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還要感謝武平伯在澎湖把水師輸個精光嘍？”邊上的顏道及湊趣著，這次他也是得了指揮使同知的顯爵，雖然不如鞏、麻，但也足以傲世幾輩了?！安恢涝蹅儸F(xiàn)在去稱謝，武平伯會不會氣得吐血啊。”

    “你還別說，聽說武平伯的身子已經(jīng)垮了?！弊T安雖然對劉國軒并沒有什么好感，但對方畢竟是軍中前輩，他還是有幾分尊敬的?！肮烂@個冬天都未必能熬過去啊?！?/br>
    “有這事？”唐慎之探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虎不是現(xiàn)在參軍院的參軍事嘛，他跟著林大人去看過武平伯了?！弊T安搖頭著?！白怨琶琅缑麑?，不許人間見白頭啊。”

    “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是天理循環(huán)?！膘柼靺s頗有些不以為然?！氨Q兩聲也就罷了，總不見得咱們事事都要讓著那些老人家吧?！币幌氲竭€在做著哨官、參軍長的林康他們，鞏天用很是堅定的口氣說道?！斑@要是讓主上知道了，一定會說咱們失了銳氣的?！?/br>
    “說得好?！甭橛艄?jié)稱贊著?！八畮熑珧T兵，剽掠如風(fēng)，關(guān)鍵就是不能失了銳氣，要是跟清虜一樣慢吞吞的行船，那才是取死之道。”兩個提督級的人物達成了一致，足以壓制同輩人的聲響，不過麻英不想搞得太僵，于是提問道?！澳銈冋f，清虜吃了這么一個大虧，會不會也學(xué)著造起軟帆夾板船了。”

    “不無這個可能啊?！背M表現(xiàn)出一絲擔(dān)心?！肮蕠奈锂a(chǎn)豐饒，萬一清虜跟咱們拼國力可是能把咱們給生生耗死的，不知道主上和軍務(wù)司、參軍院的大佬們有沒有考慮到這點?！?/br>
    “肯定考慮到了，否則主上是不會把咱們雪藏到現(xiàn)在才拋出來的?！?/br>
    “卻是如此。”鞏天同意著唐慎之的觀點?！暗蹅兌嗌倌瓴艑W(xué)會的制作三桅帆船，清虜?shù)墓そ尘退惆疡R原他們強，又能強了幾分，只是以雙桅炮船比拼的話，麻英，到時候，你就不是單單得了伯爵的彩頭，說不定還能直晉侯爵呢?！?/br>
    “拉倒吧。你說得好聽，主上的規(guī)矩三年就要轉(zhuǎn)任的。等清虜把炮船造出來了，就該輪到你來當(dāng)主力艦隊提督了?！甭橛⒖嘈χ??！斑@個侯爵怕是給你自己留在吧?！?/br>
    “行啊，麻兄，老麻，你都是私相授受了，誰說一定輪到我當(dāng)主力艦隊提督的?！?/br>
    “這不是明擺著的嘛?！甭橛⑦€想再說什么，外間侍立的衛(wèi)士進來通報了。“不說了，正主人來，咱們好生聽聽今天軍務(wù)司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現(xiàn)根據(jù)軍務(wù)司和參軍院的合議做如下布達，”林珩掃了掃面前的水師諸將，隨即念叨?！凹?，授主力艦隊為鎮(zhèn)國艦隊，授快速艦隊為伏波艦隊?！辨?zhèn)國艦隊和伏波艦隊的名字顯然挺唬人的，以至于麻英和鞏天都眉開眼笑的。“乙，將原隸屬主力艦隊的泰山號、鷺江號等十五艘雙桅炮船轉(zhuǎn)隸快速艦隊。”

    對于林珩的命令，麻英并不意外，畢竟將三千料雙桅炮船編入主力艦隊原來就是權(quán)宜之策，如今也不過是正本清源而已，不過讓六艘四千料級鐵骨戰(zhàn)船轉(zhuǎn)入伏波艦隊就讓他有所不喜了，這么一來鎮(zhèn)國艦隊不就成了空殼子了嗎？

