少人在探頭探腦,錦繡便冷笑道,“姨太太,這是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呢!”見那丫頭張嘴就要反駁,她霍地站起,厲聲道,“堵嘴!”一旁紅玉帶來的丫頭皆圍了過來,將那還要掙扎的丫頭給捆了,錦繡這才拿帕子抹了抹眼睛,淡淡地說道,“我們太太向來把姨太太當(dāng)姐妹,沒想到,哎……” 那丫頭看著錦繡的目光簡直就跟要吃人一般,錦繡卻只當(dāng)做沒看見,與一旁的紅玉說道,“咱們就在這等著,等太太醒了,再把這幾位連太太都處置不了的丫頭送去,請?zhí)▕Z。至于你們,”她對著方才那幾個(gè)小丫頭冷笑道,“可惜,竟沒有這位姑娘的靠山呢!” “姑娘饒了我們,”好容易進(jìn)了大太太的院子,一應(yīng)的供給都是最好的,況服侍小爺更是簡單,活計(jì)輕省,那幾個(gè)小丫頭見錦繡連姨太太的丫頭都敢捆,立時(shí)便軟了,求饒道,“我們再也不管了?!?/br> “雖不是初犯,不過且叫你們戴罪立功,”錦繡慢慢地說道,“每個(gè)都罰半年的月錢!以后六爺再有紕漏,”她目中一冷,一字一句地說道,“就拿你們是問!” 從來錦繡在大太太的院子里都十分與人為善,從不高聲說話,便是小丫頭也從不苛責(zé),竟沒有想到今日她一發(fā)怒,竟誰的面子都不給,說翻臉就翻臉,還順便抹黑了姨太太,在場的丫頭都在心里升起了一股涼氣,然而卻都不敢再胡言亂語。 “真叫太太處置她?”紅玉便皺了皺眉,有些顧慮。 國公爺?shù)哪俏欢?,是國公爺?shù)挠H表妹,若是太太真處置了她的丫頭,只怕她吹一回枕邊風(fēng),國公爺對大太太就更有埋怨了。 “太太姐妹情深,如何舍得處置姨太太心愛的丫頭呢?”錦繡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嘴上與紅玉輕飄飄地說道,“莫不如把這丫頭送回西海沿子,請姨太太自己處置。”說罷,她便嘆息道,“至于這丫頭的誑語,很應(yīng)該請國公爺知道一二,這才知道,咱們太太的無奈呢。” 平日里大太太的一言半語,錦繡便知道,那位遠(yuǎn)在西海沿子的國公爺,其實(shí)不管對大太太還是姨太太,都沒什么情分,捧著姨太太,多少是恐大太太出身高貴,在府里坐大不好壓制,想來個(gè)與她對持的,玩兒個(gè)平衡之術(shù)。如今知道平衡打破,只怕立時(shí)便要冷一冷那位姨太太,叫她少生出那樣高的心來。畢竟,想必國公爺對于大太太的身份,還是很滿意的。 從他將庶子送回京中,便知道他一開始,就沒有想要給姨太太爭奪爵位的希望。 “我只聽你的就是?!奔t玉想不明白錦繡心里的彎彎繞繞,然而卻向來知道她的心思靈活,便只在一旁支持。錦繡只坐在廂房里,等著吃得直打飽嗝的小胖子爬進(jìn)了自己的懷里,又請趕來的大夫給他仔細(xì)看過,又上了藥包扎了,得了并無大礙的結(jié)論,這才放心,只將小胖子哄睡了,這才聽到大太太醒了的話,便帶著那美貌的丫頭去了大太太的屋子,低聲與她說了。 “這樣心里沒有主子的,就應(yīng)該幾板子下去打死!”大太太疼愛齊堅(jiān)都來不及,只覺得心疼的不行,指著那驚慌的丫頭與錦繡道,“你說得很是!既然是她的人,就給她去管教!”說完便一疊聲地叫丫頭將這美貌丫頭拖出去,恨恨道,“這樣蛇蝎心腸的一對母女,我竟是從未見過!”小小的女孩兒就知道算計(jì)自己的二叔,大的這個(gè),慣會裝可憐的,更是叫自己的丈夫偏向她許多。 “這一回,國公爺饒不了她。”錦繡便低聲道,“我冷眼瞧著,國公爺更重子嗣,如今這事兒,不管究竟如何,總是她的不是!就為了這個(gè),不說叫姨太太滾蛋,我想著,只怕國公爺身邊別的貼心人,要得些便宜了。” “只要不是個(gè)心思狠毒的,我才不管國公爺看中了誰?!贝筇缃駥珷敍]了指望,對丈夫?qū)檺壅l一點(diǎn)心理負(fù)擔(dān)都沒有,只拉著錦繡的手擔(dān)憂地說道,“我只擔(dān)心她恨上了你,以后,怕是要……” “只要太太疼我,誰敢把我怎么著呢?”