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jié)
夏芍愣住,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有點無奈地笑了。這男人,就因為剛才他殺戚宸的時候,她喊了他一聲?他這是吃醋?以為她不想讓他動戚宸? 夏芍有點好笑,“師父跟戚宸的爺爺是八拜之交,師兄在師父面前殺了戚宸,不是叫師父難交代么。門派的事就夠折騰一陣兒了,我是為師父著想,不想讓師父難做。” 這個說法,徐天胤似乎認同,但他卻還是盯著她,氣息微平,聲音有些悶,“不考慮師父呢?” 夏芍一愣,隨即噗嗤一笑,他果然還是吃醋了! 夏芍搖頭一笑,無奈歸無奈,眸卻是柔的。她輕輕撫上男人的臉龐,淺笑,“要不是考慮師父,我不阻止你。即便是得罪三合會,與整個三合會為敵。大不了,吞了,或者滅了?!?/br> 這要是真的,實施起來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夏芍卻不是隨便說說的,她眼眸是認真的。她只是想讓他知道,任何時候,她都與他站在一條線上,無論他做什么。 男人的氣息窒了窒,眸定凝著她,本該慢慢平復(fù)下來,卻反而氣息發(fā)沉,手臂一攬,將她擁在了懷里。 夏芍一笑,她敢保證,今晚如果不是在余家大宅,兩人都沒什么心情,她一定有得折騰。這么一想,她突然覺得,在余九志的宅子里,居然還有點好處…… 但盡管有些事沒心情,夏芍卻是想起一件事來,她去戳男人的腰,“說,冷以欣怎么回事?” 徐天胤微怔,放開夏芍,目光黑漆漆,“誰?” 夏芍一挑眉,噗嗤一笑,搖頭,“算了,沒事?!?/br> 夏芍拉著徐天胤到屋里桌旁坐了,兩人面對面坐著,這一晚上也不打算睡,就只是看著香港的夜景,想象著明天清理門戶的事。 ……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晨陽升起,報刊發(fā)行的時候,香港社會迎來了一場風(fēng)暴。 “華人界第一風(fēng)水大師,唐宗伯大師昨日回歸!” “驚天舊案!唐大師失蹤真相!” “混跡香港十余年,第一風(fēng)水大師竟是真兇?!” “欺師滅祖!暗害同門!余九志的真面目被揭露!” “風(fēng)水世家倒臺!老風(fēng)水堂清理門戶!” 各種各樣的標題充斥著大街小巷,讓一早起來上班的香港民眾一時被突來的消息轟炸了個頭暈?zāi)X脹! 今天一早,興沖沖去報亭等雜志的人原本是要關(guān)注昨晚余家風(fēng)水約戰(zhàn)的事,那名少女風(fēng)水師,到底能不能贏余大師?都比了什么?有什么趣聞? 原本是來關(guān)注這些消息的人,卻沒想到收獲了一件驚天大爆料! 怎么回事? 什么情況? 唐宗伯沒死? 那名少女風(fēng)水師是他的弟子?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港上流社會頓時風(fēng)起云涌,那些已經(jīng)退居幕后、影響力卻還在政壇老將、老企業(yè)家們,竟然集體出動,驅(qū)車前往唐宗伯在香港的舊宅,但卻發(fā)現(xiàn)他不在。 眾人沒有想到唐宗伯還在余家,一時以為他去了酒店暫住,又動用各種關(guān)系網(wǎng)去酒店查詢,一無所獲。 報社的電話快被打爆,除了這些老一輩的政商名流,還有社會各界的一些老人,無一不是當年與唐宗伯或有交情、或受過他恩惠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報社疲于應(yīng)付,有些人懷疑消息的真假,電視臺干脆做出專題節(jié)目,將昨晚在余家大宅的畫面剪切過一些敏感部分,然后滾動播出。 當看見唐宗伯坐在輪椅上的模樣,看見余九志從開口否認到開口承認,大街小巷,全是罵祖宗的聲音。 并不是所有的民眾都認識唐宗伯,尤其是年輕一代的人,許多人只是聽說過,而有些人也確實不清楚。但無論清不清楚唐宗伯,如今的香港民眾都知道余九志! 風(fēng)水四家族之首,香港第一風(fēng)水大師,他沒少受人尊崇和敬仰,到頭來竟是這么個心狠手辣、歹毒不堪的小人? 這樣的人,給人看風(fēng)水運程,祈福問卜,教人向善,教人因果? 諷刺!極大的諷刺! 被欺騙的感覺引燃了民眾的憤怒,也讓老一輩的那些有影響力的人憤怒了。 有些人,是把余九志當成唐宗伯的師弟來結(jié)交的,結(jié)果結(jié)交的人正是暗害唐大師雙腿殘疾、遠避他鄉(xiāng)的真兇? 混賬! 余九志人呢? 只有少數(shù)的人知道余九志已經(jīng)死了,而那些不知道的,卻是紛紛來到余家大門前,要求他出來給眾人一個交代。 