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太原說：“兩個月以前了……”

    布布激動起來：“是不是有個姓蘇的？”

    鄭太原說：“蘇紅軍？”

    布布說：“蘇紅軍！”

    鄭太原說：“他是跟著我們科考隊來玩的?！?/br>
    布布說：“我知道我知道！他怎么樣？”

    鄭太原說：“不知道……”

    我驚呆了。我來羅布泊之前，查閱它的資料，在2013年2月的時候，有個科考小組在羅布泊集體失蹤，搜尋不見人，后來判斷他們已經(jīng)遇難……難道眼前這個人是他們中的一員？

    我問布布：“蘇紅軍？怎么回事？”

    布布說：“蘇紅軍是我老公！”

    我呆住了。

    布布說：“他跟一個科考隊進入羅布泊旅行，結(jié)果失蹤了！救援隊的直升飛機進入羅布泊找了很多次，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蹤影，于是確定他們集體遇難了……”

    我突然明白布布來羅布泊的真實目的了。

    我突然明白她為什么一直舉著望遠鏡四處眺望了。

    我突然明白她為什么拉著一塊石碑了。

    布布說：“他去哪了？他還活著嗎？”

    鄭太原說：“給我水……”

    孟小帥趕緊去拿水。

    鄭太原說：“他很可能也死了……”

    布布半天說不出話來。她不甘心地又問：“你的意思是，他也有可能還活著？”

    鄭太原說：“也許吧?！?/br>
    布布的眼睛立即燃起了希望：“請你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可以嗎？”

    孟小帥拿來了一瓶礦泉水，遞給鄭太原，他咕嘟咕嘟喝了，體力似乎恢復(fù)了很多，我注意到，他緊緊抓著那只空塑料瓶，都握癟了。

    鄭太原說：“我們進入羅布泊尋找錳礦，接近羅布泊湖心之后，那天早上我們起了床，發(fā)現(xiàn)有個隊友死了，我們以為他半夜死于急癥，趕緊試著跟外界聯(lián)系，卻發(fā)現(xiàn)通訊全部中斷。第二天早上，我們發(fā)現(xiàn)又死了一個隊友，我們都感覺事情不妙，立即撤離。沒想到第三天早上，又一個隊友死了……”

    我說：“你們總共幾個人？”

    鄭太原說：“6個，加上那個跟我們來旅行的蘇紅軍，總共7個?！?/br>
    我說：“另外三個人呢？”

    鄭太原說：“我們離開羅布泊至少需要4天時間，而我們正好剩下4個人。晚上，我們就輪流睡覺，結(jié)果第四天夜里，放哨的那個人死了……”

    我們聽著聽著，全體不寒而栗。

    我們只知道，羅布泊作為一片鳥不拉屎的自然環(huán)境，經(jīng)常吞噬人的生命?，F(xiàn)在看來，還有某種邪惡的東西在這片區(qū)域殺人不眨眼，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鄭太原接著說：“我們只剩下三個人了，不敢再宿營了，日夜趕路，想逃出去。第五天白天，我們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最后一輛車不見了，以為它出故障了，趕緊回去找，發(fā)現(xiàn)另一個隊友死在了車上……”

    我說：“那個蘇紅軍呢？”

    布布緊緊盯著他。

    鄭太原說：“我不知道。他開著一輛四驅(qū)越野車走在前頭，我開著這輛小貨車跟著他，前面的塵土很大，烏煙瘴氣的，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一個小孩！……”

    他也提到了小孩！

    鄭太原說：“那個小孩出現(xiàn)得太突然了，當時我來不及剎車，一下就把他撞到了車底下。我趕緊停車，下去查看車底盤，并沒有看到他。我感覺不對勁了，這地方怎么可能有小孩？想起接二連三死去的那些隊友，我害怕了，上了車加油朝前開……”

    布布說：“你是不是疲勞駕駛，太累了，神志不清了?。俊?/br>
    鄭太原看了看布布，說：“我確實很累，開了一會兒，我把車停下來休息。剛剛打了個盹兒，就感覺不對勁，睜眼一看，空調(diào)縫里出現(xiàn)了一個小孩的嘴，紅紅的，正在朝外吹氣兒，跟空調(diào)一樣冷，接著我就昏過去了……”

    我說：“你真的看到空調(diào)里有張嘴？”

    鄭太原說：“千真萬確！”

    布布問：“你熄火了嗎？”

    鄭太原說：“沒有……”

    布布說：“你怠速停車睡覺，一氧化碳中毒啦！不可能有什么小孩的嘴，你肯定是先昏迷了，然后出現(xiàn)了幻覺！”

