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眾人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自然沒有給小乞丐帶來絲毫喜悅，因為在他心里，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失敗者。

    這一頭熱鬧看夠，莫雨桐卻是再也耽擱不得。十二宮每三年一遴選弟子，前前后后共持續(xù)三天，每日從巳時（上午九點）到酉時（下午五點），不曾早過一刻，也不曾晚過一時。

    莫雨桐來到開封城時便錯過了兩日，今日便是最后的期限。眼見著日頭的火力漸弱，一調(diào)出游戲面板才恍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下午四點多了。

    看著小乞丐離去的孤寂背影，莫雨桐搖了搖頭，沒有再跟上去。小乞丐這樣的性格成神成魔全看機緣，運氣好些遇到了善緣便能領(lǐng)悟無上道義，那便是主角路；若是不幸，一步步虐身虐心就要走上三觀盡毀再創(chuàng)的反派路。

    再回首望了一眼窗戶內(nèi)的景象，莫雨桐探著腦袋想再看那神秘男子一眼，而那人的蹤跡似是隱沒在陰影之中，終是難以尋覓。

    ***

    為防有心人滋事生非，開封城城主任滄瀾?yīng)毐俪鲆粭l長街專為十二宮招收弟子之用。此街名為“踏青云”，十字雙向交錯，呈橫縱之勢，十二宮門徒星羅棋布，所列位置并不分高低上下。

    選徒的三日之內(nèi)，由任滄瀾撥冗親自挑選的高階修者鎮(zhèn)守四方通路，若有意圖不軌者，酌情處罰，輕者入獄，重者剝奪周身修為。

    至于三教，其門內(nèi)本就有許多大能，收徒之所從不設(shè)限。即便如此，除卻行蹤飄渺的三清觀以外，玄天宗和龍隱宮都是每五年一招弟子，所用場所都會賣任滄瀾幾分薄面，不會離了踏青云太遠。

    即便已經(jīng)到了下午四點多，離著這三年的選徒結(jié)束只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踏青云上還是人潮涌動。這開封城里大半的人都跑去飛鴻落雁樓前看熱鬧，而小半的人差不多都聚集在這條街上。

    莫雨桐從西側(cè)街門進入踏青云，依照慣例繳納了五十枚金幣。一些已經(jīng)踏入修真之境的初級修者則繳納的是一枚清氣凝成的白色清石。

    清冥大陸凡塵里的通用貨幣是金幣、銀幣和銅幣，而在修真界則是這些對修者修行有益的清氣之石。依照品次，白色最差，往上依次是綠色、藍色、紫色、橙色。

    一枚白色清石抵得上五十枚金幣，而這五十枚金幣卻足夠凡塵一戶普通的五口之家飽食足月有余。

    順著長街一路尋下去，莫雨桐才在一個巷角尋到了如微閣的院門。

    院門已經(jīng)上了鎖，只在門前擺了張一丈左右的長桌，桌面干凈，放著一方硯臺，一本名冊，筆簾上掛著的毛筆墨跡干涸，顯然是長時間未曾用過。

    桌后，一個二十余歲的青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打呼嚕，一身藍白的袍子被弄出褶皺，鼾聲綿長，倒讓莫雨桐不忍心打擾他的好眠。

    一旁有人見莫雨桐想上前問詢，好心地提點道：“這是如微閣，位列十二宮之末。他們每年的選徒測試都十分古怪，只有萬分之一的人選才能通過。這位道友，眼下快到了選徒截止的時期，莫將時間浪費在此處。”

    莫雨桐微笑著道了句謝謝，那人見莫雨桐還站在此處，嘀咕了一句“愚蠢”便不再多言。

    凌語睡得正迷糊，卻聽見耳畔響起一聲聲有節(jié)奏的敲擊，睜開惺忪的睡眼，凌語眼前正站了一個一身粗布衣裳模樣英挺的青年，一時沒從夢中反應(yīng)過來，看著站在他眼前的挺拔青年迷茫地問道：“做什么的？”

    莫雨桐無奈地說：“我想加入如微閣?！?/br>
    “加入如微閣？！”凌語立刻瞪大了眼睛，一瞬間睡意全無。全派上下，最煩人的便是下山來遴選弟子，凡塵雖好，處處都熱鬧非凡，可若是挑選不到讓師傅師叔們滿意的弟子，回去之后定要挨罰。

