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他只看過你殺人,怕是還沒見過你分尸吧?!?/br> 觀亭月難以言喻地盯過來:“我又不是變態(tài),干什么非得把自己搞成一個殺人狂魔不可?” 這以后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她在腰間挑了把刀試試鋒芒,“你不必多管閑事,我心里有數(shù)?!?/br> “隨你的便。”燕山似乎也沒有真的要去抓死囚的意思,“這件事目前先放一放?!?/br> “明天有個地方需要你去?!?/br> 觀亭月疑惑:“什么地方?” “到時候再說?!彼淮?,“一早我會派人來接你,別耽擱太久,有一陣路要趕?!?/br> 言罷便與她錯身而過,走出了院門,腳步消逝得很快。 觀亭月望著他落在地面漸行漸遠的影子,心道:好大的口氣,我若是不去呢? 一回頭,剛好和腳邊死得十分安詳?shù)募t鹿對上眼。 觀亭月:“……” 算了,拿人家手短。 她端詳起這頭品相不錯的雄鹿,發(fā)愁地叉腰。 先前要鹿血不過是順嘴找的借口,眼下真的送來了,該怎么處理好…… 片刻之后,她端著一只粗瓷大碗走進江流房內(nèi)。 少年正在床上翻話本,冷不防抬頭面對如此血腥的場面,笑容頃刻消失。 “姐,你那是什么……” 觀亭月面不改色地靠近。 “是幾位愛心人士特地弄來給你補身體的。” 她坐到床沿邊,不容置疑,“喝了它?!?/br> 江流看著碗里混了滾酒的血紅,小心地咽了口唾沫:“這個,有什么功效嗎?” 她認真說:“壯陽?!?/br> “來吧,咱們家也只有你能喝了?!?/br> 江流:“……” 他還是不是這個家里最年幼受寵的小孩子了…… 第20章 你就不想知道,你爹留下的‘…… 燕山的人到得很早, 觀亭月才剛起,觀老太太就拄著拐杖進門,說外面有個年輕的小將士來了。 “那孩子看上去沒幾兩rou, 叫他進來吃點早飯也不肯, 怪傻氣的?!?/br> 她看著自家孫女洗漱干凈,正對鏡扎頭發(fā), “巷子口還停了輛馬車,我看駕車的娃娃也一身輕甲軍裝,他們是一起的吧?” 觀亭月嗯了一聲,把頭繩用力一拉, 穩(wěn)穩(wěn)地系起青絲,“是來找我的?!?/br> “今天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些時候回來,奶奶不用等我吃飯了?!?/br> “哦?!?/br> 觀老夫人從不問她去做什么, 要不要緊, 危不危險。 似乎默認了她是這家里當家的頂梁柱,因此無論她做怎樣的決定, 老人家也絕不會干預。 兩個少年人皆是天罡營的士卒,見了觀亭月后先禮貌地一點頭, 隨即便請她上車。 馬匹踏著清晨潮濕的霧氣,載著三人搖搖晃晃地駛出了城門。 當兵的寡言少語,而觀亭月又不愛和不熟悉的人多話, 于是這一路雙方都各自沉默著, 寧靜得相安無事。 既然是特地備了車馬,所往之地必定和永寧城有些距離。 她在車內(nèi)撩起簾子,眼見路途越來越荒涼,瞧著是朝郊外山中而去了。 約莫耗去一個時辰的光陰, 車駕最后在一片蒼翠青蔥的林間停下。 觀亭月鉆出馬車,打眼一望就認出——這居然是伏首山,之前石善明藏身的那個谷地。 四周仍舊有重兵把守,經(jīng)過白上青遇襲事件之后,巡邏守衛(wèi)還增加了不少。 彼時那名輕騎統(tǒng)領(lǐng)摁著佩劍沖她走來,頗為恭敬地抱了抱拳:“姑娘沿途辛苦,侯爺已在谷內(nèi)等候,請隨我來?!?/br> 周遭大軍扎營的痕跡很重,天罡軍似乎刻意保護了現(xiàn)場,并未大肆破壞,所以石善明的營帳還保存得十分完整。 燕山就站在大帳前,正和一個將士說著什么,余光看見她靠近,才分開心神公事公辦地一頷首:“來了?” 他轉(zhuǎn)身示意道:“這邊走,有件東西需要給你看?!?/br> 觀亭月不知他們這幫人究竟在弄什么玄虛,一面打量四周,一面不慌不忙地跟著。 主帥軍帳的后面是又一個礦洞,里頭卻不深,只堆積著各類陳舊的鍋碗瓢盆,好似放置破爛的地方。 身旁的小將士舉著火把照光,燕山終于在洞中駐足,背對著她:“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觀家軍十數(shù)年前在這里駐扎過?” 不明白他所問意欲何為,觀亭月點了下頭:“對。” 燕山:“由此看來,當初你爹也在山谷內(nèi)停留過一段時間了?” 她想了想,并不否認:“是待了不久……怎么?” “既然這樣?!彼詰阎腥〕鲆恍’B信件似的東西遞上前,“此物你想必不會陌生?!?/br> 觀亭月狐疑地接到手里——那是幾張破損的信紙,前面兩頁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污濁得厲害,其中仿佛有文字。 但字跡大多模糊朦朧,像是沉寂了好些年的時光,泛黃且易折。 