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飛機掠過波浪翻滾的大海。

    ea-6b，中文代號“徘徊者”，罕見的奇葩四座戰(zhàn)機，因為有著優(yōu)秀的電磁干擾能力而用于電子戰(zhàn)，其欠缺的自衛(wèi)能力和令人捉急的航速讓它差不多成了老古董?，F(xiàn)在這東西出現(xiàn)在海上，未免讓人有種時代倒退的錯覺。

    不過如果仔細看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這架老古董被翻新了一番，掛載彈藥和機槍數(shù)量的增長rou眼可見，反而是去除了些累贅的電子戰(zhàn)設(shè)備。這確實讓它的火力從全身癱瘓進步到了斷手?jǐn)嗄_的水平，但作為一架電子戰(zhàn)飛機，這么干很有些本末倒置的意味。

    平靜的海面突然翻攪起來，就像是一顆深水魚雷爆炸，白色浪花掀起幾米來高。類似嬰兒笑聲的奇異叫聲沖擊天空，水花之中露出燈籠似的兩只紅瞳，緊跟著是變異后如同爬行動物一般的堅硬皮膚——海豚型的一級種。

    難怪這片深水海域會這么安靜，經(jīng)過原獸細胞加強后，這種溫順的哺乳動物兇猛得能輕易咬死大白鯊，在它食譜之內(nèi)的動物都避之不及。它的叫聲中含有聲吶一樣的超聲波，靠這個來鎖定獵物。顯然這也在原獸基因的強化范疇之內(nèi)，饑餓的捕食者把這架戰(zhàn)斗機當(dāng)成了獵物，靠著海豚特有的動作躍出了海面，勢頭是要直接咬住它拖入海中！

    尖嘴里的利齒險些擦著了機翼，ea-6b卻是在這時一個側(cè)旋，劃出一道半弧完美地躲開了一撲，翼側(cè)的高射機槍在同時噴火，海豚的身上頓時出現(xiàn)密密麻麻的彈孔，只在空中交接的那么不足兩秒鐘的時間里，它的一條魚鰭就被正準(zhǔn)地打得斷裂。它啼哭似的哀鳴著，無力地栽回了海中，濺起的泡沫變成了鮮紅色。

    這不該是它干的事，電子戰(zhàn)飛機通常只起偵查作用，戰(zhàn)力慘不忍睹，但在這名飛行員手里它輕描淡寫地干掉了一頭海上的原獸，就好比本該坐守臺上的諸葛亮拿羽毛扇拍死了許褚。

    ea-6b重新調(diào)轉(zhuǎn)回平飛，像是無事發(fā)生一般重新向前飛去。機艙之中，梁秋正揉著剛才被猛然撞到機身上的腦門，重聲哀嘆：“你這開飛機的路子真是越來越野了啊?！?/br>
    “沒辦法啊，您想要人道舒適的一體化服務(wù)得去找民航客機?！瘪{駛位上的任天行扶著耳廓的軍用耳機說，“如果是它們遇上剛才那種情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該統(tǒng)計遇難者名單了?！?/br>
    坐在梁秋身邊江樺稍微松了松安全帶。事實證明除了本人以外，任何人都不會適應(yīng)任天行開的飛機，就剛才迎擊這一下子，為了追求效率最大化他用上了最冒險的手法，那勢頭之猛，甩得后座的兩位都有點惡心。

    這樣的事也忘了一路上發(fā)生了幾次，他也沒心情像梁秋一般插科打諢，光聽聲音的話，一路上這機艙里好像一直只有兩個人似的。

    “快到了?！?/br>
    沒個正經(jīng)的扯淡中，任天行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

    江樺看向面前的機窗，視野盡頭出現(xiàn)一座灰色的島，從空中看就像一塊巨型的石頭被突兀地甩進了海里，看不到任何生命跡象。而雷達之上，也完全沒有顯示這個島的相關(guān)情況，甚至坐標(biāo)地圖上都沒有它的蹤跡，仿佛是被世界抹去了一般。