    然而麻英還沒有張口，林珩后面的話就堵住了他的嘴：“抽調(diào)原快速艦隊第一、二、三、四等四隊十二艘炮船并四艘千料通報船及原鹿港隊所屬福船七只、艍船三只與右龍驤師第一團組成北方艦隊，進駐西歸浦及蝦夷地兩都督府，任命楚進為北方艦隊權(quán)提督?！?/br>
    楚進詫異的張了張嘴，但林珩顯然不要他說什么，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丙，以泰山號等六艘四千料鐵骨炮船重組伏波艦隊安南分艦隊，并攜釋放礦奴一千人移鎮(zhèn)金蘭都督府，以威懾廣南、真臘、呔泥和暹羅諸國并監(jiān)視粵西南及瓊州?！?/br>
    戰(zhàn)前，鄭軍一共擁有四十二艘雙桅炮船，如今除開北方艦隊十二艘，安南分艦隊六艘，直屬與伏波艦隊名下的還有二十四艘，恰巧是快速艦隊最初的編制數(shù)額，這些炮船將廣泛的出沒在日本至東寧，東寧至納閩、超武堡之間的廣大海域，數(shù)目再少了的確有些不敷足用。

    “丁，撤銷原鹿港隊，人員、船只先行編入基隆隊，原鹿港隊統(tǒng)領(lǐng)黃初旭調(diào)任基隆隊統(tǒng)領(lǐng)?！绷昼袼南麓蛄苛艘幌?，結(jié)果卻沒有發(fā)現(xiàn)黃初旭的影子，于是只好再往下說。“戊，原童子軍船場移往基隆，歸屬于水師學(xué)堂，原軍務(wù)司甲字船場移往西歸浦、玄字船場以往蝦夷地都督府……”

    林珩說完便散會了，此時鞏天羨慕的看了看楚進：“完了，這幾年閩海上是沒有大動靜了，倒是北面還有些文章可做，小楚，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第228章 武平伯死了

    “主上，武平伯府呈報武平伯病篤。”金十九手持拂塵立在鄭克臧身后小聲報告著。“太醫(yī)院也報武平伯藥石不進，時日無多了?！苯鹗乓贿呎f一邊偷眼看著不動聲色的鄭克臧。“劉府請主上賞一個恩典?！?/br>
    “恩典？”鄭克臧合上手中的文書，不屑的撇了撇嘴。“賞一個恩典倒是容易，可孤如何向澎湖的死難將士交代？”鄭克臧厭惡的命令道。“傳旨洪拱柱代孤去探望一下。”

    照道理說，以劉國軒托孤大臣的身份，即便鄭克臧本人不去，也該派洪磊或是柯平等中樞大佬過府，然而鄭克臧卻僅僅安排一名參軍院的同僉，顯然不符合應(yīng)有的規(guī)格的，可見鄭克臧對劉國軒的厭惡已經(jīng)到了何種程度，只是迫于其曾是軍中元勛才不得不稍加掩飾。

    金十九應(yīng)了一聲，隨即又向鄭克臧請示道：“去年、前年至今安平城內(nèi)監(jiān)共有八人因老邁或入廟榮養(yǎng)或為家人接回，奴婢請示主上何時才準引新火者入城?！?/br>
    “如今東寧還有私白？”鄭克臧卻反問了一句?！按蟪技抑杏腥怂接没鹫?？”

    “伯侯大臣及前明宗室中卻是還有人留用火者，不過多為早年招募，如今卻是不多見私白了?！苯鹗胚@個回答多少有些滑頭，但見鄭克臧不追究他便繼續(xù)說了下去?！爸皇桥疽詾榘财匠莾?nèi)多用昆侖奴女婢多有不妥……”

    “那就找英圭黎夷買幾個十歲以下的小昆侖奴來閹割吧?！编嵖岁安灰詾槿坏幕貞?yīng)著，但下一刻他的臉色嚴肅起來?！肮略俑阏f一遍，你要進火者孤可以準你，但若是誰再閹割漢家子弟，休怪孤言之不預(yù)……”

