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就算當時血流成河，都會被沙塵暴給埋沒了。”

    張回說：“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br>
    我又說：“好了，不說號外了，你知道，我們現(xiàn)在迷路了，就算你承認了，我們也不可能找到他了。你說說白欣欣吧，你把他埋在哪兒了？”

    張回說：“你知道嗎？作為一個團隊的負責人，你正在做一件最不該做的事——制造恐慌?！?/br>
    我說：“我不能把大家一個個留在沙子里，我至少要把尸體帶回去?！?/br>
    張回說：“如果他回不來，7天之后才會變成尸體?！?/br>
    我說：“你真頑固。徐爾戈，把他綁在越野車的保險杠上，大家休息?！?/br>
    魏早和徐爾戈一起把張回拽到越野車前，結(jié)結(jié)實實綁在了保險杠上。

    我對大家說：“都休息吧?！?/br>
    布布走到我跟前，小聲說：“周老大，這樣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我說：“他連人性都沒有了，我們還談什么人道！”

    布布說：“你只是猜測啊?！?/br>
    我說：“你不同意這么做？那我放開他，你看看明天早上還會剩下多少人?！?/br>
    布布不再為張回爭取了。停了停，她說：“我們不找白欣欣了？”

    我說：“天亮再說吧，現(xiàn)在沒法跟蹤他的腳印?！?/br>
    布布嘆了口氣，離開了。

    我回到帳篷，把門簾卷起來，讓張回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中。然后，我對漿汁兒說：“你睡覺，我弄弄電臺，也當給你放哨了?！?/br>
    漿汁兒說：“你弄吧，我很想看看你作為一個外行的樣子?！?/br>
    我說：“心理太陰暗。”

    她說：“我從來就沒有光明過啊?！?/br>
    雖然我學習過發(fā)報和收報，但是對電臺一竅不通。我打開開關(guān)，不停地調(diào)頻，依然是各種稀奇古怪的電流雜音，很刺耳，聽不到一句人類的聲音。

    我瞇著眼朝外看看，黑糊糊的，隱約能看見張回那張臉。他遠遠地看著我，眼神像冰一樣冷。

    我把目光收回來，繼續(xù)搗鼓電臺。

    過了一會兒，我再次朝外看看，有個人影走近了張回，是布布，她送去了一塊毯子，裹在了張回的身上，然后離開，張回雙手背在背后，靠在保險杠上，依然冷冰冰地看著我。

    布布沒有離開，她站在張回旁邊，舉起夜視望遠鏡朝荒漠上張望，不知道是不是在尋找白欣欣。

    漿汁兒說：“我很喜歡你玩7個字?！?/br>
    我說：“跟一個人只能玩一次?！?/br>
    漿汁兒說：“你為什么不測測他呢？”

    我說：“誰？”

    漿汁兒說：“張回啊?！?/br>
    我說：“沒用，對他必須用測謊儀?！?/br>
    漿汁兒說：“當著我的面，你最好不要這么不自信，不然我會瞧不起你的。你等我一會兒啊。”

    我說：“你干什么去？”

    她已經(jīng)顛兒顛兒地跑向張回了。我盯著她。她和章回聊了一會兒，大概十幾分鐘之后，她回來了，對我說：“你猜他選了什么字？”

    我專心弄電臺，有點煩躁，說：“我不感興趣?！?/br>
    漿汁兒說：“大，遙，浮，風，素，遷，弗?！?/br>
    我用手在地上寫了寫筆劃，然后說：“他就是個逃犯。”

    漿汁兒說：“這么肯定？”

    我說：“他比較明顯。你看，第一個字——大，它是最舒展的一個字，如果一個人常年被囚禁，他的潛意識肯定最渴望舒展。另外，兩個字都是走之旁——遙和遷，走之旁深藏著奔跑之意。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選的7個字沒一個帶封口的，這說明他極度需要敞開，需要自由。”

    漿汁兒說：“還真是！”

    我說：“再看最后一個字——弗。在所有漢字中，這個字最像迷宮，說明他非常沒有安全感，非常希望被藏匿起來?！?/br>
    漿汁兒說：“沒有殺人的征兆？”

    我說：“看怎么說。一個殺過人的人，經(jīng)常浮現(xiàn)在腦海中的不是魔，而是佛。但是他不敢面對佛，于是跑掉了，人字旁就沒了，佛也殘缺了?！?/br>
    說到這兒，我朝外看了看，張回依然在冷冷地看著我。