    但它的確是在那里的。而機上的人都知道它的名字——莫比烏斯。

    任天行緩慢地降低著高度，灰色的地面放大，總算是看見了些有氣無力糾集成團的水草。沒有想象中殘留的電子亂流沖擊，ea-6b一等一的電子防護系統(tǒng)完全失去了意義，很順利地落了地。

    江樺握上身側(cè)的狼牙，解開安全帶第一個跳下了飛機。然而這個動作是多余的，剛才說的“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也包括原獸的蹤跡在內(nèi)。除了外圍的海灘在沖刷下還保留著當(dāng)年的干凈，一眼望去除了荒涼還是荒涼，最抓人眼球的則是中央矗起的斷壁殘垣，仿佛巨型的骸骨俯臥在這片土地上。

    “別發(fā)愣了，這可不像你?！绷呵锱牧艘话阉?，“這可是最偉大的原獸實驗的進行場所，誰知道留下了些什么東西。要是出點事，還得指望你護著我們倆呢?！?/br>
    最偉大的實驗啊…

    江樺默然點了點頭，摸出那個探測器向前走去。任天行把飛機停在海灘邊，從上面卸下了成箱的檢測裝備，思考了一下還抓了柄輕機槍，四處環(huán)顧著情況跟在后面。

    三人緩慢地走進中央的廢墟，不知名的建筑材料上還留著燒灼和爆炸的痕跡，已經(jīng)看不出它昔日的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里的材料都帶點達格瑪諾的關(guān)系，從一開始探測器就響個不停，江樺只能將它的搜索范圍調(diào)得精細化了一些。

    幾步深入，情況沒有多大變化。探測器意料之中地沒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倒是廢墟之中的環(huán)境有了些改變。從剛一進來發(fā)現(xiàn)的上時代材料變成了現(xiàn)在常見的水泥和納米鋼筋之類，這些能受高溫的東西還保留了一點曾經(jīng)的形狀。

    任天行突然站定在了原地。從來到這里開始，他便一反常態(tài)，話少的程度不比江樺差，始終只是不聲不響地跟著。而現(xiàn)在他目光直直地看著什么東西——那是半扇被埋在焦土中的鐵門，厚的簡直要讓人以為它來自金庫，鐵皮早就剝落，但依稀還能看得出形狀，那是專門用在人的居處而非單純倉庫的。

    光看這玩意，這片廢墟在毀滅之前，居然是不少人的住所。

    江樺沒有順著他看，也許是刻意克制著不挪過目光。但一向雷厲風(fēng)行的兩人的動作都慢得史無前例，中央幾百畝地的小范圍，居然走了個把小時。

    梁秋走在旁邊斜眼看著，意外地沒有什么催促的意思，任著兩人在這里磨洋工。幾個小時過去，東西沒找到什么，視野倒是越來越模糊。別誤會，不是什么故地重游感慨的淚水，只是天氣合適，海面的水汽在島上凝結(jié)，使整個島都籠罩在霧氣中罷了。

    “喲，看起來今天是沒法再繼續(xù)下去了啊。”梁秋看著周圍牛奶似的濃霧，沖二人道，“就這能見度，別反倒把自己栽進去。到半夜應(yīng)該會好點，那時候再找吧?！?/br>
    霧氣中安靜了幾秒，隨后江樺的聲音傳來：“我們再找一陣?！?/br>
    “那隨你們吧?！?/br>
    梁秋沒有多說，卻是轉(zhuǎn)過身仰頭望去。不知覺間他們已經(jīng)登上了一座低矮的石坡，視野正常的情況下這里剛好是全島的最佳觀察點。此時他的目光仿佛穿過了層層的霧氣和時光，要到達無邊無垠的蒼穹去一般。

    記憶中，另外一個人也在這里做過一般無二的動作。

    而那時，這里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