    “原來是桃庵呢?！币呀?jīng)昏迷不醒數(shù)日的劉國軒在洪拱柱探望的一刻神奇的清醒過來?！叭缃窭戏蛉讼庸穮?，桃庵能不避嫌疑前來探望，老夫?qū)嵲诟屑げ槐M?！?/br>
    看到劉國軒原本晦暗的臉龐突然變得異樣的紅潤，洪拱柱明白對方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最后一步了，于是他急忙安撫道：“武平伯是本藩元老，上至主上，下至百姓都對武平伯的病情甚為關(guān)切，如今眼見得大好了，還請武平伯安心靜養(yǎng)?！?/br>
    “大好？桃庵不必寬慰老夫了?！眲幬⑽u了搖頭?！袄戏蚺率前静贿^今夜了?！闭f到這，劉國軒看向幾個暗自垂泣的兒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主上至今不肯寬恕老臣，臣下本也沒有什么指望了，只是還有幾個子嗣放心部下，所以臨了懇請洪大人轉(zhuǎn)呈主上，爵位就不必安排承襲了，讓他們在家務(wù)農(nóng)，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就好?！?/br>
    “這？”洪拱柱頗感到棘手，他是陳纖巧的表舅，自然知道鄭克臧對劉國軒的態(tài)度，但劉國軒將死之人，說話又如此懇切，他也抹不開往日軍中同僚的情面，只好避重就輕的表示道?！拔淦讲判?，這番話在下一定轉(zhuǎn)述給主上?！?/br>
    “如此，老夫去了也就放心了?！闭f罷，劉國軒剛剛轉(zhuǎn)頭準備跟兒子們交代幾句，突然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他的幾個兒子忙撥開擋在床前的洪拱柱，撫胸的撫胸，敲背的敲背，遞藥的遞藥，呈手巾的呈手巾，但一切都歸于無用，只見劉國軒吐出幾口腐臭的血沫，隨即脖子一歪整個人便萎頓了下去……

    永歷四十一年十二月初二，明武平伯劉國軒嘔血而亡，鄭克臧賜謚號“壯（武而不遂曰壯）”，但群臣極力勸諫，所以后來改謚“武靖”，并按劉國軒遺愿罷廢武平伯爵號，由此曾經(jīng)在鄭軍中權(quán)威赫赫的劉國軒一門從此淡出了東寧的軍政商途……

    康熙二十六年，江西分宜等地久旱不雨，清廷曾下令減免受災(zāi)地區(qū)的稅賦。然而由于征討臺灣的花銷龐大，時任江西巡撫的王騭押下了減稅的詔令，于是下面州縣有樣學(xué)樣，不但不減稅反而變本加厲的催征稅賦，并在清廷規(guī)定的正賦和浮收之外又額外收取米面耗、蟲鼠雀耗等雜稅，逼得贛西百姓家破人亡者不可計數(shù)。

    康熙二十七年，贛西、贛南又遭暴雨，但清廷仍不加撫恤，于是一場民變就在醞釀之中。歲末，清廷征討東寧又遭失利、數(shù)萬贛中綠營喪生海底的消息消息傳來后，一場大規(guī)模的起義隨即首先在上高爆發(fā)，旋即遍布整個贛西。南昌李美玉、袁大相等豪強也相與呼應(yīng)，寧都佃戶也借此據(jù)寨抗租，號曰“佃兵”。

    十二月十七日，贛西義軍攻占臨江府逼近南昌外圍，義軍將領(lǐng)熊心冒稱“朱三太子”、自立為大明監(jiān)國并打出“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明天”的旗號，徹底驚動了整個江西官場。江西巡撫錢玨抽調(diào)全省綠營予以鎮(zhèn)壓，但贛省綠營大多已經(jīng)調(diào)往福建，剩下的兵力又散布全省，很難集結(jié)，不得已錢玨向北京及江寧求援。

    兩江總督董訥調(diào)用安徽、江蘇綠營緊急開赴江西，康熙也急命正黃旗都統(tǒng)巴渾德為大將主持江西剿務(wù)并從湖北、湖南、廣東、福建等鄰省調(diào)兵入贛。而就在清廷調(diào)兵遣將之際，贛西義軍又連續(xù)攻占上高縣、瑞州府、豐城縣等地，使得省城南昌一日三驚。

    但贛西義軍此時出現(xiàn)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由于義軍編練未久攻擊能力有限，幾次強攻州縣都損失慘重，因此義軍高層不敢輕易叩擊防守更為堅固的省城，遂使清軍能牢牢的掌握南昌這一橋頭堡，進而源源不斷的引入援軍，以至于義軍最后功敗垂成……

