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醫(yī)生揭下口罩,皺眉問:“你是他家屬嗎?” 林墨剛想搖頭,一想韓勛的家人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都在海外,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聯(lián)系他們,只好硬著頭皮說:“是,他是我表哥?!?/br> 醫(yī)生輕輕搖頭,他看林墨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便說:“他的情況有點復(fù)雜,你最好通知他父母立刻過來幫他辦理住院手續(xù)?!?/br> 林墨心里一緊,“他傷得很厲害嗎?” 醫(yī)生示意護士將韓勛先推進病房,他跟在病床后面,邊走邊用簡單易懂的語言對林墨說:“他雖然失血比較嚴重,但是身上沒有出現(xiàn)骨折,只右手臂和左小腿以及膝蓋刮傷嚴重,經(jīng)過縫針消毒處理后,問題不大。但是他在車禍撞擊過程中,腦部著地,有腦震蕩和輕微顱內(nèi)出血現(xiàn)象,需要進一步觀察后,才能確定需不需要進行手術(shù)?!贬t(yī)生頓了一下,看著林墨比病人還要蒼白的臉色,忍不住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擔(dān)心,他的情況已經(jīng)算好的了,你盡快通知他家人吧?!?/br> 林墨木木的點點頭,看著韓勛失血蒼白的臉龐,心里一抽一抽鈍鈍的疼。他攥緊拳頭,默默看著醫(yī)生護士們一刻不停的給他輸液,插管子,記錄各種數(shù)據(jù),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像個壞掉的玩具似的,任人擺布,他卻絲毫都插不上手,那種深重的無力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dāng)初,韓勛是不是也這樣無助的看著他,在死神的鐮刀下垂死掙扎呢? 林墨再冷情,他的心腸也不是鐵石鑄就的,相反,他雖然性子冷淡,但只要是被他真正放進心里的人,他可以在底線之上,無原則的護短無條件的對其好。 如果說,之前,他對韓勛前世最后一段時光里的陪伴照顧只是感激的話,那么現(xiàn)在,他真正將他放進了心里。 無關(guān)曖昧情愫。 林墨的心很小,上輩子至親之人早早離世,情人離心背叛,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心里只裝了一個林書。這輩子他竭力改變家人的命運,心里多裝了爸爸和奶奶,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韓勛,他把他放在跟家人一樣的位置上。 等醫(yī)生護士們忙完離開病房,林墨靜靜坐在韓勛身旁,他愣愣的看著韓勛的臉,比上輩子第一次見他是青稚些,殘留著少許少年柔軟的輪廓,那張臉完全定型后的侵略張揚已經(jīng)初顯苗頭。 其實,他對韓勛的第一印象很不好,那時候,因為家里接連出事,爸爸被查出患上了尿毒癥,林書一時沖動打了一個總帶人欺負辱罵他的同學(xué),累積的偏激暴怒令他幾乎將那人打殘,那家人有點關(guān)系又出名的流氓無賴,軟硬不吃不依不撓要讓林墨賠他們五萬塊錢,不然就送他弟弟去坐牢。 他那會兒只有十八歲,跟著李師傅學(xué)了三年,廚藝小成,正想攢錢開個小鋪子,改善家人生活,哪知飛來橫禍砸得他手足無措。他病急亂投醫(yī),聽人說可以帶他去g省,給他掙大錢的機會,他傻乎乎的就跟著去了,奶奶攔都攔不住。當(dāng)時,他一心撲在學(xué)廚和照顧家人上,那年代咨詢也不發(fā)達,他接觸的也多是些沒多少心眼的鄉(xiāng)下人,因此,盡管生活足夠艱難,本質(zhì)上他還很單純很容易相信人,說得直白點兒就是缺心眼。 等到了g省才知道,帶他去的那人將他賣了,他跟逼迫林書那家人是一伙的,這件事情從頭到為就是個圈套。他被賣給當(dāng)?shù)匾粋€黑·幫做男~妓,等他知道真相時整個人都懵了,那會兒他還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也可以與男人做,天知道那會兒與同齡人嚴重脫節(jié)的他,連男人與女人怎么做都不知道。 黑幫的手段很多,饑餓、毒打、威脅……他們太知道如何讓一個人屈服妥協(xié)了,他被他們折磨了一個多月后,最終答應(yīng)接客。 無論男女,雛兒的身價總要高些。他長得好看,被那家會所包裝稍微包裝了一番后,讓他跟其他幾個人一起去招待三個身份特殊的貴客。 那三人就是陳俊曦,韓勛,還有一個陳俊曦的表弟兼跟班,田耀祖。 陳俊曦在田耀祖的慫恿下,決定玩點兒新鮮出格的,然后挑中了他。 韓勛一直很厭惡田耀祖諂媚的嘴臉,連帶的對他更沒有好臉色。韓勛五官精致面容深邃,他從小在富貴權(quán)勢圈里浸yin長大,平時說說笑笑還好,一旦冷下臉來,全身氣勢就連陳太子都難以招架,更何況是林墨那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土包子。 幾記眼刀子射得林墨如坐針氈自慚形穢,恨不得找個地縫把自己埋進去,要不是擔(dān)心那些人對林書他們使壞,他幾乎想要奪門而逃了。 