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接著,宋榮擺事實講道理,他少時便與李尚書相識,又與李清是至交好友,且有如今的地位,宋榮的話自然能入得李尚書的心。李尚書最終還是點了頭,只是想到最有出息的一子一孫,卻偏偏如此時運不濟,更想到與他早已生分而分家出去的庶子,李尚書黑面數(shù)日。 瑞 和郡主哪能不知丈夫的心,想到早早分家出去的庶子李清一家,更是倍覺堵心。于是,瑞和郡主私下派了長子過去送些銀兩,話里話外的勸李清不要讓李睿去干那丟 臉的事,以后他們這一房的供給,尚書府會每月送來啥啥的,簡直把李清李翰林氣的半死。后來,李思悄悄命人把事告訴了宋嘉言。 宋嘉言修書一封,蓋上自家的封泥印鑒給尚書府送了去,也不知她寫了些什么,李尚書把大兒子叫來罵了一頓,嚴令他們不準再去李清家打擾。 當然,宋嘉言這樣大膽的直接給尚書府修書寫信,也被宋榮罵了一頓。 但是,相對于李尚書對于長子的責罵,那簡直是小烏見大屋啊。瑞和郡主見兒子受責,哪里有不心疼的,李敏身為人女,自然深恨引起父親受責的李睿與宋家。故此,一見到宋家姐妹,李敏的火氣幾乎的按捺不住。 按捺不住怒火的結(jié)果就是……李敏丟了四皇子妃的寶座。 瑞和郡主幾乎哭瞎眼睛,家里為了孫女的前程費了多少心血啊,就這么一朝葬送……倒是李尚書很穩(wěn)得住,嚴斥老婆,“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敏兒不過蒲柳之姿,焉得堪配皇子,你莫胡說八道!待她及笙好生為她擇一戶人家就是!” 瑞和郡主到底是藩王府出身,政治眼光是有的,也不敢大哭,抽抽咽咽地,“是啊,老太爺說的是。”眼睛嘩嘩的流,又說,“宋家那兩個丫頭……” “快閉嘴吧,你摸著良心說,怪不怪得了人家宋家?”人家好端端的,李敏就拉著庶妹挑釁生事,生事不成反被羞辱,全怪自己道行不夠! 瑞和郡主終于老實了,李尚書嘆道,“你在家好生教導孩子們。別總覺著如今我為尚書,你是郡主,孩子們就有了靠山。咱們這把年紀,不知什么時候一閉眼就去了呢。到底得讓孩子懂得些道理,以后過得日子,這樣閉了眼也能安心呢?!?/br> 年輕時夫妻多少摩擦不愉,如今看到丈夫頭發(fā)花白,瑞和郡主心下一酸,順從的點點頭,“我知道了,你說的對。家里的事你別擔心,我會好好開導敏兒的?!?/br> 李尚書點點頭,拍了拍老妻的手。他會接受宋榮的提議,無非是想為庶子找一條可以依恃的路子。宋榮與李清交好,卻多年不來往。這些事,李尚書心里清清楚楚。 他已經(jīng)老了,哪怕在尚書位,又能再繼續(xù)幾年?他接受的不是宋榮的提議,而是希望通過李睿讓兩家繼續(xù)來往。有宋榮為倚仗,哪怕日后他再無法照拂庶子,也可安一半的心了。 李尚書所料無差,李睿都去了宋家,哪怕李清還是一幅不與宋家來往的臭脾氣,宋嘉言就開始跟李家走動。當然,她早就與李思相熟。不過,這又有所不同。相對于先時小姑娘家的來往,又格外的相熟三分。夏秋兩季,宋嘉言都送了莊子上的吃食物產(chǎn)過去。 李清性子狷介,宋嘉言派過去的人就說,“我們大姑娘說了,若是翰林老爺不要,就扔到門外去吧。若是翰林老爺想回禮,就請翰林老爺給幾壇美酒。我們大姑娘還說了,若時翰林老爺想多給個幾十壇,幾百壇的,她也不嫌多。” 李清吹胡子瞪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币粯拥筱@。 李太太笑,“孩子們想嘗嘗老爺?shù)木贫?,先時,咱們女兒也常送酒給宋姑娘喝的?!?/br> 李清嘟囔幾句,也就沒反對給宋家回送幾壇酒的意思。自此,宋嘉言就開始與李家常來常往。