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節(jié)
“……嗯?!备愤h(yuǎn)舟不置可否地道。 蘇日暮戳戳他,“想吃什么?” “隨便吧。”阜遠(yuǎn)舟隨意道,接過趙衡斟好的茶。 “沒有‘隨便’這道菜?!碧K日暮無語道,“你說,我……叫甄偵做。” 躺著也中槍的甄偵:“……” 連晉眼皮子跳了跳——甄偵做的能吃么?真的不會把毒什么的放進(jìn)去當(dāng)配料??? 宮清看了看秦儀——有醫(yī)者在應(yīng)該沒事吧? 柳天晴正好在旁邊走過,聞言,問道:“師傅吃不慣外面的東西?我來做?” 阜遠(yuǎn)舟擺擺手,“沒事,你坐著休息,”旋即無奈地看向蘇日暮,“你知道我不挑食的?!?/br> 蘇日暮咕噥:“難得關(guān)心你一回,就不能聽話點……” 阜遠(yuǎn)舟:“……” 甄偵:“……”喂,他還在呢,展示友情什么的不要太張揚(yáng)了好不好…… 阜遠(yuǎn)舟安撫性地拍怕好友的肩膀,淡淡道:“我沒事?!?/br> 蘇日暮見他一副不愿多說的架勢,不甘不愿地撇撇嘴——都快變成你皇兄那個面癱了,還沒事?? 第二百五十八章 悔途 客棧中。 用過飯后,一眾人各自回房休息。 沐浴過后,阜遠(yuǎn)舟拖著濕漉漉的頭發(fā)披著外袍坐在床邊,望著天上的皎潔明月發(fā)呆。 直到門被敲響,他才回神,隨意道了一聲“進(jìn)來?!?/br> 趙衡應(yīng)聲推門而進(jìn),“殿……公子?!?/br> “都處理了嗎?”阜遠(yuǎn)舟漫不經(jīng)心地問。 “沿路痕跡都收拾了,目前沒有跟蹤的人,”趙衡見他心不在焉的,便簡短答了,隨即詢問:“要不要讓李大兆派人過來?” “派什么?”阜遠(yuǎn)舟淡淡道,“我們十一個人除了秦儀不會武功,還有誰不是好手?來了也只是拖后腿而已?!本瓦B身為剎魂魔教左使的秦儀騎射功夫也不差。 趙衡皺眉,“恕趙衡斗膽,公子此行去的方向似乎是嚴(yán)輿?” 阜遠(yuǎn)舟也沒否認(rèn),“嗯?!?/br> “公子要去探榆次山脈?” “嗯?!?/br> “那么現(xiàn)在的人手實在不夠,柳小公子他們更是……公子不能冒險。”趙衡憂心忡忡,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阜遠(yuǎn)舟此行的目的,只是榆次山脈的兇險誰人不知,而且里面更可能有虎人之類的馴養(yǎng)場所,委實吉兇難測。 阜遠(yuǎn)舟卻道:“不,你和天晴他們留在外面接應(yīng)?!?/br> 趙衡一愣:“公子……” “到時再看看情況吧,”阜遠(yuǎn)舟抬手打斷他的勸諫,“回去睡吧,不用守夜了?!?/br> “……是?!币娭髯邮钦娴牟幌攵嗾f,趙衡只能如是道。 趙衡剛走不久,門就被人隨手推開了。 這般動靜,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個熟悉到不需要敲門的家伙,阜遠(yuǎn)舟頭也不回道:“甄偵舍得讓你出來?”他記得他們兩個是一個房間的。 蘇日暮“啊呸”一聲,“小爺串個門還要他同意不成?!” 阜遠(yuǎn)舟剛想回頭,就被一毛巾蓋住了頭,有人的手粗魯?shù)卦谒^上搓了搓。 蘇日暮粗聲粗氣道:“既然想趕路就別自己整出毛病來!” 阜遠(yuǎn)舟微微側(cè)頭,躲開他的蹂躪,把毛巾拿下來對他笑了笑,“我知道。” “……把那要死不活的嘴臉收起來?!碧K日暮齜牙。 阜遠(yuǎn)舟委屈道:“哪有?” 