    而能讓長輩們滿意的弟子，自梵清師叔以來未曾出過一個。

    想到這一點，凌語神情懨懨，再加上他方才探知了下眼前青年的修為，不過才剛剛筑基，顯然是連第一輪考驗也難以通過。即便如此，他仍是強自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將掛在腰間的錦囊一抽，問道：“這是第一輪試煉，你可準(zhǔn)備好了？”

    莫雨桐沒想到進展如此之快，還沒被盤問家世姓名一類的就迎來了第一輪試煉。

    凌語見對方點了頭，便念了咒訣，錦囊封口彩繩自動脫落下來，一連串五彩斑斕的星河從囊口飛涌而出，細碎的粉末狀光點飛揚在空中，照耀得兩人臉上都斑斑駁駁。

    凌語肅容道：“此乃芥子星河，由沙塵凝聚清氣而成，不過方寸空間便有成千上萬粒清氣芥子。這便是第一輪試煉所用法器?！痹捯纛D住，凌語從袖中掏出一方紅色的鼎爐，一柱約有食指長的細小香燭插在鼎爐中央，指尖一拂，香燭頂端冒出裊裊白煙，“從現(xiàn)在開始，無論用何種方式，請將清氣芥子逐枚打下，每擊一枚芥子，出手清氣不可觸碰其他芥子。若是成功擊下五十枚清氣芥子，便算作你通過了試煉?！?/br>
    莫雨桐：“……”

    凌語見莫雨桐神情怔怔，心道果然如他所料，敗在這芥子星河之下。這重試煉講究的便是對清氣的純熟應(yīng)用，化氣為針，以細芒擊落清氣芥子。同時，還要考研修者的眼力與定力。即便天分過人，能熟練運轉(zhuǎn)清氣，少了那幾分鎮(zhèn)定沉穩(wěn)也是不成事的。

    不再對眼前之人抱有希望，凌語卻見莫雨桐忽然勾起一抹笑容，怔然不解間卻見那人以電光火石之速迅速出手。

    一枚淡藍光點從空中墜落，擊打在桌面上濺出點點火花，終是形容黯淡，清氣隨風(fēng)消散，桌面上唯留一粒細小塵沙。

    凌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莫雨桐，方才那一剎那，此人雖出手極快，rou眼難以察覺，但令他覺著不可思議的是，那一瞬間竟然絲毫沒有清氣波動！

    莫雨桐看著桌子上成功擊落的一枚清氣芥子，頓覺昨天逛街一時好玩買了個彈弓是正確之舉。

    沒有受到凌語驚訝神情的干擾，莫雨桐tab了一下目標(biāo)，鎖定住另一枚清氣芥子，右手憑空一拋，一道白光倏地閃過眼前。

    虹氣長空！

    又一枚清氣芥子掉落桌面。

    凌語頓時有些凌亂，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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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給木有玩過劍三的妹紙的注解：

    1tab：游戲里鎖定擊殺對象的快捷鍵，合理距離內(nèi)所有的目標(biāo)都可以通過tab鎖定。

    2虹氣長空：劍三里相當(dāng)于暗器的一招，每次只攻擊一個目標(biāo)，所以無論如何都能只打中一只~

    ☆、無作弊，不過關(guān)。

    如法炮制，在擊落了五十枚清氣芥子之后，凌語瞪大了眼睛顫抖著聲音說道：“合、合格。”隨即恍過神來，亮著黑溜溜的眼睛興奮地從袖子里拿出一枚白色的清氣之石放在桌子上，“這是第二輪考驗，用手緊握清氣之石，感受上面的清氣流動?！?/br>
    莫雨桐看著那枚清氣之石，不過鵝蛋大小，通體瑩潤透明，表面流動著淺淺地?zé)熿F般的光華，不如與方才那個水晶樣的透明龍首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躊躇了下，毒哥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資質(zhì)究竟是好是好。頂著凌語熱切的盯視目光，莫雨桐一咬牙伸手將清氣之石一把握住。

    一陣淡淡的光芒泛起，幽光閃閃爍爍，只稍微沖散了晶石表面的那層朦朧紗霧，微弱的像是稍一不注意就要熄滅了一樣。

    靠著基三系統(tǒng)作弊，實際上只有十五級的毒哥：“……”

    凌語見狀，眼中燃燒的熊熊烈火又盡數(shù)熄滅，嘆了口氣，臉上難掩失望，一把抓起一旁的本子，將筆尖干涸的毛筆在墨硯上蹭了蹭。

    “等等?！蹦晖┐驍嗔枵Z的記錄，微微一笑，神情放松沒有半點不自然，“可能是我肚子餓了，可以先吃些東西嗎？”

