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頓先生的馬車抵達(dá)的時候，正好是一個難得的晴天，天空藍(lán)的沒有一絲雜色。這個街區(qū)沿路種植了兩派高大的梧桐樹，盛夏的枝葉正當(dāng)盛時。馬車一路馳過，只見綠蔭交錯，如同碧玉。

    “午安，卡頓先生，不知您的旅程一切順利？”王爾德家的管家馬丁向剛下馬車的貴客致意。

    “謝謝，很順利，愛爾蘭是個美麗的地方?！眾W斯卡·卡特對他微微點(diǎn)頭，克制住想要上前抱一抱對方的沖動。

    這個管家在他們兄弟出世之前就在家里了。比起仆從，他更像是親人。這時，魅影·王爾德走到他身邊，有點(diǎn)僵硬地上前抱了一下這位素未謀面的中年人。

    ‘歸家注意事項(xiàng)一：見到管家必須熱情擁抱對方?！?/br>
    “小少爺半年不見，變得像個小大人了啊?！瘪R丁感概地說道，一邊領(lǐng)著兩人向主宅走去。王爾德夫婦已經(jīng)從門口迎了出來，王爾德夫人看到魅影蒙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臉，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非常自然地寒暄道:“午安，這位一定是卡佩先生。您長途奔波，一定有些疲憊了。我們正準(zhǔn)備喝下午茶，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加入呢？”

    “午安，王爾德太太。非常榮幸能夠到府上拜訪。我很樂意和貴伉儷一起享受午后的時光。奧斯卡曾經(jīng)跟我提過府上美味的松餅和紅茶。”這是奧斯卡·卡特親切地回答。

    “父親，母親。”魅影·王爾德對上老王爾德嚴(yán)厲的視線，不得不拖著步子上前，做了一件前世他從來沒有做過的事——給了王爾德夫人一個頰吻。

    ‘歸家注意事項(xiàng)二：王爾德夫人和兩個兒子之間都用吻面禮?！?/br>
    說起來上輩子除了被克里斯汀親過一下，魅影真的從未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一旦靠近，對方淡淡地脂粉氣味讓他很不自在。好不容易完成了這項(xiàng)禮節(jié)，他剛松了一口氣，卻看到王爾德夫人把右臉湊了過來……

    “你這個傻東西，”他咬著牙親吻第二下的時候，王爾德夫人在他耳邊說道：“你父親不過是要給你個教訓(xùn)，犯得著嚇成這樣嗎？”

    魅影：“……”

    他發(fā)現(xiàn)王爾德的母親雖然上了年歲，倒是很有幾分活潑。

    “馬丁，帶卡佩先生的男仆去客房。艾利，去露臺看看桌子擺好了沒有。卡佩先生，請讓我?guī)谶@個小房子里瀏覽一番?！?/br>
    “母親，您去忙吧，我會帶里奧去看看我們家的小圖書館的?！摈扔安逶挼馈?/br>
    ‘歸家注意事項(xiàng)三：盡可能避免王爾德夫人長時間和王爾德相處?！?/br>
    這樣，奧斯卡·卡特期待已久的‘回家小住’終于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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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床后走下樓梯，看到宅子里那些熟悉的面孔，王爾德不由有了一刻恍惚。但是這種恍惚，在看到餐桌邊那個正襟危坐的‘自己’的時候，便頃刻不攻自破了。作為貴客，卡特先生當(dāng)然有晚起的權(quán)利。但是作為一個剛剛犯過大錯的高校學(xué)生，魅影一大早就被‘溫柔’地叫醒了。作為一個醫(yī)生，老王爾德先生深刻了解健康的重要性，并且相信青少年時期正是塑造強(qiáng)健體格的關(guān)鍵，因此對兩個兒子都看管極嚴(yán)。他自己經(jīng)常徹夜不歸，卻給二兒子制定了嚴(yán)格的暑期作息制度。早上七點(diǎn)必須早讀，溫習(xí)法文和拉丁文，閱讀報(bào)紙了解時事；晚飯應(yīng)該和家人一起用餐，不許出去喝酒鬼混。甚至連每天要供應(yīng)多少rou食，哪一種rou食，他都會對廚娘一一說明。王爾德一直覺得自己畢業(yè)后放浪形骸，除了有交友不慎的原因，更有從小被壓抑太過的原因。正如他所說的：“節(jié)制是不幸的，適量就像頓普通飯菜般那么糟糕，過度才像一席盛宴那么盡興。”

    因此，看到魅影盤子里的全麥面包，單面蛋和蔬菜沙拉的時候，王爾德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見他走來，餐桌邊的王爾德夫婦和魅影都站了起來。為了等他，全家人都推遲了吃飯時間。

    “日安。”王爾德走到桌邊，眾人一起落座。他對王爾德太太笑道：“我的房間寬敞明亮，床鋪也十分舒適，非常感謝您的款待。”

    “您喜歡就太好了?！蓖鯛柕路蛉诵α似饋怼＠贤鯛柕孪壬人粤艘宦?，對他說道：“卡特先生，我已經(jīng)通知了院里最好的眼科醫(yī)生今天上午為您看診，早餐后我會和您一起前往醫(yī)院?！?/br>
    “非常感謝。據(jù)我所知，您就是此種翹楚?！蓖鯛柕滦闹幸痪o，視線不由看向魅影。對方正在禮儀周全地切著蛋，好像完全事不關(guān)己。

