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這才點了點頭。

    阿漢驚呼一聲，“這么貴？”再看老者的時候眼里多了幾分提防，“你該不是要幌的吧？”

    老者冷笑道：“買賣一事，不就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莫雨桐擺了擺手，示意阿漢不必再繼續(xù)說下去。

    五枚綠色的清氣之石不算是一筆小數(shù)，可莫雨桐包裹里的二十幾萬金幣一直沒動，土豪自然是付得起的。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莫雨桐從老者那里接過了盒子和一張羊皮卷，在攤位上試了試，果然能將盒子打開。

    盒子內(nèi)只有一把碧綠的簪子，也沒有雕刻什么，只是內(nèi)部隱有一團濃郁的綠色不停盤繞著，毒哥看了看，沒有察覺到什么清氣流動，看這款式又像是女人用的東西，當(dāng)下放回了箱子內(nèi)，按照羊皮卷上的指示鎖了起來又丟進了包裹。

    “多謝?！睂险叩懒藙e，莫雨桐拉著還有些郁郁的阿漢走了過去。

    阿漢跟在莫雨桐身后，嘀嘀咕咕地道：“五個綠色清石，真是貴死了。這都夠我娶好幾個媳婦的?！?/br>
    莫雨桐聞言，忍俊不禁。

    若只是一個普通的盒子的話，那五個綠色清石便是不值了，關(guān)鍵是，這個天工玲瓏鎖和鎖住他在高腳樓里拿回來的那個箱子的咒印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既然是清冥大陸最后一個御蠱師心心念念，到底也不肯松手的寶物，一定不只五個綠色清石這個價錢。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西南處的夜空中炸開了一道絢爛的煙花，隨即又有數(shù)道煙花騰空而起，在高懸的夜幕之中放射出道道霞光。

    人群涌動起來，許多修者開始收拾攤位，準備離開。

    阿漢頓時多云轉(zhuǎn)晴，指著煙花歡喜地道：“莫真人，你看！”

    莫雨桐抬首望去，眼中光華流轉(zhuǎn)，問道：“怎么會突然放起了煙花？”

    阿漢十分自豪地挺起了胸膛，道：“神樹要顯靈了！”說罷，拉了莫雨桐的胳膊就要將他往那里帶，“我們快些過去，沒準還能搶個好位置?！?/br>
    莫雨桐掙開了阿漢鉗住他手腕的手，道：“我想先方便一下，待會兒人擠人的，多不方便?！?/br>
    阿漢恍然大悟，道：“那你跟我來，那條巷子里有可以解手的地方?！?/br>
    人潮涌動，莫雨桐與阿漢逆著人潮向內(nèi)擠著，阿漢本就單純熱心，莫雨桐對他又有救命之恩，自己又早拍著胸脯要盡地主之誼，當(dāng)下一邊嚷嚷著讓一讓，一邊帶著莫雨桐往里面擠。

    走到一個巷子口的時候才停下，莫雨桐道：“你且等我片刻?！?/br>
    阿漢頷首道：“好啊?！?/br>
    巷子口是一端封閉的，另一端有阿漢守著，方才因潮涌的人群，一直跟著莫雨桐的那幾人稍稍被擠散了開來。

    莫雨桐沉了眸子，走進巷子。

    阿漢靠在墻壁上吹著口哨，等了一會兒后便見莫雨桐走了出來，忙急道：“好了？那我們就快些過去吧，我?guī)愠贰！?/br>
    莫雨桐微笑道：“好?！?/br>
    阿漢拉住莫雨桐的手腕，疑惑地道：“咦？你的身子怎么變軟了？”

    莫雨桐也疑惑地道：“沒有啊。”

    阿漢嘖了一聲，見人越來越多也就顧不得其他，拉住莫雨桐就擠了進去。

    煙花璀璨，照得整個西南邊的天空如同白晝，也照亮了莫雨桐清俊溫和的面容，那雙眼睛卻不如平日那邊深邃有神，反而在瞳孔深處有些許呆滯。

    正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時候。

    ***

    城主府內(nèi)。

    與綠蹤城內(nèi)各街巷上的場景渾然不同，城主府內(nèi)安靜異常，并未點燃一絲燈火，平日里往來伺候的下人盡數(shù)被寧采萍放了假，或回家歇息或跑到街上湊熱鬧去了。

    然而每年這個時辰都是這幅樣子，倒不會顯得多蹊蹺。

    連耀盤膝坐在一方榻上，面前燃著一個三足小鼎，紫光與彩蝶在小鼎周圍盤旋不去，一縷縷幽紫色的裊娜煙霧飄向連耀，在碰觸連耀身體的時候被引入其內(nèi)。

    連耀呼吸平穩(wěn)，扣著銀質(zhì)面具的面部線條俊朗，一雙淡色的唇緊抿著，透著幾分莊嚴而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平日里，連耀不作表情便是這樣，清冷孤高的氣質(zhì)猶如冷月，讓人不敢靠近。

