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禮驚訝：“都知道沖溫水袋了？”

    “我是有多不懂事？”顧小柱氣得從屋里出來，瞪著眼睛看著他爹。

    顧承禮：“你有時候是挺懂事的?？蓻_熱水袋這種事，你娘不提醒，你鉆被窩里都想不起來。是不是因為你哥回來了？”

    “跟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鳖櫺≈咭宦?，抱著倆溫水袋往廚房去。

    仨孩子大了，不能再一個被窩，這幾年都是小牛自己睡，小柱跟他二哥一個被窩。顧承禮心說，沒關(guān)系你拿這么多干什么。然而，還沒等他開口，顧小柱又拎著暖壺跑出來。

    顧承禮連忙提醒：“慢點！”

    “我又不是小孩子。”說完關(guān)上門，躲在臥室里灌溫水袋。

    小貓隨他娘到廚房就忍不住用極小的聲音說：“他這時候弄熱水袋，等我們睡覺還有熱氣嗎？”

    “那你們就早點睡?！鄙蛉缫獾溃骸靶獌商炷銈兙腿ナ欣镏棉k年貨?！?/br>
    小貓驚訝：“我們？”

    沈如意點頭：“學著還價買東西，暑假跟小柱回海城，把咱們家老宅子修修，再在宅子里住些日子，看看有沒有租房的。”

    “咱家那宅子一般人租不起吧？”小牛聽聞這話就從院里進來。

    顧承禮也跟進來：“宅子先不租。就是租也是在東西院跟主院中間加一堵墻，把東西院租出去。先把那三間店鋪租出去?！?/br>
    “我們幾個？”小牛擔心，“人家會不會覺得我們年齡小，糊弄我們？”

    沈如意：“你們先去打聽打聽房租，街坊四鄰若是說實話，租房的人像是做正經(jīng)生意的，你們就租，否則就不租。咱家又不指望那點租金生活。”

    “你娘說得對?！鳖櫝卸Y贊同，“權(quán)當出去玩一圈?！?/br>
    小牛：“那回不回老家？”

    “想回就回?！鳖櫝卸Y說著，想了想，“夏天熱，你們?nèi)チ艘策^不慣，到處都是蚊蟲，而且他們晚上都是把床搬到院子里睡，還沒有蚊香和蚊帳?！?/br>
    小貓：“上午去下午回來不就好了?；蛘叩仍蹅冏叩哪翘煸偃?。”

    小牛想想這個辦法可行。

    八五年上半年對于三個孩子是平凡的一學期，對于顧承禮來說是格外忙碌的半年，這一年百萬大裁軍，光他這邊就攤好幾萬，整個家屬院當真是人心惶惶，比早年梅碧姝和鄒副師長走那年還嚴重。

    八五年夏天，小牛和小貓從學?；貋淼漠斕炀陀X得不對勁。稍稍一打聽，連他們的老鄰居老李都有可能提前退休或轉(zhuǎn)業(yè)，哥倆就把顧小柱拘在家里。誰來找他，哥倆都說顧小柱到秋上高三，明年參加高考，他倆得給顧小柱補習。

    這個理由一出，沒到三天就沒人來找小柱玩。

    小柱窩在屋里快窩出火來了，小牛和小貓就帶他回老家。

    到老家歇息一天，哥仨就滿大街找修房子的人。

    房頂修整好，兄弟三人又把院里打掃一遍，累得胳膊抬不起來，也把沈如意交代的事忘得一干二凈。去老家給顧承禮的祖輩和沈如意的祖父修了墳，哥仨登上回家的船才想到店鋪還沒租出去。隨之一想，沈如意說能租就租不能租就不租，又放心下來。

    顧承禮去年跟兩個大兒子說，他們也就大一能清閑點，小牛和小貓有心理準備，然而，放假前真收到老師讓他們提前返校的消息，還是驚得不輕。

    八月二十號，哥倆開始收拾行囊，順便幫沈如意干兩天活兒，哥倆就出發(fā)去了火車站。好在顧小柱又長一歲，一下子分開很是不舍，也沒難受的嗷嗷哭。也幸好他沒哭，否則忙了一天的顧承禮半夜被吵醒，可就不是陪他睡，而是給他一皮帶。