李太太倒是很喜歡宋嘉言,私下度量,可惜兒子如今行商賈事,又無功名在身,不然,宋嘉言多討喜的姑娘啊。 李睿先回的家,聽母親大致說過這半年的事,因李太太對宋嘉言印象極好,把宋嘉言夸了又夸,夸的天上有地下沒的,李思聽的直偷笑。 李睿自然感激宋家的照顧。 李睿簡單將事情交待清楚,道,“有兩箱子東西,我給你送到院里來了,你拿著打發(fā)人使吧。都是西蠻北涼收購來的,沒用多少銀錢?!?/br> 宋嘉言點點頭,“販回來的物什,先留出一部分來,不要賣,除了自家吃用的,剩下的拿去打點。雖然有侍郎府做靠山,不至于有人太為難我們的生意。不過,既是做生意,就按生意人的路子來。該花的錢,不要省了。這是長久之計?!?/br> “我也是這么想?!崩铑N戳系剿渭窝孕⌒∧昙o,對這些門道還挺清楚。這樣,以后與宋嘉言說起話來,就容易多了。李睿笑,“還有,鋪子的當票你給我,我先鋪子贖出來,收拾收拾就能開張做生意了?!?/br> 梁嬤嬤取來當票,宋嘉言交給李睿,“這次與你出去的伙計,重賞。” 宋嘉言向來不是個小氣的人,李睿也樂意與宋嘉言打交道,笑,“我先代他們謝過宋老板了?!?/br> 宋嘉言笑著拱拱手,“多賴李老板智勇雙全。” 李睿不禁一笑,“看一看今年的行情,我再來與你商量明年的事?!庇兴渭窝赃@樣胸襟的,即使男人都不多見,李睿如今真正生出與宋嘉言長期合作的意思。 送走李睿,梁嬤嬤命粗使婆子將李睿帶來的兩箱東西抬進屋來。 這兩箱,絕對貨真價實的兩箱。 較尋常箱籠都要寬大的貨箱,兩箱子里都是各樣皮毛,這些皮子觸之柔軟,光澤潤雅,一看就是上等貨色。梁嬤嬤贊道,“這可都是上好的皮子?!?/br> 其中一個箱子里,皮子下面還壓著個小箱子。梁嬤嬤捧出來放到宋嘉言手畔的矮幾上。 第二日,大家都收到了宋嘉言的禮物。 其中有十幾條白狐皮,通體雪白,沒有半根雜毛,宋嘉言道,“這么漂亮的皮子,我穿白的襯不出來。二meimei生的俊俏,就給二meimei做件氅衣,不知道有多漂亮呢?!彼渭握Z容貌,兄弟姐妹中最為出挑,尤其年齡漸長,宋嘉語五官漸漸長開,展露出非同尋常的美貌來。 宋嘉言笑,“本來打算給二弟的,不過想著,二弟一個臭小子,隨便穿什么都好,就把好的留給姐妹們吧?!?/br> 宋嘉諾彎著眼睛笑,“我每日要出門上學,這么干凈漂亮的皮子,本來就該給姐妹們穿?!?/br> 宋嘉語推辭,“這么好的東西,還是大jiejie自己留著用吧。” “我也喜歡,偏偏沒生出meimei這樣俊俏的相貌來。行啦,你就別跟我客氣了?!?/br> 宋嘉語連忙跟宋嘉言道謝,的確是好東西,宋嘉語一見就喜歡。 宋 嘉言將顏色沉的料子交給小紀氏,說,“這些給父親、表叔、二弟一人做件大毛衣裳,就直接給太太了。還有孝順祖母、舅婆、表姑、太太的,我差丫環(huán)各送過去, 大家喜歡做什么,就做點什么?!迸松冕樉€、或是穿衣打扮之類,皮子都是硝好的,若是想做些手捂子之類的小對象兒,也方便。 老太 太笑,“給你外祖母送些去,她平時都記掛著你呢?!弊蛱焖褪盏搅藢O女的貴重禮物,有可以拿來現(xiàn)吃的補身子的紅參,還有閃閃發(fā)光的寶石,都貴重的不得了。 老太太本想叫宋嘉言自己留著的,奈何架不住宋嘉言勸說,老太太也就歡歡喜喜的收下了。今天這皮子,不過是些面兒上東西。得了孫女這么多的孝敬,老太太歡喜 的很,心也寬闊,就順嘴提了武安侯府一句。 宋嘉言笑,“這個我也想到了,已經(jīng)備出來了,外祖父外祖母一份,還有大姨母家一份,再有一份是給小姨母的,到時家里有順帶腳去郊外的,一并帶去就行了。東西不多,是我的心意。” 宋榮笑,“明天派個管事,往郊外跑一趟不算什么?!?/br> “老爺放心,我定給咱們姑娘安排好?!?