    倏地，連耀睜開了雙眸，幽紫的瞳孔微微一沉，抬眸看向門口。

    叮當(dāng)一聲，屋外的陣法被觸動，漂浮于連耀身側(cè)的蒼云劍發(fā)出低低的清吟聲。

    連耀動也未動，仍舊保持著五心朝天的姿勢，看向門口。

    莫雨桐將兜帽摘了下來，一身綠蹤城的裝扮已經(jīng)換成了他平日里穿的衣裳，進了屋后，他見連耀望向這邊，眸色冷清，也不知情況如何了，問道：“真人，怎么樣？”

    連耀將他看了一圈才移開視線，淡淡道：“已準備妥當(dāng)?！?/br>
    莫雨桐道：“也不知凌易那里如何了?！?/br>
    連耀道：“你已將端木府的視線盡數(shù)引開，端木瀚宇的注意力又會集中在神樹之上，他應(yīng)當(dāng)是安全的?！?/br>
    莫雨桐想了想，頷首道：“真人說的極是?！?/br>
    在夏至日尚未到來之時，他們便開始散布謠言，將端木瀚宇所作所為添油加醋地宣揚了出去，雖是有打草驚蛇之嫌，但他們故意宣揚得有偏事實。

    依照端木瀚宇的性格，端木瀚宇一定會自以為妖獸融合一事做得天衣無縫，而他聽到的謠言雖然部分屬實但又有些夸張，不安他當(dāng)然會有，可卻不會放在心上。

    加之，端木瀚宇又斷定他握著寧采萍的本源清氣，而寧采萍又被插了凝魄針使不出多少清氣，這神樹選擇的人自然會落在他的頭上。

    在利益面前，端木瀚宇自然會忽略一些他自以為“小”的漏洞。

    凌易今晚便在吹風(fēng)，通過翠羽與鳥koujiao流將端木的惡行再次宣揚出去。

    然而，對于他們來說，這未嘗不是在賭。

    賭端木瀚宇沉不住氣，賭他不愿意再看到秘境已毀的情況下再忍氣吞聲地多待幾年。

    連耀從榻上站起身，稍稍撣了下衣擺，那身藍色的長袍不起一絲褶皺，莫雨桐忽然攬過連耀的脖子，撲在連耀的身上，連耀眼神一變，身子驀地變得僵直，他的手顫抖了一下，扶住莫雨桐的肩膀，問道：“怎么了？”

    莫雨桐溫暖的指尖劃過連耀冰涼的脖子，隨即又將他放開，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無妨，只是剛才在外面轉(zhuǎn)了一圈太過吵鬧有些頭暈罷了。那些人盯得緊，借用你造的替身逃離了監(jiān)視可真不容易。”

    門外又有鈴鐺的聲音響起，連耀和莫雨桐抬頭去看，是一身華衣的寧采萍走了過來，為了今日的盛典，她稍稍畫了些妝，額頭描了一朵菱形的花瓣，給平日里端莊嚴肅的面容添了幾絲屬于女人的嫵媚。

    莫雨桐與連耀兩人都在房內(nèi)，她便隨意在另一側(cè)軟榻上坐了下來，道：“麻煩二位了?！?/br>
    “哪里，是域主要受苦了?！蹦晖陌锬贸瞿轻?，見寧采萍撥下衣領(lǐng)，露出白皙的后頸，這才捏著針尖帶紅的凝魄針走了過去，對準xue位扎了進去。

    寧采萍悶哼一聲，周身刻意散發(fā)出來的繚繞清氣頓時消失，她大口喘息了片刻，方擺擺手，道：“無妨。”

    莫雨桐見針身徹底消失在寧采萍的后頸，才道：“只需忍得這一晚，等事件一了，我就域主將凝魄針解開?！?/br>
    “勞煩了?！?/br>
    轟的一聲，又是煙花爆炸開來。

    這次卻比先前的更要絢麗，寧采萍忍著后頸的疼痛站起身，面色恢復(fù)域主的嚴肅冷漠，對兩人道：“是時候了?！?/br>
    她端莊地走出屋內(nèi)，身后跟著換了仆從裝扮的莫雨桐和連耀，三人一起向著域主府的最高處行去。