    轟轟烈烈的裁軍雖然裁不到顧承禮，但跟他關(guān)系也很大。有的師裁的多，有的師裁的少，裁好之后再一整合，頓時給顧承禮一種沒有一個熟人的錯覺。待顧承禮跟他手下的干事熟悉起來，八六年的腳步已悄然臨近。離顧小柱高考也只剩短短半年。

    顧小柱聰明，可是隨著老師跟他們講高考的事，親耳聽到高考跟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樣，顧小柱再也不敢到處瘋玩。

    八五年年底，小牛和小貓去市里置辦年貨，小柱都沒嚷嚷著要去。還是小牛建議他出去換換心情，回來再寫作業(yè)，小柱才跟過去。

    小牛和小貓考慮到小柱學習辛苦，便給他買兩罐奶粉。顧小柱一看到奶粉，頓時恢復(fù)了往日的活潑，嫌棄的直皺眉：“要喝你們喝，別想讓我喝?！?/br>
    “那你知不知道要成為航天員，首先要具備什么條件？”小牛問。

    顧小柱脫口道：“身體健康?！闭f完楞了一下，回過神撓了撓頭，“買吧，買吧。早知道我就不立志要成為航天員了?！?/br>
    “別這么不耐煩，過段時間空軍該來咱們軍區(qū)招人了。你身體素質(zhì)好，說不定當時就能走，根本不用參加高開?！毙∝埥拥?。

    小柱忙轉(zhuǎn)向他：“不用參加高考？”

    “以你的成績極有可能提前把你弄進去。”小牛道。

    小柱又忍不住皺眉：“啥叫弄進去？知不道的還以為我犯了什么事呢。”

    “提前錄取，行了吧？”小牛問。

    小柱點頭，“這還差不多?；厝ノ揖偷脝枂柕??！?/br>
    顧承禮給出肯定答案：“空軍那邊去年也整合了一下，好些空軍學院都改名了，今年是改名后第一批學員，肯定會去你們學校招生?！?/br>
    “那我要是啥條件都過來，真不用高考?。俊毙≈铌P(guān)心這點。

    顧承禮笑道：“現(xiàn)在就想把書本扔了？別做夢了，顧小柱，就算不用高考，到部隊也有文化課考試?！?/br>
    “然后呢？”小柱又問。

    顧承禮想了想：“成績優(yōu)秀的很有可能得到特殊照顧。說不定就給你個兩人間宿舍，而且還帶暖氣和衛(wèi)生間?！?/br>
    “這么好？”小柱驚得張大嘴。

    顧承禮：“我也是猜的。反正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空軍待遇比你爹我這個海軍好多了?！?/br>
    “那我明天早點起來跑步。”小柱轉(zhuǎn)向兩個哥哥，“你倆給我放松?！?/br>
    小牛真不想理他：“這么冷的天，等你堅持跑下來再說吧?！?/br>
    為了暖氣，為了室內(nèi)衛(wèi)生間，為了不參加高考，小柱堅持下來了。跑完拿張破席往地上一鋪，大哥給他放松肌rou，二哥給他拉腿，拉的顧小柱酸的嗷嗷叫，還不敢喊停，否則第二天雙腿能重的抬起不來。

    沈如意坐在旁邊看：“顧小柱，以后到了空軍學院得比現(xiàn)在辛苦十倍，要是后悔還來得及。等你報了名再反悔可就是逃兵，按軍法處置。”

    “我顧小柱人生字典里就沒有‘后悔’二字?！鳖櫺≈袣鉄o力地說出來，說服力大打折扣。沈如意便繼續(xù)說：“聽說空軍沒有暑假?！?/br>
    顧小柱的腿一抖，小貓沒抓住，啪嗒摔在地上，小柱顧不得疼，爬起來：“第一年也沒有？”

    “三伏天大概會讓你們歇上一周?！鳖櫝卸Y道。

    顧小柱猶豫起來，“寒假呢？”

    “你要是能分到北邊，冬天天氣惡劣，沒法起飛，大概能放三周，還有可能提前銷假?！笨哲妼W院一整合，顧承禮也不清楚那邊明年什么情況，只能往嚴重了說。

    顧小柱眉頭緊皺，“怎么這么嚴格？”