這一番裝模作樣本是有意做來逗趣一下,誰知他說完后鼻子卻真的酸了。 蘇日暮看在眼里,恨鐵不成鋼地戳戳他的額頭,就差沒把他戳到窗戶外面去,“你就不能有出息點?沒了你皇兄就活不了了?!” 阜遠(yuǎn)舟那半彎笑意漸漸隱沒在了唇角,“他說我要么走要么死,我告訴他,我寧愿死……” 蘇日暮這一回是真的恨不得一巴掌過去了,“你丫的就這么嫌命長?!” 阜遠(yuǎn)舟抓緊了手里的毛巾,“聞離,我離不開他?!?/br> “你現(xiàn)在不已經(jīng)離了么?!” “可是我想他了……”阜遠(yuǎn)舟低聲道,語氣里微微帶了鼻音。 蘇日暮呆了一下。 他抓著毛巾的手很用力,把五指都絞成了白色,“還沒走,我就后悔了。他承認(rèn)他喜歡我,可是他還是不要我……這一路上,我就沒停過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去的念頭,我根本沒辦法想象,如果真的一輩子見不到他,我該怎么辦?” 他眼里的悲哀實在太深太重,蘇日暮看得一怔,然后沒忍住直接把人從窗戶上拽了下來,怒道:“當(dāng)初你就差拿著劍逼著我放下蘇家,怎么今個兒你自己就為了個男人尋死覓活了?!” 阜遠(yuǎn)舟一個不防,沒站穩(wěn)踉蹌了一步,他也沒再動,就維持著這般彎著腰的姿態(tài),墨黑的發(fā)鋪散著遮掩住了他的神色,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飄忽地從唇邊的縫隙墜進(jìn)空氣中,深情的表白里絲絲縷縷的絕望一覽無遺,“聞離,我愛他,我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愛他……” 蘇日暮咬牙,“你愛他又怎么樣?他就值得你拋掉一切去死?!”拋掉魔教拋掉朋友拋掉名利地位……甚至是他這個兄弟。 “我不知道……”阜遠(yuǎn)舟從嗓子里透出了虛弱,“可是我如果為他而死,我不后悔?!?/br> “但是他會后悔?!碧K日暮恨聲道。 阜遠(yuǎn)舟怔了怔。 蘇日暮望著他,“你說他喜歡你,那么你死了,叫他怎么辦?” 阜遠(yuǎn)舟好像定住一樣,沉默了許久,“他的心里,最重要的永遠(yuǎn)是玉衡江山。” “子諍,你不明白么?”蘇日暮將手搭在他的肩上,眼神略帶悲憫,“若是你對他不重要,他就不會趕你走?!?/br> 阜遠(yuǎn)舟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他的皇兄也說過“遠(yuǎn)舟,若是你能明白其中有什么區(qū)別,也許我們就不會走到這一步”,可是——他是真的不懂得怎么愛他才最好。 “于你皇兄而言最重要的是江山,那么神才永寧王就是他手里最好的牌,也是最大的威脅,”蘇日暮慢慢用力扳直他的身子,“甚至是最好的盾牌?!?/br> 阜遠(yuǎn)舟身形一僵。 “無論如何,如果他是一個好皇帝,或者說是一個真正為黎民百姓無私著想的皇帝,他就不該放你走,”蘇日暮直視他似清醒有似迷惘的雙眸,“你喜歡他,你會替他振興玉衡守護(hù)江山,你還能佑著他,當(dāng)他的矛當(dāng)他的盾牌,不管是誰想對付玉衡還是對付他,必先過你這一關(guān),踩在你的尸體上,這么劃算的生意,他是阜懷堯,他怎么會不做?” “他……” “可是他讓你走了,”蘇日暮沉下聲音道,“我一直覺得他絕情冷性,卻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私心的一天——你舍得為他死,他舍不得。” 