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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輕舟萬重山在線閱讀 - 第375節(jié)

第375節(jié)

    ……

    第四百零七章 徒弟

    這樣的武力值委實不太像是正常人會有的,蘇日暮看得都后背一寒,被臨死前劇烈掙扎的巨蛇甩了出去。

    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愣神,愣神的結(jié)果就是他們正在糾纏著的巨蛇暴走,將他們都打飛開去,急切地爬到伴侶身邊。

    被剖開兩半的巨蛇艱難地翻騰著,心臟被阜遠(yuǎn)舟用內(nèi)力轟然打碎。

    蛇尸倒在了巨蛇身邊。

    那巨蛇嗅到了伴侶死亡的氣息,瘋狂地張口朝阜遠(yuǎn)舟噬去,甄偵和蘇日暮連忙過來幫忙。

    狂化的巨蛇威力太可怕了,在場的人一時之間都難以招架,蛇身翻動震得地層顫動,石塊不停地掉落下來。

    有人落在了阜遠(yuǎn)舟身邊,伸手來拽他,他條件反射地橫劍削去,然后才發(fā)現(xiàn)拽他的人是江亭幽。

    “先離開這里?!苯び某谅暤?。

    阜遠(yuǎn)舟面無表情。

    江亭幽皺眉,拿出一個令牌在他面前一晃,“這是我和你皇兄的交易!跟我走!”

    只是匆匆一眼,但是令牌上面的花紋還是能看得很清晰,阜遠(yuǎn)舟微微一怔,想起在魔教大院里的時候,白衣的帝王閑來無事拿著玉牌子玩雕刻,他向他撒嬌討要,對方好似認(rèn)真又好似玩笑地說這東西是拿來予人承諾的。

    那個人究竟從遙遠(yuǎn)的以前開始計劃了多少事情?

    這一怔愣的剎那,阜遠(yuǎn)舟已經(jīng)被江亭幽拉到了巖壁邊上。

    對方迅速地敲打幾下,然后按下了一塊突出的石頭,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

    江亭幽伸手把他往里推,阜遠(yuǎn)舟正想說些什么,后面忽然風(fēng)聲一動,他本以為是巨蛇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蹤影,卻聽到了翻滾的動靜里利刃切入rou體的聲音。

    他側(cè)頭看去。

    ——宿天門的門人公陽晉從后背一刀扎進了江亭幽的身體里。

    江亭幽似乎也沒想到宿天門的人翻臉得這么快,想要防備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身體吃疼之下,手腕偏轉(zhuǎn)折扇朝后打去,毒粉扇出,公陽晉慘叫一聲退了開去,渾身上下迅速潰爛。

    公陽晉這一動也把刀拔了出去,鮮血的迸濺讓對血腥敏銳的巨蛇撲了過來,阜遠(yuǎn)舟下意識拽著江亭幽躍下身后的洞口。

    蛇頭慢了一步,一頭撞在了巖壁上,撞得巖壁都裂了裂,洞口太小,它進不去。

    巨大的蛇身將在哀嚎的公陽晉碾成碎塊。

    局勢的瞬間逆轉(zhuǎn)讓蘇日暮和甄偵一時沒能及時反應(yīng),此時見巨蛇想用頭去撞塌那個洞口,于是雙雙在蛇尾巴上開刀,逼得它不得不返身過來。

    趁著對方還沒這么快轉(zhuǎn)過來,兩人三兩下跳到洞口邊。

    蘇日暮一看,忍不住皺眉,“娘的,好幾條路,碰不到他們!”

    這個機關(guān)就是一條道走一次的,先后次序不同就注定到的地方不同,不過最后目的地應(yīng)該都是在祭臺那邊。

    甄偵見巨蛇又掉轉(zhuǎn)過頭虎視眈眈了,問:“走不走?”

