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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員圖書室也有報紙。周子兮對他扮一個鬼臉,意欲再說,卻見唐競低頭去看手表。 腦中又閃過相似的畫面,學(xué)校,汽車,男人抬腕去看手表。 你快走吧。她搶在前面,聲音變冷,疊起報紙丟回座位上,從他車?yán)锵聛怼?/br> 唐競看著她,不知哪里不對,又招惹了這位大小姐,卻突然冒出個念頭。 你不是問考到甲等如何嗎?他道,明知自己只是一時興起,也許下一秒就會后悔,還是忍不住說出來。 如何?周子兮反問。 若你能得一個甲等,我?guī)闳トA棧碼頭。他承諾。 Deal.她冷冷回答,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但就在她離去的那一瞬,他已經(jīng)如愿看到她眼中的光。 孤島余生 3.2 禮拜日一早,唐競實踐承諾,將周子兮接出女中。 只是有一件事,他未曾算好。這一天,他也答應(yīng)了蘇錦玲,點她的名字出堂差。 于他意料之外,錦玲上回試戲成功,在明星公司一部新戲中得到一個小角色,演的便是一個妓女出身的姨太太,也算是本色表演。為著拍戲,接下去的一段時間里,她時常需要外出。唐競送佛送到西,也就得繼續(xù)擔(dān)著這白日宣yin的虛名。 當(dāng)然,若是還需拍夜場戲,便是夜以繼日。 于是,這一天,唐競在華懋飯店門口接下錦玲,打發(fā)走雪芳聽差的時候,周子兮正坐在馬路對面的汽車?yán)锟粗麄儭?/br> 錦玲認(rèn)得唐競的奧斯丁轎車,見車?yán)镉腥丝此愠抢锔A艘桓?,還是如平常一般淡淡笑著,并不介意旁人對她的眼色,是一種稍帶卑微的寵辱不驚。 這一場遭遇不過一刻功夫,卻叫唐競感覺略微的不妥。他并不介意別人說他每日召妓,可叫周子兮撞見,卻令他有種奇妙的負(fù)罪感,他不知道是為什么。 在去往江邊的路上,他給自己找到一個理由。也許,在他的潛意識中,這兩種女人是不應(yīng)該見面的。 哪怕在周子兮出嫁之后的某個時刻,不得不面對一兩位四馬路出身的姨太太,以張頌堯以往的品行來看,這是極有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說,至少在此時,她的世界應(yīng)當(dāng)非黑即白,無暇而透明。 方才那個是誰?周子兮打斷他的思緒。 家中傭人。唐競隨口回答。 呵,周子兮揶揄,你家傭人穿小鳳仙領(lǐng)子短襖與繡花緞鞋。 那你說她是什么人?唐競冷哼一聲,懶得再找理由,料定她這樣一個小姑娘沒有臉面對一個男人說出那兩個字來。 卻不曾想到周子兮會湊過來在他耳畔道:她是不是?你們是不是? 結(jié)果輪到他沒臉,方向盤一歪,差點撞到路邊的黃包車。 坐好,唐競罵了一句,你從哪里聽來這些?! 你當(dāng)我什么都不懂?周子兮嗤之以鼻。 你懂什么?唐競愈加嗤之以鼻。 周子兮不服,放話出來:你盡管考我。 唐競語塞,這可叫他怎么考? 車開到渡口,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寶莉與吳予培。 唐競帶著周子兮下車,不等舉手招呼,那兩人已經(jīng)走過來。吳予培照舊全副西裝打扮,寶莉卻是輕便,襯衫,布褲,袖口挽起,好不帥氣。 還以為只我們兩個。身邊的周子兮撇嘴說了一句。 唐競看她一眼,倒是有些不懂她這話究竟是何意,但眼前是寶莉?qū)λχ溆喱嵥橐簿蜁簳r擱下不管了。 我說過你也可以,只要你愿意。寶莉?qū)λ馈?/br> 唐競卻答:我只是帶孩子郊游,順道遇見你們,同路一程。 寶莉又笑,點頭接受這說辭。 周子兮卻冷嗤,大約是因為孩子兩個字。 唐競?cè)耘f置之不理,大手一揮帶著一行人去坐船。 彼時的黃浦江尚未有春江輪渡,民間擺渡多是坐手搖櫓船。他們今日卻有一支小汽輪,也是唐競早就安排下的。 雖已是夏末,但那天太陽甚好,唐競看吳予培的打扮,存心做壞,借口船艙內(nèi)狹小,只讓兩位女士坐在里面,拉吳予培到外面甲板上站著看江景。 不多時,吳予培便熱得脫掉外套,更抽出一方白手帕揩著額上的汗。 唐競瞧著他好笑,也望寶莉捉到這狼狽模樣,但往船艙里看去,卻見兩位女士正促膝交談。周子兮似乎早已忘了方才的不悅,投契到認(rèn)真的地步。 在說什么?他過去問。 周子兮抬頭看他一眼,答:才知道華萊士小姐是《大陸報》記者,我正問她對包辦婚姻怎么看。 果然,唐競心想,這丫頭確是能抓住一切機會。但就他對寶莉的了解,料定周子兮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那華萊士小姐如何回答?他于是問。 周子兮看一眼寶莉,而后總結(jié):婚姻是父權(quán)社會的騙局一場。神情似懂非懂,卻又深以為然。 唐競一笑置之,倒不擔(dān)心。他與寶莉約會過幾次,早知這女人根本就不相信結(jié)婚這回事,不管是自由的,還是不自由的,也足以自立去實踐。但如此觀念對英美婦女來說尚且是天方夜譚,更何況是周子兮。她這樣的女孩子總得找人結(jié)婚,不是這個,便是那個,哪怕抗?fàn)幜诉@份婚約,還有一眾周氏宗親等著替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