那晚上,他對陳俊曦的印象遠不如韓勛來得深刻,以至于后來,一看到韓勛他就下意識心虛想躲。偏偏韓小人還總喜歡找他麻煩…… 他至今都覺得韓勛會喜歡他,是件非常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他聯(lián)系不上韓家,要聯(lián)系陳家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辦得到的,有韓小人‘在手’,他倒不擔(dān)心陳家人不見他,可到時候他該如何解釋一切?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想再與陳家人扯上半毛錢的關(guān)系。 韓小人果然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一見面連話都沒說上就給他出難題。 林墨頭疼得不行,他在韓勛身邊枯坐了半個多小時,警方還沒來得及通過車牌找出肇事司機,他自個兒就在家人的陪同下去派出所自首了。 “小同志,我們家老章真的不是故意要跑的?!?/br> 肇事司機名叫章龍虎,跟他霸氣的名字相比,他膽子實在太小了,他當(dāng)時見韓勛流了那么多血,以為把人撞死了,嚇得整個人都傻了,等他回過神來,已經(jīng)丟下受害人跑回家里了。他在家里坐立不安,等老婆打完牌從外面回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事情告訴他老婆,當(dāng)即被他老婆揪著耳朵扭送到派出所投案自首。 來者正是章龍虎的老婆曾靜,她帶著十二萬分的歉意說:“對不起,出了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對不起了,責(zé)任都在我們,你放心,你哥的醫(yī)療費我們一定全包了,該賠償?shù)馁M用我們也一分都不會少。” 林墨怒氣難消:“你先別把話說得那么滿,如果韓……我哥出了什么事情,我饒不了你們?!?/br> “不會的,不會的,你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出事的……” 他們在病房外交涉之際,韓勛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只覺腦袋突突的疼,全身骨頭都跟散了架似的,沒一處不疼的。忽然聽到門外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心臟砰砰直跳。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門吱得一聲被人推開,韓勛條件反射閉上眼睛,被子下右手驟然握緊,疼得他差點兒沒喊出聲來。 林小墨,林小墨,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韓勛忍了又忍,終于沒忍住,裝出一副剛剛蘇醒的模樣,緊皺著眉頭痛苦的睜開眼睛。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神,茫然的看著林墨,‘氣若游絲’的問:“你是誰?” 不等林墨反應(yīng)過來,他又緊接著問:“我是誰?我怎么會在這兒?我,我的頭好痛……” 韓勛佯裝痛苦的閉起了眼睛,透過一條細縫,滿意的看著林墨一臉緊張得不行的樣子,心里默默為自己‘天才般’的主意點了個贊。 殊不知,失憶神馬的是后世棒子劇里用到爛的爛梗。 林墨關(guān)心則亂,根本沒識破韓勛的詭計,他忙按鈴找來醫(yī)生,醫(yī)生一番檢查后,用遺憾的口吻告訴林墨:“你表哥很有可能是因為顱內(nèi)血塊影響,導(dǎo)致暫時性失憶?!?/br> “艸”,林墨低聲爆了句國罵,看了眼病床上一臉痛苦茫然的韓小人,忽覺躺在床上的人根本就是個大麻煩,好像剛才又擔(dān)憂又糾結(jié)的那人不是他一樣,他皺眉問:“那他什么時候可以恢復(fù)記憶?” “人的大腦構(gòu)造非常復(fù)雜,這個問題我辦法給你確切答案。等他顱內(nèi)的血塊被身體徹底吸收消融后,他才有可能恢復(fù)記憶,這個過程也許要幾天,也許要幾年,永久性失去記憶也很有可能,這種情況其實并不少見。你盡快通知他的家人吧,見到熟悉的人、事,有助于他恢復(fù)記憶?!?/br> 林墨嘴里發(fā)苦:“他顱內(nèi)的血塊除了對他記憶產(chǎn)生影響,還會對他身體造成其他不良影響嗎?” 醫(yī)生道:“他這么快就蘇醒過來,理論上不會造成其他影響,具體的,還要再留院觀察一段時間?!?/br> “嗯,我知道了?!?/br> 醫(yī)生轉(zhuǎn)身離開,突然想起來,補充了一句:“盡量不要刺激病人,否則很可能讓他病情惡化?!?/br> “嗯,好的?!?/br> 醫(yī)生走了,病房里就只剩林墨跟韓勛大眼瞪小眼。 韓勛仗著自己‘陰謀得逞’,不再故意收斂,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林墨,將他從頭發(fā)絲打量到腳底,每一個細節(jié)都不肯錯過,反復(fù)‘掃描’許久,夢中那張看不清的臉一一補全,恍惚中他的目光落在那雙盛著nongnong憂慮的鳳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