    域主府所在之處，離著神樹極近，站在此處平臺之上，莫雨桐一個躡云便可躥到神樹的一個枝干上。

    此時此刻，萬家燈火俱都熄滅，唯有神樹散發(fā)著瑩瑩的光輝。

    隨著時間的推移，漫天星斗逐漸變暗，而從神樹上不斷地散發(fā)出來一些瑩藍色的光點，籠罩了整片夜色，將窗外晃得一片明亮，好似一汪瓦藍瓦藍的湖水。

    莫雨桐暗自驚嘆，只覺著清冥大陸浩瀚無垠，真是無奇不有。

    連耀正站在他的身側(cè)，對他沉聲道：“這些清氣凝晶大抵便是自那處秘境中散發(fā)出來的?！焙粑阱氤?。

    莫雨桐心神一晃，耳根子被連耀溫?zé)岬暮粑鼡涞眉t通通的，他低低一咳，道：“真不知那處秘境是什么地方，居然會有神樹的樹根，而外界卻很難通進去，不然我們也不用如此麻煩了?！?/br>
    連耀低低一笑，道：“那是冰皇手杖所化，想必千萬年來也會影響周遭的空間。神明的事情，你我哪里懂得?！?/br>
    神樹周圍已經(jīng)有修者開始收集神樹散發(fā)出來的清氣，他們手中持著各式寶器，不停高低飛掠著，有的成功有些失敗，有的甚至一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好不熱鬧。

    莫雨桐隨性一瞟，卻正巧望見那日賣給他可記錄聲音的人偶的小販手舞足蹈生意好得不得了。

    想著那人偶至今還在自己包裹里躺著，沒來得及送給連耀，莫雨桐心道，等此次事了便將其送給連耀。

    只是，此時心境已不復(fù)當(dāng)初，他是不是應(yīng)該嘗試在人偶里面多問一句，真人對他的想法呢？

    寧采萍上前一步，道：“諸位?！?/br>
    因受了凝魄針所限，她的聲音并不似往年般渾厚，全憑一側(cè)維持治安的鐵甲衛(wèi)兵敲鑼擊鼓才讓人群鎮(zhèn)定下來。

    寧采萍忍了疼痛，揚聲道：“今日是夏至夜，亦是我南域神樹擇選域主的大日子，諸位雖是為了寶物術(shù)法而來，但也請諸位能給本尊幾分薄面，靜候神樹完成儀式?！?/br>
    這些自然是客套話，膽敢鬧事的，當(dāng)場就會被清理出去，且百年內(nèi)不得踏入南域一步。

    寧采萍說完自是無人敢反對。

    周遭一片寂靜，連平日里聒噪的蟲鳴也失去了聲音。

    神樹倏地爆出一陣驚人的光華，像是噴出了泉水一般，洶涌的藍芒如潮水般從神樹的周圍涌出，莫雨桐的眼前被晃得一片迷離，炫目的藍色幾乎遮蔽了眼前的景象。

    莫雨桐從指縫間能勉強看著眼前的景象。

    一道圓形光盤從那樹根處升了起來，在刺目的寒芒當(dāng)中越升越高，待到了與此處平臺差不多平齊之處驀地止了上升的趨勢。

    莫雨桐見那光圈凝在那里并不動彈，疑道：“這是？”

    寧采萍望著那團光盤，雙手交錯搭在兩側(cè)肩膀上，微微垂下頭，答道：“神樹的旨意?！?/br>
    說罷，凡是綠蹤城人皆開始吟唱一種神秘而又古老的曲調(diào)。那一瞬間，莫雨桐仿佛回到了千萬年前的古城，周遭綠林繚繞，卻又密布瘴氣，蛇蝎蟲蟻爬滿一地，唯有以神樹為中心的一帶興建了繁盛的城池。

    身著碎花短褂的男男女女聚攏在一起，以雙手合攏，虔誠而又謙卑的姿態(tài)匍匐在神樹之下，感受著神樹降予他們的每一處恩澤。

    古樸的曲調(diào)在耳側(cè)鳴響著，莫雨桐甚至能感受到體內(nèi)清氣的躁動，那是一種極為規(guī)律的躁動，就像是感受到號召，遵從了本能在隨著樂律舞動一樣。

    在這神秘的曲調(diào)當(dāng)中，那圈藍色的圓盤再次轉(zhuǎn)動起來，這次卻是從樹身上剝離下來，碎裂成東西南北四塊，漂浮在樹身外側(cè)后又合二為一，逐漸凝成一個晶亮的凝核。

    寧采萍揚起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端莊的儀容望向那個凝核。

    “開始了。”連耀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莫雨桐的雙目早就適應(yīng)了這光華，在連耀說完這句話之后眨也不眨地看向那個凝核。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那個凝核。

    它所降落之處就代表著神樹的旨意，只有凝核自主選擇融入的身體才是真正的南域之主。

    凝核在空中顫抖了一下，逐漸傾斜向?qū)幉善妓诘奈恢茫晖┟Φ溃骸皩幱蛑?。?/br>
    寧采萍頷首，忙壓低了氣息，將本就被凝魄針封鎖住的清氣更加壓了下來，只留一縷細微的清氣在經(jīng)脈間游走。

    凝核止住了傾斜的姿態(tài)，倏地化作一道藍芒射向某一方向。

    光華迸射！

    “不可能！”夏侯家主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看向凝核所落之處，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心知自己的舉止太過唐突了，忙又狠狠地握住椅子的扶手落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