    馬上要過年了，雖然一眾老幼都已經(jīng)安置在臺灣島上，但只剩下若干男丁組成的泗礁島上的舟山隊營地里同樣張燈結(jié)彩的熱鬧非凡。十幾名平時分散在各處游弋巡航的船長此刻都回到了島上，統(tǒng)領(lǐng)船長們坐內(nèi)廳正廳，一眾水手們做偏房，劃拳、吃酒，氣氛同樣熱烈。

    酒過三巡，有人就聊起了前不久伏波艦隊縱橫浙海的表現(xiàn)，說到興頭上，這名曾經(jīng)上船帶路的船長驚呼道：“直娘賊的，那會的炮子像不要錢的一樣，幾十炮的打出去，難怪浙省水師擋不住的，要是咱們也有這樣的船、這樣的炮，天下哪里去不得?！?/br>
    “剛剛拿到東寧給的福船、廣船時大家伙不也是這樣說的？”劉翎撇著嘴冷笑道?！安贿^這軟帆炮船嘛？全東寧才四十幾條這樣的炮船，一艘造價少說八九千兩白銀，再算船上的大炮，沒有一萬五千兩說什么是拿不下來的，你倒說說看，人家憑什么給你一條?！?/br>
    “是啊，咱們雖說現(xiàn)在也算歸了東寧，可畢竟是外系。”劉翎的遠房叔伯劉俊朋咧著大黃牙說道。“能有眼下的船炮已經(jīng)不容易了，就別癡心妄想了。”

    “我怎么聽幾位這話有些不對啊?！弊鳛楸O(jiān)軍官的林璐斌之前正和房錫鵬一起招待著攜鄭克臧旨意前來宣慰的周云隆，見到人家老友見面談興正濃，他便接敬酒的名義給兩人獨處的機會，卻沒曾想正好聽到幾位船長的抱怨?！跋胍浄珚A板船容易，我一個呈文上去，三千料的沒有多，千料以下的通報船卻有的是，可是船給了你，你也得能cao船才行?！?/br>
    “軟帆船不也是船嗎？”房云春在邊上嘀咕著，可聲音并不輕，幾乎屋里的人都能聽見。“只要東寧愿意給，我還真不信我使不了這船?！?/br>
    對于房云春的話，林璐斌并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轉(zhuǎn)身問著劉翎：“劉忠武，你弟弟劉翔現(xiàn)在不是正在水師學(xué)堂進學(xué)嗎？他就沒有跟你寫信說起這cao船的事？”

    劉翎臉皮一紅：“我那弟弟倒是有過幾封家信，但是他大字不識幾個，信上的話也顛來倒去語焉不詳?shù)?，到現(xiàn)在我都沒明白這小子在水師學(xué)堂學(xué)了什么?！?/br>
    劉翎的話剛說完，邊上有人俏皮的揭露道：“劉十，該不會是你自己不識字吧?！?/br>
    滿堂哄笑聲，笑罷，林璐斌才誠懇的再次說明著：“按照主上定的規(guī)矩，幼武學(xué)出來的童生要在船上充雜役兩年才能入水師學(xué)堂，入了水師學(xué)堂一邊在基隆隊學(xué)習(xí)cao船，一邊讀習(xí)兵法韜略，要足足三年方可以正九品進義副尉的身份分到軟帆船上，而最次的通報船船長是正七品忠武校尉，幾位想想，若是按資序晉升，多少年才能得到這樣一條軟帆船。”舟山隊的眾人微微一算，頓時吸了口冷氣。“為什么會這樣，別的不說，就先有一條，那就是軟帆船cao縱起來跟咱們的硬帆船完全不一樣，至于海上的陣形、炮擊術(shù)、搶風(fēng)等等技藝那還要排在后面，這也為什么我到現(xiàn)在拿不到船的原因，因為不夠格啊……”

    “大哥，你可是聽明白了。”隔著屏風(fēng)聽完林璐斌解釋的周云隆沖著房錫鵬一笑?！败浄跂|寧也是寶貝疙瘩，一時半會是不會派遣到舟山這個危險的地方來的?！?/br>
    “我也是怕東寧卸磨殺驢啊?！狈垮a鵬嘆息一聲?！叭粽嬗心且惶欤隙?，你可要想辦法幫襯著老弟兄一把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