    蘇日暮“嘖嘖”兩聲,拽著他直接往下跳——主力部隊都撤了,不走難道還留下來和這條傻蛇死拼?。。?/br>
    ……

    洞口下面是一個滑坡,彎彎曲曲的滑下了幾十米才看到一絲亮光,兩人落到了一個燃著長明燈的簡陋石室里。

    這里散落著一些牛羊牲畜的骨頭,可能是拿來存放祭品的地方。

    甫一落地,江亭幽就撐不住了,整個人萎靡地朝地下倒去。

    阜遠(yuǎn)舟頓了頓,還是給他點了止血的xue道,扶他到墻邊靠坐著,檢查了一下傷口,阜遠(yuǎn)舟的眉頭細(xì)微地蹙了蹙。

    宿天門的人下手果然太狠,扎的地方正好是要害……

    秦儀不在,這個人撐不了太久的。

    身為當(dāng)事人的江亭幽卻好像并不在意,反而不顧自己的傷口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告訴我……”他呢喃,眼里的光亮得嚇人,“他真的是聞人折傲?!”

    一句話,就足以拼湊出來龍去脈,阜遠(yuǎn)舟迎著他的目光,沉默片刻后才道:“他是聞人折傲,但是當(dāng)年他沒有死?!?/br>
    死而復(fù)生只是一個動聽的謊言。

    江亭幽眼里的光瞬間滅了下去,但是他的表情很平靜,又似萬念俱灰又似意料之中。

    不是沒有失望過的,只是沒有這一次這么絕望罷了。

    阜遠(yuǎn)舟問:“你和我皇兄做了什么交易?”

    江亭幽居然還能開得出玩笑來,“人之將死,殿下倒是舍不得不壓榨最后一次?!?/br>
    他嘴角彎了起來,甚至帶著微笑,是比哭泣更悲傷的哀鳴。

    “你……”

    “對不起?!?/br>
    阜遠(yuǎn)舟一時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楚。

    江亭幽放松了身體,給自己拖延一些時間,他說:“對不起,其實這句話欠你很久了?!?/br>
    阜遠(yuǎn)舟不甚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江前輩……”

    “按輩分,你應(yīng)該叫我?guī)熜?。”江亭幽忽然如是道,眼眉彎起,似乎很高興見到享譽盛名的神才永寧王怔神的樣子。

    阜遠(yuǎn)舟盯著他看了片刻,問:“我們都猜錯了?項文雯不是我?guī)煾傅耐降???/br>
    “不,”提起他的妻子,江亭幽臉上面具一樣掛著的笑意淡了淡,眸底卻多了三分溫柔,“我和文雯是系出同門?!?/br>
    阜遠(yuǎn)舟想,在剎魂魔教都將他認(rèn)定為慕容桀唯一的徒弟的時候,他真的沒有想到慕容桀不但已經(jīng)收過徒,甚至還收了兩個。

    ……不過也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慕容桀活了幾十年,到了晚年才收徒本就是一件叫人不解的事情。

    也難怪江亭幽能在諸多事情中都摻有一腳,如果他的身份是慕容桀的徒弟,那么很多事情就很容易解釋了。

    江亭幽眸子里的神色是陷進回憶的痕跡,“你有些地方和文雯挺像的,好劍法,善文辭,”他笑了笑,“師父一開始是把我們分開教養(yǎng)的,有一次文雯的朋友得罪了我,我年少氣盛,往對方茶杯里下了毒,然后她來了……就和那時候和你第一次見面一樣。”

    阜遠(yuǎn)舟記得第一次見這個人就是因為這個人對蘇日暮下毒,他出劍警告了對方。

    “她也是那么問我,是不是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亭幽的江亭幽……”