    “您過譽(yù)了，我不過就是一輩子都在干這一行，比新手多一些經(jīng)驗(yàn)罷了。最近我們醫(yī)院新來的一位年輕醫(yī)生不僅對五官科很有研究，而且對外科也有涉獵。現(xiàn)在的醫(yī)學(xué)院越辦越好了，我們這些老人不服不行嘍?！币徽劦结t(yī)院，老王爾德立即滿臉放光。但是因?yàn)樘珖?yán)禁他在飯桌上講那些病例和病理，只能往口中灌了大半杯紅茶。

    想到馬上就要展示面具下那張尊容，王爾德頓時食欲全無。他拿著銀餐刀無意識地一絲一絲切著培根。王爾德夫人看到了倒是一樂，心想：‘每次奧斯卡遇到難題都喜歡亂切東西，沒想到卡特先生也有這個毛病，難怪能投緣呢。這位先生雖然是個大人物，可畢竟年輕，還帶著孩子氣。’她嫁給老王爾德先生時已經(jīng)二十九歲，現(xiàn)在和她同齡的女子大都已經(jīng)是卡特這么大兒子的媽了。對于這個客人，總是奇怪地會泛出母愛來。

    等到老王爾德和卡特的馬車消失在大路上，王爾德太太忍不住對魅影問道：“你知道卡特先生為什么一直帶著面具嗎？”

    魅影只吃了三分飽，直接答道：“生病，臉毀了。”

    “我也猜是這樣，可憐的孩子。”王爾德太太嘆了口氣：“他的父母不知道會有多傷心呢。”

    卡特先生身份超然，醫(yī)院專門把里克曼醫(yī)生的時間空出來，以便于他和王爾德先生一起會診?？ㄌ氐睦瞎芗易隽酥苋牟贾?，保證沒有任何其他人會進(jìn)入診室。

    “把面具拿下來，請?！蓖鯛柕聞倓傋?，里克曼就直接說道：“卡特先生，我沒有隔空看病的本事?！?/br>
    “阿瑟?！崩贤鯛柕孪壬凶×怂?，皺了皺眉。天才都有怪癖，這個新人什么都好，就是完全不顧病人的心情。因此他已經(jīng)接到過很多抱怨了。

    “里奧，這里只有我和阿瑟。我可以想你擔(dān)保，他絕不會把病人的任何隱私說出去的。對我們你不需要隱藏，也不能隱藏。我們最怕病人隱瞞病情，這只會誤導(dǎo)和延誤治療。”

    王爾德伸手摸了摸面具：“我當(dāng)然信任您——但是在我拿下它之前，能把這里所有的鏡子都收起來嗎？”

    當(dāng)他拿下面具后，房間里沒有一個人說話。魅影小時候能被賣到馬戲團(tuán)，就是因?yàn)檫@樣的臉一般人都從來沒見過，可以看個新鮮。老王爾德都定在原地，里克曼卻只是上前細(xì)細(xì)查看了一番，然后不疾不徐地說了起來：“卡特先生，您的眼睛發(fā)炎了，而且一直都在發(fā)炎。我想這和您的鼻部有關(guān)。您這張臉是天生的吧，眼鼻相通，您沒有鼻梁，只余小段鼻柱，一旦傷風(fēng)感冒或者是吸入臟物，眼睛就會感染。這不是眼科一科的問題。只治療眼睛的話，只怕馬上會復(fù)發(fā)，而且長期用藥后會對藥物失敏?！?/br>
    王爾德聽他說‘沒有鼻梁’的時候已經(jīng)如坐針氈，下意識地把面具抓在手里，一邊聽他說，一邊想往臉上戴。

    “面具確實(shí)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hù)您脆弱的鼻腔。但是您需要定期為它消毒，并且選擇最透氣的材料?！崩锟寺苯幽眠^那片面具，檢查了一番?！拔矣幸粋€朋友擅長骨科，做過幾起創(chuàng)傷性毀容病例的恢復(fù)手術(shù)，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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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的巴黎歌劇院，正經(jīng)歷著一場風(fēng)暴。

    “叫警察來！叫警察來！”

    “卡洛塔小姐，事情還沒有搞清楚……”

    “還不夠清楚嗎？這個賤/人往我的漱口水里加料，一定是想要毒死我！”

    “這一定是有什么誤會，您不能叫警察。警察一來，劇院的名聲就全毀了，公演也演不成了！”劇院經(jīng)理慌張地勸解。

    “她就是要我公演演砸，要所有人看我的笑話！”卡洛塔福至心靈，伸手戳指著和吉莉夫人站在一起，臉色蒼白的克里斯汀，“我平時倒是小看你了，為了女主角，你可以要我的命??！”

    “胡說，克里斯汀不會做這種事的！”聞聲趕來的勞爾·夏尼子爵怒道：“你這是污蔑！”

    “你這個只喜歡年輕女孩的家伙懂什么？”卡洛塔尖聲大叫：“我的保姆親眼看到她往里面倒了一小瓶東西，如果她是無辜的，就讓她自己來試一試！她敢嗎？！”

    勞爾被她叫得耳朵疼，正想說什么，克里斯汀卻沖了過來，直接拿起漱口水往嘴里噴了好幾下。

    “這下你滿意了吧？”她把瓶子往地上一摔，第一次不再溫溫柔柔地說話：“離我遠(yuǎn)點(diǎn)！否則我會抽你！”

    說完，她激憤難耐地掩著臉跑了出去。

    “克里斯?。】死锼雇?！”

    勞爾追到門口的時候，他青梅竹馬的心上人已經(jīng)把自己鎖在了化妝室里，任他怎么呼喊都不開門，只能聽到低低的抽咽聲。

    勞爾無力地靠在門上，只覺得心都碎了。

    to be 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