/br> “就麻煩太太了?!?/br> 小紀氏笑,“哪里的話。” 當 宋嘉言聽到小紀氏往里面加了許多綢緞莊的料子,方打發(fā)了管事往三家送東西時,只是微微一笑。這事兒,小紀氏也沒藏著掖著,大大方方的說,“她們小姐妹現(xiàn)在 學著打理鋪子,這一年,也算有些成效。自家姑娘爭氣上進,我心里高興的很,只是也不好去跟別人說,倒顯得咱們不矜持了。倒是各家長輩們,很該得她們一些孝 敬才是?!?/br> 宋榮點點頭,“這樣安排,很好?!?/br> ☆、58晉江原創(chuàng)發(fā)表 闔府里的大小主子都得了宋嘉言的禮物,就是宋嘉言身邊有頭有臉的大丫環(huán)也都得了兩塊兔皮的賞,把別個院的丫環(huán)羨慕的了不得。 小紀氏剛打發(fā)管事媳婦去送了禮,為了讓綢緞莊的綢緞與宋嘉言準備的皮毛差不多,小紀氏叫人從綢緞莊拿了不少好料子出來。雖然有些心疼,但,送都送了,就送的大方些才好, 想到送出去的那些好皮子,小紀氏真是心疼,暗道,宋嘉言個傻大方,這么些上好的皮子呢。 惜紅悄聲與小紀氏回稟,“二姨娘那邊,只得了兩張狼皮、兩張老羊皮?!?/br> “狼皮?”小紀氏笑,“可從沒聽說過用狼皮做衣裳的。”大戶人家,從來都是用狐貍皮、或是貂皮來做大氅、大毛衣裳,這樣穿出去才體面。狼皮做褥子倒是暖和,做衣裳就太不相宜了。再說羊皮,羊羔皮做衣裳還算講究,若是老羊皮,就忒不上檔次了。 杜姨娘未得什么好東西,小紀氏心下稍稍滿意,對惜紅道,“拿兩條狐貍皮給二姨娘送去吧。跟她說,知道她沒得什么好皮子,這是我賞她的。” 惜紅領命去了。 杜姨娘是個恬靜的性子,溫和的謝過太太的賞,繼續(xù)領著丫環(huán)們做針線。她早盤算過了,兩張狼皮,正好給弟弟做條暖暖的狼皮被子。至于老羊皮,就做件厚襖給弟弟,也是盡夠了。 想 到剛剛惜紅話間的挑唆,杜姨娘唇角微翹,或許在主母眼中這不是好皮子,但對于她,卻是恰到好處的皮子。她在宋家吃的飽穿的暖,唯一所牽掛者唯弟弟而已。至 于太珍貴的皮子,她還并不太想給弟弟用。她希望有朝一日,弟弟能用自己的本事穿用那些上好的衣料皮毛,而不是靠她在宋家的接濟。 丫環(huán)蘇月笑道,“姨太太,你看這皮子多柔軟啊?!?/br> 杜姨娘笑,“是啊,都是太太的恩典?!?/br> 宋嘉言在跟宋榮說李睿行商的事。 “先去了西蠻,又去了北涼,換了不少皮貨、紅參、寶石回來,都在找店鋪交易?!?/br> 宋榮笑,“看來,這次能賺不少?!?/br> 宋嘉言眼睛也亮亮的,“具體能賺多少還不知道,不過,這次把鋪子贖了回來,手里的活錢我估計不會太多。我想著,這些銀子還給李睿,叫他繼續(xù)做生意?!?/br> “跟李睿對半分成?” “這是早就說好的,當然不能變了?!彼渭窝缘?,“我想著,年前給伙計們多分些東西,再給他們一些銀兩,叫他們好生過個年。明年再用人,也好用?!庇植皇亲鲆淮纷淤I賣,這些小錢,宋嘉言向來不會吝惜。 看來,不必提醒,宋嘉言也做的很好。宋榮問,“想好分什么東西沒?” “過年,就是吃的吧。起碼大米一人分一袋,剩下的再一人分半頭豬,怎么樣?” “要 按職位高低輕重不同來分年貨,不要都一樣?!彼螛s道,“若是掌柜分的與伙計一樣多,伙計自然高興,掌柜會覺著受了輕賤。還有,做事要低調(diào),每一行都有行 規(guī),你是個大方人,但在這上面也要有自己的分寸掌握。去打聽打聽別家店鋪過年分什么,你再仔細想想。”李睿給宋嘉言的皮子,宋嘉言就留了兩件大毛衣裳的 量,其他的都送了人。這種大方,宋榮很是贊賞。 宋嘉言認真聽了,一一記在心里。 