    凌語抬頭看了下時辰，猶豫地道：“可是時辰快到了……”

    “沒事，來得及?！蹦晖┑ǖ卣f，他四下看了看，向著一個角落走過去，背過身子不讓凌語看到自己的動作。

    毒哥從包裹里那一堆小吃中挑了挑，有加根骨的，有加的元氣的，也有加內(nèi)攻的，最終選定了佳·白芷增骨湯……

    三十分鐘內(nèi)，增加根骨七十三點。

    快速吃下小吃，看著頭像下面多出來的buff，毒哥抿了抿唇，對小吃能否發(fā)揮功效心下把握也不大。順手掏出包裹里的五蓮泉洗了下手，毒哥又淡定地走到案前，對著凌語迷惑不解的目光微微一笑，再一次握住了測試資質(zhì)的清氣之石。

    光華迸射！雖然比起先前小乞丐制造出來的光芒差得太多，與那神秘男子更是天壤之別，但已經(jīng)讓凌語露出了比較滿意的神色。

    凌語喜不自勝，當(dāng)下抓起桌上的毛筆興沖沖地在名冊上登記：“塵年三十七，有弟子……”他抬頭看向莫雨桐，現(xiàn)在才想起來詢問毒哥的名字。

    “莫雨桐?！?/br>
    凌語點了點頭，繼續(xù)興奮地寫道，“有弟子莫雨桐欲加入我門，清氣資質(zhì)上等。”

    莫雨桐：“……”這種略心虛的感覺是腫么回事。

    “請讓一讓?！笔煜さ穆曇繇懫?，隨即一個身影靠近莫雨桐。莫雨桐側(cè)過頭一看，毒哥眉毛一挑，竟然是先前在飛鴻落雁樓樓前碰到了小乞丐。

    小乞丐目不斜視，像是沒有注意到身邊還有莫雨桐這么個人，對著凌語說道：“我想加入如微閣?！?/br>
    凌語還在興奮當(dāng)中，一抬頭卻看到眼前的人蓬頭垢面，一張骯臟的小臉滿了污泥血跡，幾乎辨認不出五官的模樣來，不僅如此，方才凌語還看見他走上臺階的時候腳步趔趄，顯然是個瘸子。雖說肢體有殘疾并不影響大道修行，甚至用丹藥還能將殘毀的肢體修復(fù)，可小乞丐此番一副落魄樣子，既然來求仙問道卻不事先將儀容收拾齊整，真是不將他們?nèi)缥㈤w放在眼里！

    第一印象便不怎么好，凌語又看了一眼時辰，當(dāng)下擺了擺手，說道：“對不住，時辰要到了，我們不收徒了?！?/br>
    “還沒到?！毙∑蜇す虉?zhí)地說，站在他身側(cè)的莫雨桐看見小乞丐緊緊躥住了拳頭，隱忍著不滿的情緒，“還有一炷香的時間?！?/br>
    見對方?jīng)]明白自己的婉拒，凌語也不想多跟他做口舌之爭，開口便道：“我們?nèi)缥㈤w不收你這樣的弟子！”

    先被無知凡人欺凌，后又被三清觀拒之門外，小乞丐一直以來憋住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當(dāng)下就爆發(fā)了出來：“我這樣是怎樣的？”

    “一副泥漿里打過滾的模樣，事先也不知道收拾齊整！穿成這樣，你這是何意？來嘲笑我們?nèi)缥㈤w落魄的嗎？”見對方脾氣起來了，凌語翻個了白眼，也沒好氣地回道。

    小乞丐緊抿著唇，氣得渾身顫抖，瞪了凌語好幾眼，終是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從憤怒中脫離出來，壓著稚嫩的嗓音，說道：“請讓我接受入門試煉?！?/br>
    街道上有一個穿著玄黑袍子的年輕修者正巧路過，見到此情此景玩笑道：“小乞丐，來我們劍吟閣，我讓你試煉！如微閣有什么好拜的，十二宮內(nèi)排行倒數(shù)第一，還敢如此囂張！”

    夏溪風(fēng)理也未理，又低聲重復(fù)了一句：“請讓我接受試煉?！?/br>
    見有旁人奚落了師門，凌語便心生惱意，又見夏溪風(fēng)拜入師門的心思沒有半分動搖，臉色稍霽，心下一想，也覺著方才的話說得太重了，沒準(zhǔn)對方真的條件困難，或者遇上了什么不幸呢？心里有了幾分愧意，可一時之間也無臺階下，凌語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動了動嘴唇又懊惱地閉上。