她試著辨認上面的內(nèi)容,開頭第一行字就是: “吾弟林?!薄?/br> 觀亭月雙目驟然一震,整個人瞬間打了個激靈。 這是寫給她爹的信! 她登時望向燕山,幾乎連聲音都有些變了:“你從哪里得來的?” 后者不急著回答,反而提醒道:“你先看一看,認不認得出這是何人的字?” 觀亭月于是提起精神。 對方行文是以年長者的口吻下筆,觀家傳到她父親那一輩時,男丁并不興旺,能用得上“吾弟”二字的,只有觀亭月的伯父,觀林海唯一的兄長。 “觀正風。”她小心地翻閱著書信,“應該是我大伯的筆跡?!?/br> 燕山:“你能確定?” 觀家世代忠良,歷代子孫多以武將聞名天下,幾十年前的觀林海雖然名聲顯赫,但在他成年之前很長一段年月間,其實是觀正風挑起的大梁。 “能確定?!?/br> 觀亭月大致讀了讀前面兩封信,看內(nèi)容多是軍情軍報,兄弟之間相互感謝出兵援助之類的。 燕山見她翻得認真,方才開始解釋:“這些信是天罡騎在一只廢棄的火盆內(nèi)找到的,伏首山從混戰(zhàn)起便已不再作為軍械庫使用,多年以來除了石善明并無外人涉足。叛軍占領(lǐng)山谷后,將觀家軍留下的舊物收拾至這座山洞內(nèi)。 “我猜測,觀老將軍當年興許是閱信之后放于盆中焚毀,但因為什么原因走得匆忙,并不知信件沒有徹底燒干凈,火便熄滅了?!?/br> 若是要燒的東西一口氣放得過多,倒也不無可能。 觀亭月微微贊同地頷首,繼續(xù)往下看。 起初二人還只是兄友弟恭的問候,然而越往后翻,書信里的氣氛便逐漸肅殺起來,大伯的言語間多次有提到“太后”與“帝黨”,文風也開始晦澀難懂,用了不少借代之詞,想必是怕落入他人之手借題發(fā)揮。 他讓父親小心朝中局勢,切勿使觀家太過出頭,立于風口浪尖。 大奕末代時,朝廷主要分兩派,一派是以太后為首的“后黨”,另一派則是以宣德帝為首的“帝黨”,彼時太后勢力權(quán)傾朝野,一手遮天,也難怪她爹會急于焚燒這種信件。 觀家當年為了自保求全,因此算是“后黨”一派,宣德帝自幼被“垂簾聽政”,根基實在太不穩(wěn)了,除開一部分誓死效忠皇權(quán)的老頑固們,基本無人可用,形同虛設。 可當她仔細琢磨時,卻發(fā)現(xiàn)信中有許多隱晦的文字,看得出她們家好像也并非全然擁戴太后。 諸如“西宮執(zhí)政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大奕之將來不可盡倚仗婦孺女流……老宅‘秘密’定要嚴防死守,以備其百年后不時之需。”“如今天下勢亂,四方動蕩,十年內(nèi)必有大戰(zhàn),‘秘密’一事,乃我朝東山再起之根本,不可落入西宮之手……” 通篇看下來,“老宅的秘密”等字眼竟出現(xiàn)了不止一次。 觀亭月喃喃自語:“我爹離開西南后,便奉命往東急行去鎮(zhèn)壓起義軍了,這想必是他臨走前匆忙燒毀的……不過,什么是‘老宅的秘密’?” “怎么?”燕山見她神情不似作偽,“你也不清楚?” 觀亭月如實搖頭:“父親沒有告訴過我這些?!?/br> 她若有所思:“觀家老宅在京都,而今理應成為朝廷的所有物了,也不知眼下是誰在???” 燕山忽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轉(zhuǎn)移了話題:“擒獲叛軍的當天一發(fā)現(xiàn)書信,我便即刻命人快馬加鞭上報了皇帝,朝廷派出內(nèi)衛(wèi)迅速將觀家老宅里外查了個遍。 “就在昨日,我收到了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回信?!?/br> 觀亭月聽他話里有話,略一揚眉:“你們查到了什么?” “一間密室。” 他道,“準確地來說,是在你父親書房中找到的?!?/br> 書房里的密室…… 她好似有很模糊的印象,那許是在極小的時候了,因為年歲漸長后,觀亭月便跟隨觀林海四處征戰(zhàn),一年也不見得能回家一次。 她緊接著問:“密室里有什么?” 燕山一聲懶散地輕笑,聳了聳肩:“密室的門上了鎖,內(nèi)衛(wèi)被擋在了外面,至于里面有什么……這便是我今日找你來的目的?!?/br> 觀亭月先是一愣,繼而明白過來,漫不經(jīng)心地勾起嘴角:“可惜要讓你們失望了,因為我一樣毫無頭緒。我爹平素謹慎,也許對他而言,我還不是一個可以托付機密的人。” 她說完又感到不解:“……既是這般好奇,你們?yōu)楹尾恢苯颖┝ζ崎_?憑京城內(nèi)衛(wèi)的手段,還對付不了一扇門?” “那是道石門。”燕山把盛放書信的羊皮袋子給她,“今上看過我的奏折后,總認為能讓前朝大將談之色變且鄭重緊張的東西說不定會是傳國之寶,故而不贊同使用炸/藥,怕引起密室坍塌,得不償失。” “所以……”觀亭月裝好信件,“他要你替他找到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