    “軍校都差不多?！鳖櫝卸Y道，“你要想吃得好休息得好，只能去空軍?；蛘咴鄹纱鄤e當兵了？”

    顧小柱想了想，“不行！人人都像你這樣，以后誰來保衛(wèi)祖國誰來保衛(wèi)家！”

    第115章 體檢合格

    顧承禮想拿手里的菜刀砍他：“顧小柱,容為父提醒你，你爹我是現(xiàn)役軍人，你還沒入伍。”

    小柱想起來了,他誰說都行，唯獨不能說他爹。

    “那那你干嘛嚇唬我？”顧小柱不服氣地問。

    顧承禮出來，讓沈如意去廚房炒菜：“我沒嚇唬你,說的是實話。跟你說這么多是讓你有心理準備，以免到了學校又后悔。

    “當兵雖然辛苦，像你這種學校出來的，哪怕現(xiàn)在沒法跟南方那些做生意的比，等你退休了,日子絕對比他們舒服。”

    “住干休所？”小柱問。

    顧承禮點頭：“你不當兵也行,有可能后悔一輩子。要是當兵,頂多后悔三年。等你習慣了訓練,還能遨游藍天，就不覺得苦了?！?/br>
    “還有可能去月球?！毙∝?zhí)嵝阉?“就算沒機會上月球，憑你的聰明也能混個空軍將軍。前提服從命令聽指揮?！?/br>
    小柱猶豫起來。

    顧承禮：“你可以上師范,上醫(yī)學院，那是你想要的嗎？整天跟學生病人打交道。”

    小柱坐不住，不喜歡被困在屋里。試著想一下，每天面對一群比他還熊的熊孩子,或者一群哼哼歪歪說話都不利索的病人,嚇得打了個寒顫,“不不，我不要當老師，不要當醫(yī)生。”

    “那就當兵吧?！鳖櫝卸Y希望孩子輕松些,“輕松、簡單”如果不是孩子想要的，顧承禮也不會勉強，“以后爹陪你訓練?！?/br>
    小柱猛地轉(zhuǎn)向他：“真的？”

    “你爹什么時候騙過你？”顧承禮問。

    涉及到學習學業(yè)，顧承禮沒跟騙過孩子。

    思及此，顧小柱往舊鋪席上一趟，拍拍雙腿，“繼續(xù)！”

    小牛和小貓想一起揍他。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

    八六年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空軍學院過來招人，根正苗紅的顧小柱各項檢查全部通過，被告知要參加高考。

    顧小柱從學?；貋恚屯成咸骸澳銈儾皇钦f不用參加高考嗎？”

    “從部隊選拔的是不用?！鳖櫝卸Y連忙托著他的屁股，把脖子拯救出來，“下來！”

    顧小柱摟住他的脖子：“不下！你騙我，必須背著我走一圈?！?/br>
    “在大院里走一圈？也行。”顧承禮轉(zhuǎn)身就要出去。

    小柱慌忙跳下來。

    開玩笑不是嗎，讓前后鄰居看到他這么大了還讓他爹背，以后還要不要在這兒混了。

    顧承禮笑著問：“下來干嘛？”

    “我嫌你身上熱不行?！毙≈咭宦暰屯堇锶ァ?/br>
    沈如意從廚房出來，“過來燒火?！?/br>
    “不行！”小柱拒絕。

    顧承禮問：“為什么？”

    “我得寫信告訴大哥二哥，我體檢和政審都過了。”小柱擺擺手，鉆進西臥室。

    顧承禮到廚房就忍不住同沈如意說：“他就這一點積極。”

    “他們一起報名的七八個，篩掉一半，回頭文化課再篩掉幾個，最后可能就他自己去，能不嘚瑟嗎。再說了，除了跟小牛小貓嘚瑟，他還能跟誰嘚瑟?！鄙蛉缫庖贿吅兔嬉贿呎f：“你大哥二哥倒是想知道，小柱也不想告訴他們。”

    顧承禮點頭，“今年還是讓他仨回去？”

    “你又走不掉，總不能讓我回去吧。”沈如意不待他開口，“我可不去?！?/br>
    “去哪兒？”

    沈如意嚇了一跳，朝外看去，顧小柱搬著桌子出來，忍不住吐槽：“你寫個信還需要把桌子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