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同樣走上一條逆天之路的男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些無趣的事，但大部分時間都是人神在說，林凡在聽。

    這一夜林凡滴酒未沾，人神卻喝的酩酊大醉。

    他醉時曾對林凡說了一句話，讓林凡心中深感悲傷。

    “老子能在死之前遇見你，此生無憾了，此生無憾了??！”

    林凡看著狀若癡狂倒頭便睡的人神，嘴角翹起一絲無奈的弧度。

    他知道，人神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不知不覺，他在這界外界已經(jīng)待了十數(shù)年的時間，雖不知道外面的時間過去了多久，但這十多年里，他和人神的交情是實打?qū)嵔涣讼聛怼?/br>
    這種亦師亦友的微妙關(guān)系讓林凡十分珍惜，現(xiàn)在得知眼前這個亦師亦友的男人就要永遠離開這個世界，要說不傷心，那絕對是假的。

    雖然如人神所說的那般，林凡貪婪自私，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沒心沒肺，但對于自己真正在乎的人，他從來都是給予不遺余力的保護。

    眼前這個實力僅次于玄的男人并不需要他的保護，也不需要他的憐憫，他需要的，或許只是有一個人能打破世間的僵局，將這個狗日的世道改變。

    林凡看著人神那張血rou模糊的臉，暗暗想道，既然我留不下你的命，那就將你的期望留下來吧。

    當?shù)诙烊松癖犻_朦朧的醉眼時，林凡已經(jīng)開始了日常的修煉。

    因為修成了真神之軀，現(xiàn)在他修煉神道的時候，已經(jīng)不再像起初那般會大汗淋漓，然后直接暈倒過去。

    不過那種痛苦的感覺還是沒能減少多少，只是林凡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痛感而已。

    人神沉默地看著林凡，良久不發(fā)一言，其實，以他的實力，已經(jīng)敏銳的感覺到了什么。只是這種感覺并不真切，或者他心底不想承認，眼前這個他僅僅一時興起教導(dǎo)出來的家伙，已經(jīng)在以一種非常驚人的速度，追趕上了他當初用數(shù)千上萬年才走完的路程。

    他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有些斗氣般的喃喃道：“當年輸了你一次，現(xiàn)在他要晉升破虛，你我也有機會再較量一回了。”

    天空碧藍如洗，萬里無云，人神說完了那番話以后，也收回了目光，凝神在林凡身上，注意著他一絲一毫的變化。

    修煉之中的林凡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猛地睜開雙眼，卻發(fā)現(xiàn)人神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一時有些不解。

    不過人神并沒有解釋，只是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天空，隨即渾身狠狠一震，八條鎖鏈瘋狂的晃動起來。

    “你在做什么？”林凡意識到了什么，急忙想要阻止。不過人神卻是冷哼一聲，就將他給震飛出去。

    那八條鎖鏈宛如八條毒蛇，張牙舞爪的想要將人神給重新鎮(zhèn)壓回去，不過人神卻是不屑的說道：“這么多年的消耗，就算是八鎖，也肯定不行了吧？你們還想困住我？”

    “做夢！”

    一聲怒吼，從人神口中響起，八條鎖鏈像是突然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歲月一般，開始出現(xiàn)了鐵銹，然后一條一條從人神身上脫落。

    人神多年被壓彎的背脊，剎那間挺直，宛如孤松一般，傲氣沖天。

    一頭被囚困億萬年的猛虎，脫困之際，世間還有誰能阻他？

    天空中開始匯聚陰云。

    這便是破虛的劫云。

    林凡臉色倏地慘白無比，喃喃道：“這就是你最后要留給我的東西？”

    人神不答話，只是有些狂傲的看著天際，輕笑著道：“無上，老東西，這點料還不夠讓我向你下跪啊。”

    陰云突然一滯！

    隨后，便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攪動起來一般，中心出現(xiàn)了一個恐怖的旋窩。

    無數(shù)法則碎片像是流星般墜落下來，這些法則碎片全都比林凡能夠吸引出來的更加可怕，可以說現(xiàn)在的林凡挨上一下，都會身受重傷。

    在這宛如末日的法則雨中，林凡心底也忍不住顫了顫。但人神依舊不動，抬手打出幾萬次無界拳，硬生生與空中墜落下來的法則碎片來了一次硬碰硬。

    更讓人吃驚的是，人神居然在與破虛大劫，或者說是與很可能藏在暗中cao控一切的無上真神交手當中占據(jù)了上風。

    那些法則根本就不是無界拳的對手，只見滿天氣勢驚人的法則碎片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有一些脆弱的竟是直接破碎掉了。

