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算是真的死了，還是這一切都只是舍心陣的障眼法？

    可是，之前那種被人活生生地當(dāng)作食物吃掉的滋味，卻是無比的真實(shí)而清晰。

    陳瑜一點(diǎn)也不想再嘗試這樣的事了。

    然而此時(shí)，天空中突然劃下一道白光，筆直地?fù)糁辛艘咽庆`魂之態(tài)的陳瑜。

    霎時(shí)，陳瑜只覺得他的神識又開始不由控制地飄然飛向前方。

    ——看來這種“體驗(yàn)”，絕對不止一次。所謂……百轉(zhuǎn)輪回……是嗎……

    陳瑜心里只來得及閃過如此念頭，隨后只感到神識漸漸陷入黑暗之中，而當(dāng)他再度睜眼之時(shí)，又已經(jīng)變作了另外一個(gè)人。

    第二世，陳瑜變成了一名王爺?shù)膶D童。

    本來王爺就有性虐癖，在床笫之事上十分殘酷，每次事后他都會(huì)受傷流血，王爺也毫不憐惜。

    后來王爺迎娶了王妃，為了討王妃的歡心，更是任由王妃作踐他，什么毒打辱罵都是小意思，輪暴獸交也是家常便飯。

    不久后王妃厭倦了這樣的把戲，索性下令將他剝皮，讓他生生流干鮮血而死。

    ……

    第三世，陳瑜附身于一名太醫(yī)署的醫(yī)師身上。

    當(dāng)時(shí)宮中最得圣寵的貴妃要生產(chǎn)，太醫(yī)令治療不及，致使皇子生而即薨，貴妃也因血崩而香消玉殞。

    但太醫(yī)令因?yàn)橛谢屎笞鞅?，不但免去一死，還把一切罪責(zé)推給了作為副手的他，誣告他其實(shí)是淑妃的心腹下屬，也是害得貴妃與皇子雙雙慘死的真兇。

    他本來分辯不已，卻被百般嚴(yán)刑拷打，最后不得不屈打成招。

    除了上頭有人的太醫(yī)令，所有在場的醫(yī)師皆因診治不力之名，下獄待死。

    他奄奄一息地被扔進(jìn)牢中，卻還沒有等到正式行刑的那一日，被連累的群眾已經(jīng)憤怒地把他活活打死了。

    ……

    第十七世，他成了軍隊(duì)中的一名副將，卻于沙場上與主帥一同落敗被擒，主帥被砍了頭，他卻因?yàn)槿菝裁廊绾门?，被迫成為敵國將軍的禁臠。

    等到他熬得身心俱殘，好不容易逃脫出來，千辛萬苦地回到自己國家之時(shí)，卻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認(rèn)為是他暗中勾結(jié)敵國大將，害死主帥，而他的君主早已下令將他滿門抄斬。他的父母在受刑前將他從族譜上除名，不再認(rèn)他為子；他的昔日好友更是把他視若仇讎，深恨錯(cuò)識了人。

    他萬念俱灰地前去自首，立即被君王下旨處以極刑。行刑之日，所有圍觀的老百姓都破口大罵他是叛國罪人，沒有人肯相信他是清白無辜的。

    ……

    至于后來，陳瑜附身的已經(jīng)不再是人類，而是飛禽走獸，乃至昆蟲草木。

    比如，第三十一世，他變成了一頭全身皮毛純白如雪的狐貍，被一位王爺在圍場中逮住，作為寵物豢養(yǎng)，后來因?yàn)橥鯛數(shù)膼奂б粫r(shí)撒嬌使性，便被生生剝下一身皮毛做成了圍脖。

    ……

    第五十五世，他化身為一條色彩鮮艷的金魚，被漁夫用魚網(wǎng)捕獲，轉(zhuǎn)手賣給一位世家公子。公子將他養(yǎng)在琉璃水缸中，充作寵物，常常對他訴說心中煩悶之事。后來公子父母早逝，家道衰敗，漸漸缺衣少食，直到最后身無分文，便將他剝鱗刨肚，做成了一道魚羹。

    ……

    第七十二世，他成了被架在炭火上燒烤的籠中鵝，直至皮毛脫落于盡，表里皆被烤熟才死去。

    ……

    第九十九世，他變?yōu)橐恢簧n蠅，眼睜睜地看著一名山野村夫用手掌狠狠將他拍死。

    ……

    第一百世，他終于又變回了穆天齊。

    在做了這么多世的禽獸蟲蛇后，陳瑜都幾乎快要忘記做人的滋味了。

    他沒有想到，在第一百世，他不但可以變回人類，還能重新變回穆天齊的樣子。

    然而這一世，卻是完全依照小說里的原劇情來發(fā)展，仿佛他只是一縷附在穆天齊體內(nèi)的幽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穆天齊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和算計(jì)楚云霄，卻控制不了穆天齊的任何舉動(dòng)。

    陳瑜只能木然看著，穆天齊特意設(shè)計(jì)了一個(gè)邪魔殘害無辜生靈的場景，讓自身假死，卻讓柳斐然、雷凜等若干楚云霄之友真正死去，致使楚云霄在極度悲憤之下覺醒了魔族血統(tǒng)，驚動(dòng)了一干修仙者，從此陷入暗無天日的被眾追殺之中。

    其后，楚云霄在女主陸雪菲的幫助之下，識破穆天齊的全部陰謀，一面躲避修仙者的追殺，一面卻徑直找上了穆天齊。

    與此同時(shí)，陸雪菲盡心給予楚云霄援手，也與楚云霄日漸親密。看見這些情景時(shí)，陳瑜本已麻木的心臟仍是會(huì)隱隱泛起一絲抽痛。

    穆天齊沒想到楚云霄倔強(qiáng)至此，縱使被修仙者追殺也要取自己的性命，被楚云霄弄到走投無路，心腹下屬傷亡殆盡，只好逃往魔界。

    而楚云霄一直追殺穆天齊到魔界，最后在暗夜冥的面前，親手將穆天齊一劍穿心致死。

    穆天齊轟然倒地，聲息全無，陳瑜的靈魂也在瞬間從那具身軀中脫離出來，飄浮于半空之中。

    看著楚云霄冷漠如冰雪的眼神，陳瑜陡然神思有些恍惚起來，心頭冰涼而苦澀，忍不住想道：就算我竭盡全力改變原定的劇情，到了現(xiàn)在，不也還是與楚云霄走到了決裂的那一步？差別只在于，他不曾親手殺死我而已。

    ——我究竟是為了什么，要穿越到這個(gè)世界里來？！

    陳瑜倏然只想放聲大笑。

    百世積淀下來的怨恨與怒氣逐漸涌上心田，其勢洶涌澎湃，竟是勝如狂風(fēng)巨浪。

    霎時(shí)間，陳瑜只覺得心中仿佛有什么東西被狠狠打碎了，化為飛煙盡數(shù)散去。

    心底深處的暗黑之念仿佛徹底解開了禁錮的枷鎖，如同瀑布一般噴薄欲出。

    陳瑜驀地冷冷一笑，漠然心道：不如……就此……毀滅一切……

    魔界的南域荒漠深處，千錘百煉陣的上空依舊是萬年不變地飄浮著一抹慘淡的黃霧，氣氛看似平靜，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