    但是在很多年以后,他忽然有些痛恨慕容桀給他取得這個名字,明明寓意那么淡泊,他一生卻從未停止過風(fēng)波。

    “我們?nèi)齻€里,其實只有你才最讓師父滿意,我執(zhí)著心太少,文雯不夠天分,不過我知道這不是你想要的,”江亭幽苦笑,“有一些事情確實是因我而起,一句對不起,相比起這十幾年磨難,并不能彌補什么?!?/br>
    阜遠(yuǎn)舟注視著他,“也許我需要一個解釋?!?/br>
    “原本繼承四份‘血承’的人應(yīng)該是我,”江亭幽盯著他手上蔓延的紫色圖騰,“可是我想和文雯遠(yuǎn)走高飛,我想給文雯一個安寧的后半輩子……師父應(yīng)承下來了,我和你父親阜徵是朋友,所以我關(guān)注皇宮情況的時候知道冷宮里的三皇子資質(zhì)百年難遇……可是我不知道你是阜徵的兒子?!?/br>
    阜遠(yuǎn)舟聽罷,不僅是表情,心里也是一片空白,他找不出自己此時應(yīng)該有的情緒,也不知道此時應(yīng)該表達怎么樣的感情,于是只能沉默。

    他忽然覺得,也許江亭幽現(xiàn)在跟他說的話,會推翻很多眾人心目中既定的事實。

    “你知道蘇日暮和孫真為什么沒有繼承‘血承’么?因為師父才是第一個繼承四份‘血承’的人,”江亭幽眸中隱現(xiàn)痛苦之色,“我跪著求師父放我和文雯遠(yuǎn)走高飛,師父說,他也厭倦了這宿命一樣的命運,他會帶著‘血承’拉著宿天門的人同歸于盡?!?/br>
    阜遠(yuǎn)舟是真的怔住了。

    他猜過很多關(guān)于蘇日暮和孫真不能繼承“血承”的原因,卻沒想到竟然會是如此簡單的理由。

    “我知道你恨師父,我也知道你這些年過得不好,”江亭幽嘴角盡是苦澀,“可是其實你更應(yīng)該恨的是我,阜徵過世之后,師父的身體的就越來越差了,‘血承’在透支他的性命,他是想帶著‘血承’一起消失的,但是聞人折傲沒讓他死?!?/br>
    阜遠(yuǎn)舟有點感謝長大的“血承”吞噬掉了他很多的感情,才讓他在此時此刻能保持著平靜的面孔,不至于失手殺了眼前這個人。

    “我應(yīng)該多謝你們教會我一件終身受用的事情,”阜遠(yuǎn)舟冷漠地道,“如果我不夠強,就會變成任人擺布的棋子?!?/br>
    當(dāng)年,他被迫一夜長大,被迫殺人如麻,被迫親手弒師……這十幾年他都在竭力往上爬,爬到?jīng)]有人可以隨意踐踏他的位置,爬到可以斬殺掉所有想要擺布他的人的位置,都是拜君所賜。

    他不否認(rèn)自己想要變得強大想要有力量保護他所珍惜的一切保護他愛的人,但是當(dāng)初他只能被迫選擇走別人替他選好的路,誰能夠不憎恨?

    江亭幽并不在意他周身蔓延的劍意,虛弱地笑了笑,“其實你把我放在這里,我也很快就會死了,”他眼神里流露出對死亡的期許,“在那之前,聽我說說當(dāng)年的事情吧,那些真相……也許我是最后一個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人了。”

    ……

    第四百零八章 真相

    如果問孫澹、木石圣人和素修枝,慕容桀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們頭一個反應(yīng)估計是——這個人定不住心。

    如果問丁思思、秦儀和謝步御,慕容桀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們頭一個反應(yīng)估計是——尊主傲氣,世間沒什么東西能約束得了他。