    人神收回拳頭，氣息變的有些急促，可見剛才那一番動手對他也有不小的消耗。

    他畢竟被八鎖囚禁在此地消磨了許多歲月，體內(nèi)的實力更是早就被無上真神硬生生打掉三分之一，現(xiàn)在僅存的力量不足當年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對付區(qū)區(qū)破虛大劫都會有些應(yīng)接不暇。

    林凡剛想幫忙，卻被人神冷聲阻止了。

    “這是我們這些老東西的交手，你不必管，只需靜靜等著晉升破虛就行了?！比松竦穆曇粢呀?jīng)聽不出任何情感，只是略帶著一分狂熱的戰(zhàn)意，盯著天空那片陰云，說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大劫這種東西淬煉自己，缺的也僅僅是突破瓶頸，達到破虛之境而已。這道大劫的目的，可不是讓你安然度過，而是要你的命?！?/br>
    說完之后，人神根本不避讓，竟然飛身而起，迎著空中那似乎在蓄力的陰云，舉起拳頭砸了過去。

    一拳，兩拳，三拳……

    人神一拳一拳砸入了云中，只是讓云朵泛起無數(shù)水波般的漣漪而已。破虛劫云，并不是那么好打滅的，想要度過，便只有硬抗大劫。

    當然，人神這種替林凡渡劫的行為已經(jīng)觸怒了云后某個強大的存在，使他憤怒的開始了第二波的攻擊。

    劫云第二波的攻擊，便是光。

    無可抵抗，也無從躲閃，驅(qū)趕了黑暗，照亮一切的光。

    人神暴露在這股強光之下，神色如常，只是雙拳已經(jīng)握緊，隨時都打算使出蓄力一擊。

    光芒耀眼灼熱，灼燒著人神與林凡。

    林凡倒是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因為這光芒的真正目標是人神。

    是那個孤傲，卻已經(jīng)沒有太久可活的恐怖男人。

    人神倔強的在光芒中站著，挺過了這波攻擊以后，他的身上幾乎都能夠聞到焦糊的味道，但他卻露出一抹猙獰的笑臉，低聲陰沉道：“這一招倒是舒服，無上，老不死的，如果沒有更新的花樣，還是不要在老子面前丟人現(xiàn)眼了?！?/br>
    轟！

    他一拳擊向陰云，打在了與之前同一個地方上。

    一抹水波般的漣漪再次擴散開來，不過陰云翻滾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下一波的攻擊很顯然即將到來。

    人神毫無畏懼，只是抽空回頭望了一眼林凡，嘴角意味深長的笑容讓林凡大感不妙。

    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醒來時，那堅硬的石地已經(jīng)碎成了無數(shù)塊。最中央屬于人神的位置，竟出現(xiàn)了一個完美至極的圓坑，坑中八條破爛鎖鏈孤零零的躺在那，還有一堆說不清是什么的塵灰堆在那里。

    林凡楞了楞，心底有一種酸酸的感覺涌了出來，隨后就是一種充盈到讓他恨不得大聲吼出來的力量。

    這是一種遠遠超過了他之前所有境界疊加起來的力量，是一種伸出手指，就能夠擊穿天地的力量。

    他現(xiàn)在有種感覺，再次面對藏影城那位大管事的時候，他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夠?qū)Ψ綒⑺馈?/br>
    只是，盡管擁有了這么強大的力量，林凡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并不是因為這股力量不夠強大，只是因為，得到這個力量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他走到那捧塵灰之前，有些不解有些惘然，最后忍不住嗤笑一聲，喃喃道：“你再怎么囂張，最后不也是變成一捧塵土，現(xiàn)在倒好，你以后連酒都沒得喝了?！?/br>
    他蹲在塵土面前，取出一壺酒水，沉默的喝了一口，隨即將剩下的全都倒在塵土上。

    “我不會再回來這里了?！绷址舱f道：“你在這里待了一輩子，以后就在這兒睡下去吧?！?/br>
    一邊說著，林凡一邊將酒壺里最后一滴酒水都倒在了塵土上，然后站了起來，從須彌戒里取出一件漆黑如墨的長袍。

    這件長袍，是人神在他修成真神之軀時給他的。

    當時他說，你這種和這世間一樣污濁骯臟的人，也只有黑色才不會嫌棄你了，穿著吧，這件袍子，可有很大的來歷。

    至于長袍的來歷，人神并沒有明說，但現(xiàn)在也沒了詢問的機會。

    林凡隨后將酒壺扔在已經(jīng)被合成了稀泥的塵土旁，露出一口白牙，有些靦腆的說道：“也許我不能將這骯臟的世間變得干凈，但我會把那些骯臟的源頭，一個一個全都抹殺?！?/br>
    十天之后，林凡走了，按照人神很早前就教給他的方法離開了界外界。走的很干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備選法則！