但余家大門緊閉,大門里面已經(jīng)沒有了人。 人都在風(fēng)水堂。 當然,風(fēng)水堂今天也是大門緊閉。 但里面的議事堂上,卻是站滿了人。 香港的老風(fēng)水堂,盡管現(xiàn)在更名為了玄學(xué)協(xié)會,但香港人還是愿意叫它風(fēng)水堂。風(fēng)水堂是老建筑了,坐落在老街上,聚集著的都是些廟寺、古玩之類的傳統(tǒng)生意。逢年過節(jié),這里求平安除太歲的民眾絡(luò)繹不絕,可謂人滿為患,熱鬧非凡。 在這樣有傳統(tǒng)文化氣息的老街上,風(fēng)水堂坐落在街中的顯眼地段,常年有坐館的風(fēng)水師,館內(nèi)設(shè)有廟堂,為前來的民眾求簽祈福,風(fēng)水堂、命理堂、問卜堂、相堂,堂室齊全,坐堂的大多是玄門年輕一代的弟子,大師全都是從這里培養(yǎng)出來的。老風(fēng)水堂后頭則設(shè)有議事堂、習(xí)武堂等地,為平時議事和弟子們習(xí)武用的。 這里,曾是唐宗伯入門的地方,也是他被宣布成為嫡傳弟子的地方,更是他接受祖師衣缽,受到祝賀接掌玄門的地方。 這里,曾被余九志占據(jù)十余載。 現(xiàn)在,他又重新坐回了這里。 但今天,唐宗伯看著堂下站著的滿滿的人。 今天,他不是要看弟子們討論切磋本事,不是要與長老和師兄弟們討論某處風(fēng)水布局。 今天,他是要為玄門,清理門戶。 ☆、第三卷 香港斗法 第四十三章 清理門戶(下) 風(fēng)水堂里,站著黑壓壓一片人,最前頭跪著三名老人——王懷、曲志成、冷老爺子。 弟子們在后頭站著,垂著頭,誰都不敢說話,更不敢抬頭。 議事堂上,掌門祖師的座位上,坐在一名坐著輪椅的老人。老人身旁,一左一右立著兩名嫡傳弟子。再旁邊,張老帶著張氏一脈的弟子冷眼瞧著他們。 議事堂外頭,包括習(xí)武堂,整個老風(fēng)水堂后頭都被下了八門金鎖陣,掌門祖師坐在堂上,誰也逃不掉。企圖逃離的人,下場雖然不會比余九志慘,但也一定不會比盧師叔好到哪里去。昨晚余家大宅里的事,余氏一脈的弟子被押回張家小樓看管,王曲兩脈的弟子都已經(jīng)知道了。 那名少女竟是祖師的嫡傳弟子?怪不得她會在山上暴起傷人,怒斥一眾玄門長老! 她的話,至今還猶然在耳,“都給我聽好了!余九志既不是掌門,也不是長老!今天誰聽他的命令,來日門派清理門戶,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真的會一個都不留么? 當然是不可能的。 義字輩的年輕弟子并不知當年真相,門派里長老之間的爭斗,他們插不上嘴,使不上力,想管也管不了。他們都還沒出師,功夫、功法、術(shù)數(shù),所有的都還在學(xué)習(xí)中,與學(xué)徒無異。真正有關(guān)聯(lián)的是王懷、曲志成,和兩人的親傳弟子。 但即便是兩人的親傳弟子,也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有罪。誰有,誰沒有,怎么分辨,怎么處置,就要看唐宗伯的了。 處理的分寸稍有不當,無論是走的,還是留下的,若是心存積怨,對玄門來說就還有隱患。 夏芍看向唐宗伯,如果師父允許的話,她可以用天眼預(yù)知一下,有禍害的人現(xiàn)在除去就好。但唐宗伯坐在上首,只是看著這些舊的新的面孔,一言不發(fā),因此夏芍也只能暫不開口,只是看著身前坐著的老人。 夏芍以為,老人是在感慨緬懷,他可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才能平復(fù)情緒,卻沒想到,他竟開口說話了。 唐宗伯掃視了一眼堂下跪著的站著的人,聲音如常,卻面色威嚴,“你們都是玄門的弟子。不管是哪個輩分的,在入門的第一天,敬香、磕頭、奉茶、拜師,師父對你們說的第一句話,一定是門規(guī)。三規(guī)六戒,一不準欺師滅祖,二不準藐視前人,三不準江湖亂道,四不準斗狠噬殺,五不準jian盜yin邪,六不準妄欺凡人。” 老人說話慢,但一字一句,卻是清晰無比。聽的人都低著頭,連夏芍也垂下眸。她很多年沒聽到這六條門規(guī)了,今日聽到,往事浮上心頭,十歲那年在十里村后山的宅院里與師父初見,被他收為弟子的一幕幕猶在眼前。 那是重生后,改變她命運的一天。那重要的一天,師父說的每一個字,此刻都似在耳邊回蕩。 “先給祖師磕頭上香,再給為師磕頭敬茶?!?/br> “我們玄門的三規(guī)六戒你要牢記:一不準欺師滅祖,二不準藐視前人,三不準江湖亂道,四不準斗狠噬殺,五不準jian盜yin邪,六不準妄欺凡人。