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其實她剛剛已經(jīng)到了銳辰的樓下,但思前想后,還是覺得自己沖進(jìn)公司質(zhì)問影響不好。于是又灰溜溜回來了。在她的心里,老宋平時雖然冷冷清清,但也不至于會趕盡殺絕不講情面??墒峭夤沁?,是自己親耳聽到的,總歸錯不了吧。事情的原委究竟是怎樣的,她很迷惘,需要人解惑。 宋母愣住了,孫女的問題顯然出乎她的意料,看她的神情像是確有其事。銳辰是有她的股份不假,但她現(xiàn)在基本不參與公司決策,對于宋梓楚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她真的毫不知情。不過據(jù)她所知,這么多年來,出于對王家的同情,商場上一些競標(biāo)和投資,但凡涉及到錦榮集團的,兒子頗有幾分忍讓的意味。現(xiàn)在又是為何突然施壓打擊呢? 畢竟也是大家出身,大風(fēng)大浪都經(jīng)歷過了,宋母很快穩(wěn)住心神,輕柔地安撫:"奶奶也不清楚。不過,淼淼啊,商場上競爭多激烈啊,那么些利害沖突,說不好誰對付誰的,你要相信你爸爸心里有數(shù)。"然后拉過淼淼的手,笑瞇瞇地提議:"我們的淼淼,只要無憂無慮地吃飯、睡覺、玩耍就好,不必理會那些無聊的事。走,跟奶奶看看午餐有什么好吃的。" 這樣的安撫,對淼淼是沒有什么效果的。她機械地跟著宋母進(jìn)廚房,想著老宋下班回來,一定要好好問清楚。外公太可憐了,說什么也不能把他最后的支撐都給毀掉。 淼淼抓心撓肺地等著,天黑透的時候,宋梓楚才從公司回來,解著外套,眼角明顯有著疲倦。 淼淼快步挪過來,也不兜圈子,開口就問:"老宋,你是不是在對付外公的公司?" 宋梓楚松領(lǐng)帶的動作一頓,背對著淼淼的俊眸微瞇,語氣還是一貫的平和:"你從哪聽到的的?" "這你別管。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不否認(rèn)。"宋梓楚轉(zhuǎn)身,淡定地看著急躁的女兒,并未多做解釋。她一副不認(rèn)同的模樣,又怎么解釋得清呢。沒想到,王天明會卑鄙到利用一個單純的孩子,這些年他費心隱瞞,就是不想她卷進(jìn)上一輩的恩怨中。在這一點上,他竟然曾以為那邊跟他達(dá)成了共識。想來是他過于天真。 聽到他毫不含糊的承認(rèn),淼淼心里涼了半截,她不能接受這樣冷血的父親。昂著頭,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不管怎么說,那是我外公。生意上的事,我是不懂。但我知道,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不用做的。" 客廳的動靜引來了急匆匆的宋母,看著面前的架勢,大概可以猜到他們在討論什么。因為自己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一時也插不上嘴,不知道怎么打圓場。更何況,她也想聽聽兒子作何解釋。 宋梓楚輕輕嘆了口氣,面對生意上的規(guī)劃布局,他可以侃侃而談雄辯滔滔,但對于懵懂的女兒,他也只有薄弱的一句:"你的心思我明白。我只能說事出有因。" 淼淼倔強地追問:"有什么因?"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相信爸爸好不好?" 追蹤幾個路口的監(jiān)控,終于鎖定了打電話的人駕駛的車輛,證實那是王天明名下的。誰寄出的快件,昭然若揭。但他又怎能告訴善良的女兒,早在很久之前,她的外公就開始在背地里惡意買賣銳辰的股票,最近又發(fā)她母親的照片威脅他和驀然,甚至就連她現(xiàn)在的仗義執(zhí)言,都是對方布下的一個局。 淼淼倒退幾步,聲音尖利凄切:"你要我怎么信你?憑什么由你來決定哪些是我應(yīng)該知道的,哪些是我不需要知道的?你們藏著那么那么多事不說,就連我mama,你都閉口不提。" 