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jié)
邊上的親兵剛要行動,但郭士杰卻慎重的扯了扯喀住的衣襟:“郭大人,你這是何意?。 ?/br> “喀大人,千萬慎重。”郭士杰把喀住引到地圖邊?!按巳苏f得不錯,就咱們一路行來所見,西面可是莽莽大山,東南不是長江就是被海逆占領(lǐng),咱們的歸路只有襄樊一條道,萬一襄樊有失,咱們可真的就成了甕中之鱉了?!?/br> “那郭大人的意思是,咱們馬上北返?!笨ψ∮行┠樕蠏觳蛔。恼f,征求意見的是你,老子唱了紅臉,你又來唱白臉,算什么意思。“可是要是中了海逆聲東擊西之策,豈不是耽擱了和鎮(zhèn)南大營會師的時日,要是平郡王怪罪下來,誰來擔這個責任?!?/br> 喀住陰陽怪氣的,郭士杰也不回以顏色,只是皺著眉頭解說道:“喀大人,這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要是襄樊無事,最多不過是誤了行期,可萬一要是真出了紕漏,這數(shù)萬將士斷送在湖廣,少不得動搖朝廷根基啊?!?/br> 看到喀住不為所動,郭士杰又道:“有噶爾圖大人的手令在,你我還有什么責任可言?!?/br> 喀住一琢磨,郭士杰這話倒是不錯。噶爾圖身為封疆大吏,地位遠不是自己一個區(qū)區(qū)副都統(tǒng)可比的,若是聽從其調(diào)遣,出了紕漏,責任自然是對方的,但若是不聽從其調(diào)遣,出了紕漏,那自己的小身板可吃罪不起。 既然想通了,喀住也就順著郭士杰給的臺階下坡了:“郭大人這話不錯,天塌下來自然有高個子頂著,本官倒是白擔這個心了?!?/br> 不過喀住雖然同意回援,卻依舊有些不放心,他提議道:“是不是向荊州通報一下?” 郭士杰看向信使:“噶爾圖大人可有讓你繼續(xù)南下告急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郭士杰因此揣測到:“海逆是否還沒有包圍襄陽?” 這次的答案是肯定的,喀住一聽不干了:“原來是老混蛋在發(fā)癔癥,郭大人,回援之事還是作罷吧,這三百多里路讓下面的兒郎來回顛簸,傳出去,只怕軍心都要不穩(wěn)了?!?/br> “這樣啊。”郭士杰也有些吃不準了,他思索了一會:“既然噶爾圖大人不想驚動鎮(zhèn)南大營,那咱們同樣也不要驚動南面了。至于北援嘛,我看可以先派探馬北上看一看,若是噶爾圖大人還堅持要咱們回援,那再北行好了?!笨ψ‘斎槐硎就猓翣枅D的使者卻堅持要現(xiàn)在就派兵回援,不得已郭士杰又想出了個折中的辦法:“探馬出發(fā)后,從萊州鎮(zhèn)先調(diào)兩個營頭北上,等有確實的消息之后,再全軍出發(fā)……” 郭士杰這邊的探馬和北援的營頭剛剛派出去兩個時辰,又是一名風(fēng)塵仆仆的信使闖入了營地,這一次顯然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情報,兩萬徐州援兵被殲,鄭軍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包圍襄樊,切斷數(shù)萬清軍的歸路。 “快,快派人向平郡王報信?!笨ψ∫桓膭倓偟谋憩F(xiàn),心急如火的吩咐著,同時拿出上官的派頭向郭士杰命令著。“郭大人,軍情危急,必須立刻出發(fā),務(wù)必三日內(nèi)趕到襄樊!” 襄陽至荊門直線距離為三百里,三日內(nèi)趕到,也就是說一天要行軍百里,看起來問題不大,但要知道,整個冷兵器時代基本上很少出現(xiàn)日行百里的情況,兵法上甚至有百里而趨利者蹶上將的說法。所以當時而言,在敵區(qū)里行軍通常速度為每天三十里,即便在己方控制區(qū),這個速度也最多加倍而已。因而要實現(xiàn)喀住的命令,喀、郭兩部就必須急行軍。 急行軍當然沒有問題,但關(guān)鍵是三天內(nèi)襄樊會不會已經(jīng)被包圍了,一想到兩萬后續(xù)兵力被鄭軍干凈利落的吃掉了,郭士杰就不由得膽戰(zhàn)心驚,因此他從之前的立場上退縮了:“喀大人,海逆勢眾,還是等鎮(zhèn)南大軍齊至了再一同北返吧?!?/br> “等鎮(zhèn)南大軍?”喀住苦笑起來。“就怕屆時襄樊已然失守啊。”襄樊城內(nèi)的情況,喀住當然大致知道,即便他之前不知道,問了噶爾圖的親衛(wèi)后現(xiàn)在也知道了?!肮笕耍F神速,只要咱們能搶在襄陽失陷前趕到襄樊,這就是潑天大功,皇上必然不會吝嗇賞賜的!” 