    莫雨桐見狀，適時地插嘴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一個時辰前，飛鴻落雁樓那個方向驟然爆發(fā)的刺目光芒？”

    凌語狐疑地看著莫雨桐，不知他說這番話是什么意思，依著本心點了點頭，“看到了，可那又如何？”

    “讓龍目放光的正是這個小乞丐?！?/br>
    話音方落，只見幾個二十余歲的青年弟子駕馭飛劍一路尋了過來，落到街道后視線一掃，待掃到如微閣案前的夏溪風(fēng)時，紛紛涌了過來。

    “請入我三仙府！”

    “請入我翠微樓！”

    “請入我無塵宗！”

    三道懇切的聲音同時響起，嚇得凌語一屁股從椅子上跌坐下來，見又有熱鬧瞧的莫雨桐悄聲退后一步，將形跡從眾人的視線中移了出來，靜靜觀看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

    夏溪風(fēng)面不改色，看也不看其余幾派，仍是一心看向凌語，只是語氣中卻帶了幾分傲意：“請讓我接受試煉！”

    被眼前突變之景嚇壞了，凌語無暇多想，怔怔地點了點頭。

    芥子星河再次鋪開，得知了規(guī)則之后的夏溪風(fēng)臉色一變，他沉思了片刻，似是想到了對策隨即站前一步，離著芥子星河不過一臂的距離。

    “剩下的時辰大概沒有一炷香了，若要還繼續(xù)后續(xù)試煉的話，你最好在半柱香內(nèi)就完成第一輪，不然等酉時的鐘聲一敲，這兩樣試煉寶器上的禁制就會發(fā)動，到時就來不及了?！绷枵Z雖然很想直接留下夏溪風(fēng)，當(dāng)場打那幾個門派一耳光，可是芥子星河上清氣芥子多多少少，梵奎師叔都有數(shù)，這弊他實在是做不了。

    話音剛落，便見夏溪風(fēng)在兩指指尖夾了一枚小小的銀針，周身清氣一轉(zhuǎn)，不幾時便見針尖上凝出了一點如星子般大小的光點，隨即，針尖頻閃，一豆一豆的光點從針尖射出，擊向清氣芥子。每一個光點都對應(yīng)一個清氣芥子，隨著光點的射出，清氣芥子如流星般墜落下來。

    毒哥隱匿在屋檐的陰影下，把玩著笛子看著夏溪風(fēng)神乎其神的術(shù)法，因看得仔細，夏溪風(fēng)一閃而過的猶疑也被捕捉到視線當(dāng)中。

    自師傅大道損毀之后，夏溪風(fēng)都是自行修行，對清氣的運用著實不到位，欠了些火候。尤其是在這種需要將清氣凝成一絲一毫，有極強把握力的情況下。隨著清氣涌入指尖，針尖一點寒芒卻是越擴越大，再激射而出時，堪堪擦過其余芥子，若是再這樣下去，光點變大，定是要觸碰別的清氣芥子，以失敗告終。

    臉上露出不甘，夏溪風(fēng)緊抿著唇，可身體的清氣完全不受控制，紛紛涌入指尖，他指尖忽然一顫，臉色頓時血色盡褪，顫抖著嘴唇無聲地說著“不……”

    明明已經(jīng)熬到第五十個了，就這樣失敗，不甘心好不甘心！

    少年人悲憤的咬緊了干裂的嘴唇。

    然而，意料之中的失誤并沒有發(fā)生，夏溪風(fēng)怔怔地看著落在盤中的最后一枚芥子，隨后醒悟過來，抬起頭看向隱藏在屋檐下雙手環(huán)胸的毒哥。

    虹氣長空，tab一鎖定，除非面向不對，小小芥子哪有打不中目標(biāo)的可能！

    不過，好在方才夏溪風(fēng)手抖的那一下直接擦著星河而過，沒有擊中任何一枚。不然，若是多打下一枚，他這救場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毒哥也不知為何會出手幫這個乞丐少年，可只是望著那雙不甘心不屈服的眸子便鬼使神差地出了手。

    兩人對視一眼，對方才的作弊手段皆是沉默不語，心照不宣。

    方才一瞬電光石火，因虹氣長空不耗藍，凌語與其他幾門弟子竟都沒發(fā)現(xiàn)異樣。夏溪風(fēng)順利通過第一關(guān)，在第二關(guān)，清氣之石自然是大放異彩，晃得凌語幾乎睜不開眼。

    這一番試煉，究竟結(jié)果如何，卻是不用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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