宋母趕緊上前抱住她,撫著她的腦袋,無聲哄著, 宋梓楚心中也不好受,不無惆悵地說:"你還是怨我的。" 被父親眼中的哀色打動,淼淼漸漸冷靜下來,嘴唇幾度開合,最終弱弱地說:"我不是怨你。我是很不解,不愛她為什么要娶她,娶了她為什么不好好對她," 這個問題,顯然是不受歡迎的。宋母手下僵住,神情復(fù)雜難辨。 宋梓楚狠狠地一閉眼,緩緩睜開,又是一派清明:"是我的錯,我辜負(fù)了她" 一直以來,雖然他不夠細(xì)心不夠慈愛,但他很清楚母親這個詞,對于單純明媚的女兒而言,是一種很美好的寄托。質(zhì)疑他也好,埋怨他也罷,他都不忍打破她的幻想,讓她知道,她的母親,是那樣的不擇手段、多疑偏執(zhí)。不管王天明給她灌輸了什么,她的那點點對于溫暖的向往,他要為她保護好。 又是這么一句極其敷衍的話,淼淼的脾氣又上來了,握拳喊著:"不說算了!這里合家歡樂的,外公那里卻凄凄慘慘,我要去陪他!" "淼淼要去陪誰?"一位身穿軍裝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步履穩(wěn)健地下樓,身后宋父小心地照應(yīng)著。 看見來人,淼淼立馬收起所有的棱角,乖順地叫道:"太爺爺。" 那就是宋家老太爺,剛正威嚴(yán),半生戎馬,胸前的軍功章映得他目光清朗,絲毫看不出已過耄耋之年。在樓梯上就聽到了兩父女的爭執(zhí)。起因他不了解,但在他的印象里,王天明可不是一個需要人同情的軟角色。他當(dāng)了一輩子的兵,行得端做得正,有什么說什么,最看不慣那些溝溝道道。當(dāng)年的那些事,那家人使的那些手段,著實讓他心里膈應(yīng)了很久,但無奈那時木已成舟,諸多壓力逼得他們只能屈從。這么多年,看著出類拔萃的好孫子,一個人住著那么個空蕩蕩的屋子,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他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憤憤不平。 從小,淼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位上過戰(zhàn)場的老革命。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她在他面前,從不敢張牙舞爪。 "什么事值得你這樣對父親說話?不該自己管的,就不要多想。你爸爸的事,讓他自己看著辦,他不比你有分寸?" 太爺爺都發(fā)話了,淼淼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點頭:"哦。" "阿楚,你老實說,是不是為了那個女孩子?"宋母突然把驀然這件事捅出來。她暗想這可能是一個機會,梓楚向來最聽他爺爺?shù)模尷蠣斪庸芙處拙?,說不定就醒悟了。 "媽。"對于母親在這樣的氣氛下提起驀然,宋梓楚難免面色不郁。 看他的神色,宋母頓時坐實了心中猜測,語重心長地勸道:"為了一個女人,你要把這個家鬧個天翻地覆嗎?" 淼淼微愣:果然是為了驀然嗎? 宋梓楚皺眉反駁道:"媽,您能不要這么夸大事實嗎?" 女人?孫子身邊終于有女人出現(xiàn)了嗎?宋老爺子頓時來了興致:"噢?什么樣子的女娃子?" 宋母不屑地冷哼:"無非就是長得漂亮點,手段多了點。" "媽,您不了解她,就不要這么說她。"宋梓楚的聲音嚴(yán)肅而認(rèn)真。 淼淼也忍不住幫著辯解:"奶奶,驀然不是您說的那樣。" 宋母大吃一驚:"淼淼,你都知道了?" "嗯。"淼淼點點頭,不再吭聲。 第一次看一向冷靜自持的孫子這樣維護一個人,老太爺更感興趣了,開口下令:"改天領(lǐng)給老頭子我看看??纯次覍O子到底是什么眼光。。" "是,爺爺。" 宋母不贊同地叫道:"爸……"正要多說幾句,就被宋父一拉,低聲說:"都幾點了,還不開飯!" "爺爺,爸媽,我有點累,先去睡會,你們吃吧。"宋梓楚揉揉眉頭,不再理會,轉(zhuǎn)身上樓。在公司忙了一天,回來又是這樣那樣的逼問。