    鄭太原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感覺這次考察從始至終都像一場幻覺?！?/br>
    我說：“然后呢？”

    鄭太原說：“我醒來之后，天已經(jīng)黑了，前面那輛越野車已經(jīng)不見了，整個荒漠上只剩下了我和這輛小貨車。我四處亂撞，一直出不去……”

    我說：“你的車上還有油嗎？”

    鄭太原說：“前幾天就跑沒了，我一直留在車上，老實說，我在等死……”

    我說：“你怎么活下來的？”

    鄭太原說：“食物和水都在我的車上。”

    布布立即問：“蘇紅軍的車上呢？”

    鄭太原說：“也有的。我的隊友陸續(xù)死掉之后，我們帶走了全部給養(yǎng)，分別放在了兩輛車上?！?/br>
    布布一下攥緊了拳頭。

    我說：“可是你在這里已經(jīng)兩個月了啊！”

    鄭太原說：“我們7個人，儲備了20天的給養(yǎng)。他們都死了，我和蘇紅軍分成兩份，正好夠活兩個月的。最后一瓶水，我前天喝光了……”

    布布猛地把臉轉(zhuǎn)向了我：“我老公肯定還活著！”

    我點點頭：“說不定，他已經(jīng)走出去了……”

    鄭太原很喪氣地說了句：“不一定，說不定他也會看到一個小孩……”

    突然，魏早喊了我一聲：“周老大！”

    他剛剛爬到小貨車上去了，他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走到車廂門口，問他：“怎么了？”

    他說：“你上來看看……”

    我抓著車門爬上去了，車廂里扔著睡袋，油桶，一些老舊的設(shè)備，還有一堆空礦泉水瓶子和空食物包裝盒，車廂角落有幾只塑料袋，裝著白色粉狀物，上面寫著：三氧化二砷。

    這車上拉著十幾公斤砒霜！

    第45章 奇異的車號

    我下了車，低聲問鄭太原：“你的車上拉的是什么？”

    鄭太原很平靜地說：“砒霜?！?/br>
    我說：“你來羅布泊，拉這么多砒霜干什么？”

    鄭太原說：“做水文實驗的啊?！?/br>
    布布說：“尋找錳礦，就是要用砒霜做實驗的。”

    鄭太原的小貨車上確實寫著“危險貨物”。我解除了疑慮，對他說：“老鄭，你跟我們走吧。”

    他警惕地看了看被綁著的李兆，又看了看我們：“他是怎么回事？”

    我說：“我們懷疑他殺了人。”

    鄭太原說：“他是你們一起的？”

    我說：“不是，半路遇見的。”

    鄭太原說：“你們懷疑他殺了什么人？”

    我說：“說起來話長了。你放心吧，我們不是壞人，我們都是有職業(yè)的?！?/br>
    接著，我分別指了指布布、張回、魏早、徐爾戈和孟小帥：“她是機關(guān)干部，他是監(jiān)獄的警察，他是退伍兵，他是電臺播音員，她是模特。我是作家。跟你們來羅布泊旅行的那個蘇紅軍，是布布的老公。”

    鄭太原不再追問了，他繞到車后，有些留戀地朝車廂里看了看。

    我說：“都扔了吧，我們不可能讓你帶上它們?！?/br>
    他說：“那就……扔了吧。”

    鄭太原跟我們走到車前，布布說：“鄭太原，你坐我的車吧！”

    魏早說：“讓他坐我的車?！?/br>
    他的考慮是對的，我們和這個鄭太原萍水相逢，畢竟布布的車上只有她和孟小帥，都是女的。

    布布卻很堅持：“我想跟他說說話。”

    布布的老公失蹤兩個月了，鄭太原是最后見到她老公的人，她有太多話要問鄭太原。

    魏早看我。

    我說：“就讓他坐布布的車吧。”

    于是，鄭太原就上了布布的車。

    白欣欣走到我旁邊，小聲說：“你確定要帶他回去？”

    我說：“他提到了布布的老公，肯定是科考隊的，不會錯?！?/br>
    白欣欣說：“我們要是這么不斷地有人加入，很快就會斷炊的?！?/br>
    我說：“那你要把他丟在這兒？”

    白欣欣乜斜了我一眼，不再說什么。

    這時候天已經(jīng)有點暗下來。

    四輛車沿著來路返回。

    我們沒找見那三具尸體，卻多了一個科考隊員。

    返回的時候，我們用的時間似乎短多了。

    到了營地，也許是因為來了陌生人，四眼又叫起來。號外把它趕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