錦繡忙笑道,“不過是個(gè)二房,又沒有個(gè)兒子,蹦跶到什么時(shí)候都難說呢。” “他在外頭這么多年,我想著,這幾年竟應(yīng)該要回來了。”大太太便淡淡地說道,“再受圣人寵信,圣人也不放心把他們這些武將放在一個(gè)地方一輩子呢?!比羰钦鏁r(shí)間久了,把軍隊(duì)經(jīng)營得鐵桶一般,圣人在宮里怎么還能睡得著呢? “只要有世子,又有南陽侯府,誰都不敢傷害咱們?!卞\繡便勸道。 英國公可不是安平侯那樣不受人重視的廢柴,既然不能干掉,那么,就只有叫國公爺知道,他手上的棋子心大了,變蠢了,到時(shí)候都不用大太太改變性情逢迎他什么,那人的心,自己便會回轉(zhuǎn)回來,偏向他可憐的,被輕視的嫡妻嫡子了。 “我?guī)е銈儙讉€(gè)孩子好好過日子,他便是回來了,又有什么用呢?”大太太便冷淡地說道,“當(dāng)初將我如草一眼輕賤拋棄,以后,我雖不能和離,卻也不會把他當(dāng)做自己的夫君了。”被那么多女人用過的男人,她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太太只要這樣,只怕國公爺?shù)男?,會慌了?!蹦凶咏允侨绱?,到手的時(shí)候不珍惜,一失去了,就會恍然地想,啊!我當(dāng)初,失去了一個(gè)多好多好的人呢?便是再無情的男子,都多少會有這樣的心態(tài),到時(shí)候,那位姨太太的好日子也就到了。 “不說他了?!贝筇挥槪闩牧伺腻\繡的手,搖頭說道,“這幾日我雖忙碌,可是二丫頭的嫁妝也預(yù)備得差不多了?!币婂\繡一怔,她便笑道,“都是按著府里的成例走,我也不必多費(fèi)心,只交代下去也就完了。只是,”她遲疑道,“我想著二丫頭雖是庶出,只是苦是從未吃過的,書香門第雖然不錯(cuò),到底艱苦一些……” “太太想給二姑娘壓箱錢?”錦繡便問道。 “到底不能越過大丫頭的例。”大太太便遲疑道,“我想著給她一千兩的壓箱銀子,也不必記在賬上,以后若是有個(gè)什么,她也不至于束手無策?!?/br> “除了太太,如今也沒有人為二姑娘著想了。”錦繡便嘆息了一聲。 “我如今只恐三弟的名聲不好,那家里雖然愿意結(jié)親,只是多少會看不起二丫頭。”清流最重名聲,三老爺在京里也算是人人皆知了,大太太便有些憂心。 “二姑娘的性情柔順,便是再艱難,日久見人心,也能回轉(zhuǎn)回來的?!卞\繡覺得,二姑娘在三太太那樣厲害的人的手底下都能討生活,換個(gè)環(huán)境,應(yīng)該不會如何如何了,更何況大姑娘保的媒,品行是一定能看過去的,時(shí)間久了,好日子也就來了。 “只盼如此吧?!贝筇?,有這么個(gè)親爹,二姑娘若是嫁到權(quán)貴門第,那才是要命的事兒,便只壓下了心里的顧忌,叫錦繡守好院子,便又帶著紅玉匆匆去了曉月居守著七姑娘。 過了幾日,七姑娘果然漸漸好了,前往后頭服侍三太太去了。錦繡此時(shí)只留在大太太的院子里清點(diǎn)大太太的私庫,順便將幾件大太太指名的物件兒送去給二姑娘做嫁妝,倒也清閑。如今她守著大太太的私庫,紅玉與蘭芷幫著大太太管家,竟十分相諧,彼此并不亂套,不過是因?yàn)槭虑槊β灯饋?,因此功夫少了,推了幾次同壽縣主的邀約罷了。 這一日,好容易得了閑,錦繡正在努力趕著把答應(yīng)了同壽縣主的小炕屏給繡完,爭取下回去得到緩刑,便見外頭小丫頭進(jìn)來回道,“有人來尋姑娘呢。” 雖不知會是哪個(gè),錦繡到底與這小丫頭去了前頭的門房處,就見得不大的屋子里,正有兩個(gè)人坐著等著,見她進(jìn)來,便急忙起身看過來。錦繡的目光落在這二人的身上,見其中是一名年紀(jì)輕輕的小媳婦,另一個(gè),卻是那日在湛家所見的那個(gè)教書先生,想到那天他便一直在偷看自己,如今,竟是找上門來的意思,臉上便露出了淡淡的冷意,強(qiáng)忍著厭煩問道,“兩位尋我,可有事兒?” 那少年的眼睛,一下子便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