阜遠(yuǎn)舟咬牙,“他這樣做……何嘗不是想讓我死?” 蘇日暮目光哀傷,“子諍,如果你不是時刻想著為他死,而是為他活下來,也許他就不會這么做了。” 阜懷堯那一句“因為朕不想殺了他”給他帶來的震撼太大,他是覺得好友愛得太過辛苦太過不值得,但是天儀帝對自己的狠也讓他心下震然。 ——他守護(hù)了玉衡也保全了阜遠(yuǎn)舟,但就是犧牲了自己。 無論這樣的做法對錯與否,歸根究底都是出自愛,這點誰也否認(rèn)不了,蘇日暮不想讓阜遠(yuǎn)舟死,冷心冷面的阜懷堯亦然。 是的,事到如今,知情人都不能否認(rèn),那個以鐵血酷厲聞名于世的玉衡圣上,愛著他的三弟——以一種最殘忍的愛的方式,遑論是于自己還是于阜遠(yuǎn)舟。 但蘇日暮始終還是不能真心祝福他們二人不能真心希望他們在一起,他們兩人的性格相差太遠(yuǎn),一個思慮太重一個執(zhí)念太深,單獨分開都是悲劇,湊在一起只會相互折磨對方,不死不休。 “我……不明白,我還是不能明白,”阜遠(yuǎn)舟推開他的手,呢喃著:“如果真的是這樣,如果為了江山什么都不能舍棄的他也有了不可犧牲的人,那為什么他不能明明白白告訴我?為什么連一個機(jī)會都不給我就擅自決定一輩子不再相見?聞離,我永遠(yuǎn)不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阜懷堯一輩子為長為尊為上,事事決斷果敢,身先士卒,他喜歡他佩服他仰慕,但是為什么,在感情上阜懷堯也能這么冷靜理智,用最兩全的方式挖出彼此的心臟?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長路 這是阜遠(yuǎn)舟離開的第一晚。 阜懷堯沒有熬夜,按著平時阜遠(yuǎn)舟催他休息時的時間離開了御書房。 初夏之夜,風(fēng)清月朗,白月皎潔,更聲催催。 出了御書房的大門,阜懷堯下意識地朝前方看去,直到視線落了空,才恍然記起那個會提著燈接他回家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短短相處卻有這麼多回憶,仿佛窮盡一生都無法改變習(xí)慣的回憶……他果然才是更離不開的那個人。 拿著燈籠的壽臨見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便小小聲喚了一句“陛下”。 阜懷堯聞聲便收攏了視線,淡淡道:“回乾和宮吧?!?/br> “是?!眽叟R趕緊走前兩步在前面引路。 他的陛下剛才,是想念寧王殿下了吧…… 走到一半的時候,迎面走來了一隊值夜的宮女,見到天儀帝就急忙分立兩旁,讓路行禮。 阜懷堯隨意道了一聲“免禮”,越過她們繼續(xù)往前走。 就在經(jīng)過最后一個宮女的身邊時,異變突生。 劍光。 血色。 慘叫。 都發(fā)生在一瞬之間。 一只染血的手飛起,砸在了不遠(yuǎn)處的宮墻墻角,手里迅速跑出一條蜈蚣狀的蟲子朝縫隙里鉆去。 一枚飛鏢“嗖”地將它釘死在縫隙前面。 阜懷堯微一皺眉,看了看沾上一點血跡的衣擺。 直到那個宮女捂著斷手慘叫著被兩個黑衣蒙面侍衛(wèi)按在地上,其他宮女才反應(yīng)過來,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處理了吧。”阜懷堯也沒十分在意,轉(zhuǎn)身便走,淡淡丟下這么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