    聽完林凡說的這些事情，老人與無之法則同時陷入了沉默。

    最后是老人率先打破了沉默，欽佩的說道：“人神雖是個瘋子，卻是個有大擔當?shù)寞傋??！?/br>
    “是條漢子?！睙o之法則的評語十分簡單，也沒有說什么廢話。只是他看向林凡的眼光，已經(jīng)不如最開始時的鄙夷，很顯然的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慢慢開始接受林凡，接受他是玄的轉(zhuǎn)世這一事實。

    林凡笑著對兩人說道：“在這里耽擱了這么久，我也該早點離開了?！?/br>
    “你不要再認知法則了？”老人有些納悶，“你現(xiàn)在雖然是破虛，但還沒有選擇法則，實力肯定會大打折扣啊?！?/br>
    無之法則似乎也想說點什么，只是無從說起，又有些愛惜臉面，不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林凡看了兩人一眼，尤其是老人，他知道老人對他的事情是盡心盡力，不帶半分的水分，心里也對老人十分的感激，只是眼下事情緊急，他現(xiàn)在的實力足以施展從前很多不敢去觸碰的計劃，所以再耽擱下去，也沒有什么好處，不如盡快離開。

    于是他便對老人和無之法則說道：“這段時間感謝兩位的幫助，尤其是老前輩，林凡對你們的恩情謹記于心，但眼下卻是不能再多陪了?！?/br>
    老人聽林凡這么說，本來不太高興的心情也緩解了不少，嘆息著擺了擺手，說道：“你也有自己的看法，老頭子我這么拖著你，也不是什么好事，走吧，出去闖一闖也是好的，就是別忘了到時候回來看看我這個快死的老家伙。”

    “前輩，你至少也要活的比我久才行啊。”林凡笑道：“不然，該怎么看我登上巔峰那一刻呢？”

    “呵呵，說的也是，就算是為了親眼看你登上巔峰，我這老頭子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去死啊?！?/br>
    老人露出善意的笑容，隨即又自嘲道：“但活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兒，現(xiàn)在嫌棄我這老頭子礙事的人，應(yīng)該也大有人在。”

    “我就是一個?！睙o之法則冷冷道。

    說完，他看著林凡，問道：“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選擇我作為你的法則么？一個破虛沒有法則，這本就是有違常理的事情，在與破虛交手的時候你是很吃虧的?！?/br>
    林凡微笑道：“不了，但我們之間的賭約你可不能忘記，我在鑄命池內(nèi)待了整整十七年，也許跟你們在外面的時間不同，但不論怎么算都比三天要多?，F(xiàn)在，你就算是我的備選法則了?！?/br>
    “哼，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有多少人求著我當他的法則，你居然還挑三揀四，備選法則，你的口氣可真不??！”

    無之法則似乎被刺激到了，出奇的話多起來，只是話里氣急敗壞的意味實在太濃，無論老人還是林凡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見兩人在笑，過了片刻，無之法則也笑了，只是笑容很淺，很真。

    林凡最后還是走了，并沒有選擇無之法則做為他的法則。只是臨走之前，無之法則主動給他認知了一次，這個林凡倒是沒有拒絕，欣然接受后，就在老人的幫助下離開了這個世界。

    ———————————————

    ———————————————

    月神仍然在別院中煮茶看花，日子過的十分悠閑，而別靈與雪晴這兩個丫頭，在他不時用一些難以尋到，卻并不算特別珍貴的小玩意兒收買之下，也與他越來越熟絡(luò)起來。

    影神一直躲在暗處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月神知道，這種障眼法并不能拖太久，影神雖然并不聰明，卻也不是傻子，只是走進了一個思維誤區(qū)，若是等影神緩過勁兒來，想要猜到他此行的目的，并不算困難。

    “唉，這日子過的無聊，身體都要生銹了?！痹律裰笾粔夭瑁S即有些苦惱的眨了眨眼，心想要不要去找些理由揍影神一頓，好活動活動筋骨，總歸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無聊。

    當他這樣想著，四周的空間突然產(chǎn)生一陣奇異波動，令他眉毛一揚，凝神戒備起來。

    這種波動，很顯然是屬于破虛強者的，卻并不是影神。

    月神皺著眉毛，拈起茶杯，小口抿著茶水，卻是時刻都在警惕的觀察四周一切動向。

    忽然間，空間被破開一條口子，一個人影從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