你可記清楚了?” “好,好。從今天起,你便是玄門第一百零六代嫡傳弟子,你起來吧?!?/br> 敬香、磕頭、奉茶、拜師!不錯,入門的時候,的確是這樣的。不只她是這樣,每一個拜入玄門的人,最初的經(jīng)歷都是一樣的。大家有著共同的記憶,夏芍不知道,對于此時堂上的人來說,聽見這些時,心中有何波動。反正對她來說,她是感慨的。 堂上靜得呼吸聲清晰可辨,弟子們都低著頭,唐宗伯的目光一個個從他們臉上看過,雖然這些人都沒抬頭,但仍舊能感受到老人望來的目光。 “現(xiàn)在,有人違反了門規(guī)。我不在的這十余年,長老余九志、王懷,代長老曲志成,三規(guī)六戒,犯了三條!欺師滅祖,江湖亂道,斗狠噬殺。殺的……是同門!”唐宗伯一敲輪椅扶手,同門二字在堂上震開,震得弟子們?nèi)碱澚祟潯?/br> “我這十幾年且不說,張長老一脈,被迫離開老風(fēng)水堂,退出風(fēng)水界八年,膝下兩名仁字輩弟子死在國外,至今尋不到尸身。王懷、曲志成,都有責(zé)任。余九志欺師滅祖,現(xiàn)今已死。王懷、曲志成,助紂為虐,江湖亂道。按門規(guī),廢除功法,自裁!” 廢除功法!自裁! 所有的弟子都震了震,往地上望去。跪在地上,已經(jīng)被斷了筋脈的王懷和曲志成低著頭,王懷閉了閉眼,曲志成則臉色煞白! 唐宗伯卻繼續(xù)說道:“三人的親傳弟子,有幫兇之嫌。按門規(guī),廢除功法,逐出門派!” 廢除功法,逐出門派! 這八個字對弟子們的震撼卻似乎比之前的強烈,一屋子的人霍然抬頭,齊刷刷望向上首坐著的老人! 余九志、王懷和曲志成的親傳弟子,那就表示是仁字輩。仁字輩的弟子都已是不惑之年,玄門的中堅力量,風(fēng)水術(shù)數(shù)界可以被稱為大師的人。就這么被廢了? 可、可這里面,并不是所有人都做過暗害同門的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當年的真相,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余九志、王懷和曲志成的勾當??! 再說了,這些人逐出門派,那、那他們收入門派的義字輩弟子呢? 夏芍也望向師父,卻見老人掃了眼年輕一代的弟子,說道:“義字輩的弟子,經(jīng)我了解,都是不知情的。但余、王、曲三脈的親傳弟子逐出門派,也就表示你們的師父要重新安排。我會給你們重新安排拜師的事?!?/br> 唐宗伯說著,望向張中先的三名弟子,“張長老一脈,你們的丘師叔、趙師叔和海師叔,都是可以收徒的。甚至張長老也不介意收徒,當然,誰要是想讓張長老收為親傳弟子,本事是要重新考校的?!?/br> 但這番話并沒能讓義字輩的弟子安下心來,反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很怪,甚至比剛才更加地擔(dān)心! 改拜入張氏一脈?祖師是在開玩笑吧! 張氏一脈,跟余、王、曲三脈是有仇的!他們真的能毫無芥蒂地接納他們這些“外來戶”?到時候,他們這些人,不得被給小鞋穿?他們一定會趁機報復(fù)的吧? 三脈的弟子們紛紛望向張中先和他的徒子徒孫們,果然,看見張氏一脈的義字輩弟子都一臉不樂意,有的人明顯對他們表現(xiàn)出嫌惡的神態(tài),溫?zé)钭顬槊黠@。 男孩手插在褲袋里,“有沒有搞錯?我寧愿當玄門最小的弟子,也不要這種師弟師妹!” “小燁!”海若輕斥他一聲,低聲道,“祖師的吩咐,你插什么嘴。聽著就是!” 話雖這么說,但海若臉上也是有愁容的。丘啟強和趙固更明顯,趙固明顯表現(xiàn)出不愛收仇家三脈的弟子為徒的表情。 溫?zé)钜膊幌?,皺著小眉頭,嗓音卻有點啞,看起來像暴躁的小獸,“我說錯了嗎?我?guī)煾甘潜凰麄兊膸煿λ赖?!?/br> 溫?zé)钍枪聝?,很小就被師父收為弟子,他把他師父當父親看待。但他七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到國外去接一宗陰宅風(fēng)水的工作,結(jié)果一去未歸。玄門有弟子在入門的時候,師父給見面禮的習(xí)慣,張中先給他的這名弟子的就是件玉掛件。當天,玉碎之時,元氣波動,張中先感覺到了,心知弟子出了事。但當時還抱有僥幸心理,覺得可能是玉毀人未亡,但一等數(shù)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正值余、王、曲三脈聯(lián)合打壓張氏一脈之際,張中先知道,人怕是已經(jīng)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