他實在是沒有胃口。 而那邊,氣壓一直偏低的王家大宅,飯桌仍舊上只有三個人,卻也做了一桌豐盛。 王森和周媽面無表情,只顧低頭吃飯。 只有王天明笑瞇瞇地往身旁的碟中添菜,用他最輕的聲音哄道:"來,清清,吃飯。不要不開心。你放心,你想得到的,爸爸就不會允許別人跟你爭。" 腦中轉(zhuǎn)著:看來那個丫頭不僅沒有退縮,反而跟宋梓楚打起了商量。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他的清清耗盡短短一生,至死都未得到的東西,誰都休想得到! 第43章 艷·照門 不管心情如何,時間還是一樣流走。家家戶戶都在忙碌著,今年的春節(jié)有什么不同,也只有自己清楚。宋家的年夜飯上,還是歡歡喜喜一桌人,但淼淼的心不在焉對上宋梓楚的若有所思,怎樣都不算暢快。父女倆的結(jié),也只能兩人溝通解決。 驀然家的飯桌上,仍然只有她和外婆,幾個小菜,兩杯果汁,歡聲笑語,也不顯冷清。舅舅家也象征性地邀請過,但凡長點腦子都知道那是客氣話而已。舅媽進(jìn)門時看到客廳里宋梓楚送的年貨,好一通眼紅,說話句句帶刺,氣得外婆當(dāng)場出口趕人!有些親人,有相當(dāng)于沒有,相見爭如不見。 小城鎮(zhèn)的大年初一總是熱鬧,登門拜年的人絡(luò)繹不絕。見到漂亮懂事的驀然,自然少不了一番夸贊,還有熱心的大嬸張羅著給介紹對象,驀然笑著拒絕了。出門后,就被同行的人笑話,人家名花早就有主了,哪里輪得到她們cao心,男才女貌那個般配勁兒呦。就在年前那人還來過小區(qū)呢,真正的人中翹楚,周圍可沒見過這樣的人哩。 驀然低頭給外婆剝著橘子,眉目如畫,外婆看著就心中歡喜:"然然啊,淼淼有沒有說她什么時候過來?" "應(yīng)該是初八左右吧。"驀然其實也有些不確定。今早給淼淼打電話拜年,聽她的語氣有些低落,絲毫沒有過年的喜慶。雖說她應(yīng)下了會來玩,但兩人之間還是有點隔閡,現(xiàn)在,淼淼的心思,驀然也拿不準(zhǔn)。 外婆想了想,還是問出口:"她能理解你跟梓楚的事嗎?" 驀然笑了笑,寬慰外婆:"嗯,她很寬容。" "真是個好姑娘。你們以后,都要好好待她。" 驀然重重地點點頭:"一定。" 不僅僅是因為淼淼的大度,也是因為她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不管處在什么位置,以什么方式,她都會加倍對她好。 其實,在去驀然家這件事上,淼淼著實糾結(jié)了許久。說心里已經(jīng)毫無疙瘩了,那是謊話。但是每年的慣例,若不實行下去,不僅驀然會多想,外婆也會難過吧。既然無論如何,驀然都是老宋的人了,這個朋友自己又舍不下,那么,索性早點擺正態(tài)度,大家都愉快。自己的一些小情緒,就不要拿出來滋事了。 初八,淼淼瞞著宋家,按約前來。 一開門,驀然就欣喜地上前擁抱:"淼淼,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小驀驀。"淼淼笑著回抱了她。不管來之前有多么復(fù)雜的心情,見到她,就全變成了真心的笑容。 外婆也親切地迎了出來:"淼淼來啦!" "外婆,新年快樂!您好嗎?" "哎,好,好。來,讓外婆看看。"外婆親昵地拉著淼淼的手,上下打量著:"瘦了,更漂亮了!" 淼淼夸張地?fù)沃靡獾卣f:"外婆,現(xiàn)在流行骨感美!" "這孩子,竹竿好看啊?"外婆嗔怪地拍拍她:"外婆可準(zhǔn)備了好多你愛吃的,吃不完打包帶走!" "得令!還是外婆疼我!"淼淼親熱地?fù)е馄诺母觳踩鰦?。突然,特別不合時宜地想到:她叫驀然的外婆"外婆",老宋以后也要叫驀然的外婆"外婆",這輩差的真讓她占便宜……隨即吐了吐舌頭,暗嘲自己的惡趣味。 看著親如一家的一老一少,驀然心中感動,現(xiàn)在的情景跟往年一模一樣,絲毫沒有改變。這樣的福分,她一定會珍惜。 晚上,還是兩人睡在一個被窩。不寬的床板,要緊貼在一起才能躺開。 驀然偏頭看看晃神的淼淼,忍不住感慨道:"我們好久沒在一起睡了。" "是啊。"