及至臘月二十,李睿來宋嘉言這里交賬,賬本子與銀票,一并交給宋嘉言,道,“當時,東大街的鋪子當了五千兩,連帶你給的一千兩?,F(xiàn)在除去贖回鋪子的銀錢、掌柜與伙計的工錢,一共還有一萬兩千三百八十九兩。這里是一萬兩千兩的銀票?!?/br> 宋嘉言微驚,“邊境貿(mào)易竟然這么賺?”家里那么些莊田鋪面,一年也不過上萬兩銀子的收入。 李睿笑而不語。 宋嘉言數(shù)出一半的銀票給李睿,道,“早說好的?!?/br> 李睿接了壓在桌間,聽宋嘉言問,“其他店鋪,過年會不會多給掌柜伙計們發(fā)些銀子?” “有。掌柜們會多發(fā)一個月的銀錢,至于伙計,扯上三尺布拿回家給老娘做件衣裳,他們就很高興了?!?/br> “這一趟,我們比別人賺的多,掌柜伙計都是用了心的?!碑斎?,最用心的是李睿。不過,這是應該的,她與李睿是合伙人。宋嘉言道,“我想,拿出一部分銀子來打賞他們,但是,又不知如何做才妥當?!?/br> 李睿笑,“說說看?!?/br> “掌柜多發(fā)兩個月的工錢,管事們多發(fā)一個月的,伙計們起碼過個肥年,發(fā)些米面rou食?!彼渭窝詮你y票里數(shù)出一千兩給李睿,李睿道,“用不了這么多?!?/br> “我 有一些別的想法?!彼渭窝詼芈暤?,“我們做的生意,與平常的店鋪的生意是不一樣的。因為要來往于西蠻北涼,路途格外的遠,一去就是幾個月、小半年。一起去 掌柜、伙計,多是有家的人。這些人出遠門做生意,家人若是有個病啊痛的,那些遠行的掌柜伙計難免牽掛。我只是有這么一個想法,拿出一點銀子來,做為保證 金。如果有哪家的家人有急事求到鋪子里,可以應個急。這也是店鋪的應盡之義?!?/br> “銀子是賺不完的,我們不要虧待了那些跟隨我們的人。” 李睿微微動容,笑,“好。我正要跟你說,若是明年再帶著掌柜伙計們出去,鋪子不能沒人看管,你派個可靠的人過去吧?!?/br> “就從你手下里選一個出來,熟悉店鋪生意的?!?/br> 李睿做人向來有原則,道,“這是應有的規(guī)矩,那你就派個賬房到鋪子里來?!眱蓚€人的生意,不可能只他一人做主。 宋嘉言方應了,把余下的銀票交給李睿,“明年還要用,我就先給你了?!?/br> 李睿笑,“我也放五千兩進去,明年依舊照這規(guī)矩?!蔽逦宸殖?。 宋嘉言并未推卻,“好?!?/br> 宋嘉言眼中含笑,唇角彎彎,道,“在帝都最好的館子,請掌柜伙計們大吃一頓。山珍海味什么的,讓大家都嘗嘗。讓他們知道你的恩惠,日后出門,自當更忠誠于你?!?/br> 李睿正色道,“不是我,是我們?!彼渭窝钥紤]事情這樣深入,李睿也做不出架空宋嘉言的事。 中午,李睿陪宋榮在書房用的飯,用過飯喝過茶,李睿便起身告辭。 出榮府時,正見到秦崢一襲玉青氅衣,如風中青竹,溫潤儒雅,迎面而來。秦崢笑,“阿睿,你回來了?!?/br> 李清與宋榮宋耀是同一科春闈,又都是榜上有名之輩,恰好那科的座師是秦老尚書。李家與秦家素有往來,兩人年紀相仿,早便認得。李睿見了秦崢也挺高興,道,“這些天一直忙些庶務,聽說你在準備明年的秀才試,便沒去打擾。” 秦崢笑,“再準備考試,我們喝茶的時間還有的?,F(xiàn)在怎么樣,還順利么?”眼中帶了幾分關切。 李睿眉間自信淺淺,“還好?!?/br> 看來他家言meimei是賺著銀子了,秦崢笑,“那就好,你這次可是行了萬里路啊。有空我去找你,咱們好生聊聊,你也讓我開開眼界。” “行?!崩铑R娗貚樖掷镂罩鴥杀緯?,“你來找叔父請教文章吧?” “那我先進去了?!?/br> 李睿回了家,李太太聞他身上有幾分酒味,問,“中午吃酒了?”兒子應酬頗多,喝酒更是難免。小小年紀就要出去打拼支撐家業(yè),李太太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