    漿汁兒說：“這個惡人……”

    我關(guān)掉了電臺，世界一下安靜了。

    漿汁兒說：“放棄了？”

    我說：“什么叫放棄了啊，我累了，明天再試。”

    漿汁兒說：“呵呵。”

    她不是在笑，這兩個字她是說出來的，帶著明顯的嘲笑意味。

    突然，四眼發(fā)瘋地叫起來，我探頭一看，它已經(jīng)像箭一樣朝荒漠上射出去。接著我聽到布布激動地叫起來：“周老大！你快出來！”

    我站起來，跑出帳篷朝遠處望去——滿身塵土的號外跌跌撞撞地回來了。

    第36章 爬行和直立

    我呆若木樁。

    號外是昨天早上失蹤的，我們已經(jīng)離開那個營地，在羅布泊上行駛了兩天，他怎么可能找到我們？

    難道我們一直在繞圈，并沒有走出多遠？

    我喊了一聲：“號外！”

    漿汁兒一下就蹦了出來。

    張回看著號外也一臉迷茫。

    號外“撲通”一下坐在地上，說：“水……給我水……”

    四眼把兩只前爪搭在號外的后背上，使勁地舔他的腦袋。我發(fā)現(xiàn)，他的腦袋上凝著黑紅色的血痂。

    漿汁兒趕緊拿來一瓶礦泉水，遞給他。他咕嘟咕嘟地喝光了。

    大家都紛紛跑出來。

    孟小帥撲上去，一下抱住了他，眼淚流下來。

    我說：“你去哪兒了！”

    號外說：“我也不——不知道我去哪兒了……”

    我說：“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號外說：“我聽見沙——沙塵暴來了，聲音那么嚇——嚇人，就跑出去看，結(jié)果帳——帳篷倒了，我就暈——暈菜了?！?/br>
    我說：“然后呢？”

    號外說：“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躺在一個沙丘旁，營地不見了……”

    我說：“你被刮飛了？”

    號外說：“不知道哇，反正我全——全身痛死了?！?/br>
    我說：“那你怎么找到我們的？”

    號外說：“我兜里有個電——電波追蹤器，循著信號才找到你們。”

    張回說：“是不是該放開我了？”

    四眼還在跟號外粘糊，號外推開它，轉(zhuǎn)頭看了看張回：“他——他怎么了？”

    我對張回說：“你的嫌疑并沒有解除，老老實實地呆著?！?/br>
    張回說：“你會很尷尬。”

    我不理他，對號外說：“白欣欣失蹤了3個多小時，我懷疑被他殺了?！?/br>
    號外再次看了看張回，瞪大了眼睛。

    我說：“那雙鞋子怎么不見了？”

    號外說：“你讓我?！９艿哪请p？”

    我點點頭。

    他說：“我不知道哇！”

    我說：“不管它了，你回來就好?！?/br>
    然后，我對布布說：“你給號外拿點吃的，他肯定餓壞了?！?/br>
    號外說：“布布，快點兒！”

    布布給號外拿來一堆熟食，他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等到他吃完之后，我才對他講了目前的處境，他瞪著我，眼神迅速黯淡下來。

    我說：“從今天起，你要天天用電臺呼叫，看看能不能跟外界聯(lián)系上?！?/br>
    大家?guī)吞柾獯钇鹆藥づ?，他搬回了他的電臺，繼續(xù)搗鼓。

    我站在他旁邊，希望出現(xiàn)奇跡。

    他把電臺調(diào)到發(fā)射狀態(tài)，開始喊話，他雖然業(yè)余，但比我專業(yè)多了：“cqcqcq，這里是bg0xxx，我們被困羅布泊，收到請回答！完畢！”

    然后，他把電臺轉(zhuǎn)入接收狀態(tài)，等待。電臺傳出電流雜音，沒人回應。

    我發(fā)現(xiàn)，他坐在電臺前呼叫的時候，一點都不結(jié)巴。

    我問他：“cq什么意思？”

    號外說：“廣——廣泛呼叫啊。”

    我又問：“bg0xxx呢？”

    號外說：“b是中國大陸，g是我的電臺等——等級，0是新疆，xxx是我——我的代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