淼淼也緩緩嘆了口氣。真的好久了呢。 驀然在黑暗中,握了握淼淼的手:"我們不會疏遠(yuǎn),對不對?" 淼淼真誠地說:"我也希望我們可以一直無話不說。"知心的朋友,一生難有幾個,遇到了,她就不想放棄。有時候,寧可委屈一下自己,也不愿為難對方。 "之前都是我的錯,我們還是會親密無間!"驀然這樣告訴淼淼,也是在提醒自己。 "是嗎?"淼淼難免有些不確定了。 "是的,相信我!我不會再欺瞞你半分。" 看著驀然眼中的真摯和堅定,淼淼覺得這似乎就足夠了。遺憾地?fù)u搖頭:"怎么能一樣",而后俏皮一笑:"你要給我當(dāng)后媽了耶!" 突然這么一句,驀然臉頰頓時發(fā)熱發(fā)燙:"哪……哪有……說那些,還早。"明白淼淼是真的可以坦然面對了,她除了欣喜,就是感激。 "看老宋對你的寶貝勁兒,估計是分分鐘的事。"淼淼也完全釋然了,拍拍驀然的手,興味地問:"說說看,你怎么看上他的?" 第一次跟她交流這樣的問題,驀然難免不好意思:"就,就是覺得,就應(yīng)該要喜歡他。好像,不喜歡他才是不對的。" "嘖嘖,老宋真是撿了大便宜。"淼淼是理解那種心情的,終于恢復(fù)了以往的流里流氣,調(diào)戲般地捏捏驀然嬌嫩的粉頰:"多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哎……" 心中的石頭總算是徹底放下了,驀然羞澀一笑:"你老爸那么好,明明是我賺到了!" 兩個小姑娘,在寧靜的夜里,嘻嘻哈哈說著笑著。就像她們以前最好的時候。 而另一邊,宋梓楚拎著電腦回到黑漆漆的房子里,倦意涌上心頭。燈火通明的一剎那,竟有幾分辛酸在里頭。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不再不知疲倦,一天的忙碌后,回老家的話,女兒不理解、母親不支持;回這里的話,空空蕩蕩一個人。 每天,最舒心的時候,就是跟他的小姑娘通電話。聽她溫柔的叮嚀、甜膩的撒嬌,想象她就在身邊,陪他度過每一個漫漫長夜。再回頭,已想不出自己是怎樣在這樣一個只能聽到自己回聲的屋子里住了那么多年。果然,擁有了她,就再也不能忽視寂寞。那就好好愛她,給她一個家,也讓她成為他的家。 對于驀然來說,真的可以輕輕松松光明正大地跟宋梓楚談情說愛了。所以,有史以來第一次,她盼著寒假快點結(jié)束。而時間,也真的沒有苛待相思泛濫的有情人。 驀然特意提前到了學(xué)校,宋梓楚自然是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務(wù),抽出時間去見小姑娘一面。 驀然一身灰呢大衣,芙面柳眉,早早等在樓下。某人一現(xiàn)身,就開心地上了車。覆上宋梓楚厚實的手背,嬌俏地問:"想不想我呀?" 宋梓楚反握住,一把將她納入懷中,扣得緊緊:"很想,太想了。" 驀然抬頭,細(xì)細(xì)地描摹他的俊臉,心疼地說:"你瘦了。臉頰都凹了。公司是不是很忙?" 被她眼中的柔情打動,宋梓楚抓過她的小手,在手心輕吻:"事情是比較多。我等你回來養(yǎng)胖我。" "好,那我有空就給你做飯,盯著你吃完。"驀然毫不猶豫地?fù)?dān)下責(zé)任。 "再好不過。" 多么美好的畫面,想想都覺幸?!?/br> 兩人在幽雅的包間吃著料理,驀然說起假期的趣事逗宋梓楚開心。他大多時候都只是聽著,配合地笑著,貪戀地看著他的寶貝神采飛揚的小臉,感覺多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她就是他的減壓艙。 飯后,驀然提議兩人步行逛逛,宋梓楚當(dāng)然說好。牽著她的手,走在喧鬧的街頭。時而低頭交談,時而纏綿對視,他們是世間最普通的愛侶,有著最平實的愛情。 經(jīng)過一家首飾店,驀然被櫥窗里陳列的項鏈吸引住,可愛的海豚造型,因為鑲滿碎鉆,閃閃發(fā)亮。停下腳步,不由贊嘆道:"好漂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