    他們說的也的確沒錯,即使是因為阜徵停留在了邊境幾年,他最后還是走了;即使阜徵能舍掉性命來愛他,他還是殺了他。

    可是在江亭幽和項文雯看來,他們的師父一生看似恣意妄為天下縱橫,但是他似乎都沒有真正為自己謀算過什么。

    他定不住心,是因為天南地北找克制宿天門的東西;他傲氣,是因為他一旦服了軟,他身后的教眾全部失了靠山;他殺了阜徵,是因為他想要保全他為之傾盡一生心力的魔教。

    所以說二十年后江亭幽會因著阜遠(yuǎn)舟似是而非的幾句話而為阜懷堯抱不平,是因為他的為人和慕容桀如此相似。

    江亭幽和項文雯是慕容桀在天南地北的地方撿到的,分別寄養(yǎng)在相隔甚遠(yuǎn)的道觀和尼姑庵里,彼此都不相知,隔一段時間慕容桀便來教導(dǎo)他們學(xué)習(xí)各種東西,江亭幽習(xí)的是扇法、毒蠱和素劍門的機關(guān)術(shù),后來為江湖所聞風(fēng)喪膽的一枯榮、回聲蠱等其實都是他研制了給慕容桀的。

    而項文雯繼承了慕容桀的劍法,她有夠聰明也有夠膽大心細(xì),可惜的是天賦不足,所以江亭幽一直被定為慕容桀的接班人。

    作為一個秘密的存在,他們二人年少時便一個立足于江湖,一個入了剎魂魔教成了慕容桀的侍女,作為同樣是秘密融入玉衡皇朝的孫家、木石圣人門下和素劍門三者和剎魂魔教之間的聯(lián)絡(luò)人——這也就是剎魂魔教中無人知道四者關(guān)系的原因,因為兩方中存在著兩個“隱形人”——后來陰差陽錯認(rèn)識了對方。

    慕容桀這么做無非是不想他們被宿天門發(fā)現(xiàn),早早地成為了聞人折傲手里的新的玩具——沒錯,其實他早就知道宿天門所謂的新任門主就是聞人折傲,只是一來聞人折傲來找他“玩”的時候明明白白地說過讓他保守秘密,二來這個消息在剎魂魔教內(nèi)傳開,也太過動搖軍心。

    慕容桀只能忍,步步為營的忍,這一忍就是幾十年。

    聽說有些人耗盡心力就容易一夜白頭,他青絲依舊,可惜心態(tài)已經(jīng)滄桑不堪。

    沒有人知道他這么殫精竭慮的算計到底有多累,江亭幽卻知道,在阜徵死后,慕容桀一連七日住在他的住所里,喝了三天邊疆的滾火球,醉了躺在床上四天,意識不清的時候,他在床上用力地抱著劇痛的頭顱翻滾,嘶吼,像是負(fù)傷瀕死的野獸。

    他來來回回只是吼著那么幾句話。

    ——付寒良,不要死。

    ——小娃娃,殺了我。

    ——我們回家。

    醒來的時候,他眉目狂狷依舊,他還是那個問鼎江湖的慕容教主,可是他紫黑色的瞳仁里,剩下的卻只有時間成灰的寂滅,像是洪荒之前虛無的天地。

    他在等,等插在他心臟上的最后一把刀。

    可是慕容桀畢竟是慕容桀,他想死,也要死得有價值,所以他布下了一個天大的網(wǎng)。

    二十年一輪回將近,他愈發(fā)激烈地挑起了宿天門和剎魂魔教的爭斗,將仇恨一筆一筆地刻在了每個人的骨血里,一點一點埋下戰(zhàn)爭的導(dǎo)火索,親手導(dǎo)演了后來人稱之為不得不戰(zhàn)的殊死之戰(zhàn)。

    然后,就像是之前阜遠(yuǎn)舟他們所知的那樣,項文雯領(lǐng)著假死的魔教精銳分批隱于市井,化整為零伺機加入素劍門,慕容桀獨身前往約戰(zhàn)之地赴約,和聞人折傲同歸于盡,而江亭幽則藏在皇宮之中,在聞人折傲死后將一切事情稟告先帝阜仲,憑著阜仲對阜徵的感情和對玉衡的責(zé)任,他定會將這個害死武威元帥、威脅玉衡安穩(wěn)的組織窮追猛打,那么趁此機會,剩下的作為誘餌的剎魂魔教教眾便不至于損失慘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