喀住都這么說了,郭士杰還有什么好說的:“來人,把軍中三萬兩存銀發(fā)下去,告訴各營弟兄,若是能及時趕到襄樊,每人還有三十兩賞銀……” 就在喀、郭兩部慌慌張張北返的當天,剛剛攻克重慶府的朱耷又馬不停蹄的率部攻克了夔州府城。缺乏攻城火炮及其他重武器的朱耷部攻克夔州府,同樣采用的是jian細奪門的辦法。說起來,這一套原本是當年后金發(fā)家時在遼東常干的,在明末動亂中也被李自成、張獻忠等部視為破城的秘笈,如今卻成為了朱耷部“明軍”必勝的法寶。 夔州府城的失陷當然意味著湖廣清軍東撤無門,對于川中清軍而言自然也是失去了一大外來助力。鑒于朱耷所部“明軍”已經(jīng)號稱十萬,由湖南巡撫轉(zhuǎn)任成都將軍的桑額不得不在建昌、松潘兩鎮(zhèn)援兵尚未開到之際,督率軍標及四川新軍緊急開赴重慶一線征剿。 “大人,總督和將軍大人的意思都是一樣,那就是放棄婁山關(guān)和遵義,先行回師平定偽監(jiān)國?!庇兄蜓a道身份的鄧新海一路上翻山越嶺,好不容易在馬幫的帶領(lǐng)下從瀘州趕到遵義,這一條命已經(jīng)去了八分,但為了總督衙門許下了的實缺知府,他還只能抱病說服面前的丘八?!爸灰ㄖ写缶址€(wěn)定,遵義還是有機會拿回來的?!?/br> 重慶鎮(zhèn)總兵秦由路現(xiàn)在可謂是炙手可熱,不但奪了重慶的朱耷派人以所部家眷來要挾他投降,就連打探到川東變亂的鄭藩也派人來勸他歸降,如今再加上從成都來的使者,他這里基本上可以上演三國演義了。 既然三方都有所要求,秦由路自然是要拿捏一番的:“回師,總督大人和將軍大人說得倒是容易,重慶失陷,川中糧道斷絕,重慶鎮(zhèn)已經(jīng)快斷炊了,拿什么支撐回師。再說了,我部將士家人都在重慶、夔州,如今生死不明,軍心動蕩的很呢。” 鄧新海當然明白要打動秦總兵需要真金白銀的:“軍糧既然不足,那就更得立刻回軍了,否則一旦斷糧,重慶鎮(zhèn)就有瓦解的可能?!?/br> 看著臉上陰云密布的秦某人,鄧新海丟出一根骨頭來:“正是體諒到重慶鎮(zhèn)的難度,來的時候,制軍已經(jīng)同意打開遵義府庫,盡量滿足重慶鎮(zhèn)的需要,若是府庫不足,制軍也同意重慶鎮(zhèn)向遵義官民收繳助餉?!?/br> 所謂收繳助餉當然是冠冕堂皇的說法,若是秦由路的心平一點,可以利用這個借口勒索大戶,若是秦由路的心狠一點,更可以用這個借口抄掠全遵義,對此,為了希望能盡快打通夔門的清廷四川省府將視而不見。 但鄧新海的骨頭顯然不夠,因為遵義現(xiàn)在就在重慶鎮(zhèn)的控制之下,要圓要扁也是秦由路的一句話,自然是不必接受成都的空頭支票,所以,鄧新海只好再丟一根骨頭:“若是重慶鎮(zhèn)回師,助戰(zhàn)剿滅偽監(jiān)國,總督大人愿保舉大人更進一步,朝廷也有世勛賞賜。” 總兵更進一步當然是提督,可是全國才多少提督,這根本是成都無法做主的,至于世勛,見得清廷的統(tǒng)治已經(jīng)搖搖欲墜了,世勛有什么用處,所以秦由路只是敷衍。 待到鄧新海一臉難看的被送入客房休息,秦由路卻不得不思索起來。 沒錯,現(xiàn)在三方發(fā)力,他必然謀而后動,否則將有不測風(fēng)險。但是三方到底選擇哪家呢?朱耷的底子薄,過去屬于雪中送炭,自然富貴可期,但也因為底子薄,在兩方的夾擊下必然死無葬身之地。若是選大清,關(guān)鍵還在于兵糧,另外鄭軍也必然乘隙而入,不能指望對方不痛打落水狗。可若是選鄭藩,兵糧不成問題,也不會被當作落水狗打,但一眾部下家眷都在朱耷的控制下,萬一生變,自己未必能掌握得住部隊。 一時作難的秦由路思前想后,終于沖著門外發(fā)聲道:“去把鄭家的使者請來……” 第382章 湖廣撤退 “主子,佟大人求見?!?/br> “佟桂?他來干什么?看老夫的笑話。”自閉在荊州城內(nèi)待罪的沙納海合上手中的線裝書,冷冷的掃了掃面前的親隨?!叭セ厮?,老夫身子不豫,就不見了。”親隨唯唯諾諾的退下,不一會前院突然吵鬧起來,沙納海正準備找人探問,卻見揮著馬鞭子的佟桂就這么闖了進來,頓時氣得肺都要炸了,于是站起來大聲責問道?!百〈笕耍「倍冀y(tǒng),朝廷的旨意怕是還沒到吧,怎么,你就這么迫不及待的帶人來抄家了嗎?” “老大人!”佟桂也顧不得反駁沙納海的氣話,只是僅直說到?!罢堏s快跟下官走。” 沙納海一愣:“出什么事了?難不成海逆出砦攻營了,不過即便海逆攻營,王爺麾下那么多能將,多老夫一個不多,少老夫一個不少,老夫待罪之人,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老大人,別說氣話了?!辟」鹧燮た裉?,但沙納海執(zhí)意不走,他也只好顧不得保守機密了。“大事不好了,岳昇龍附逆,海逆兩日前在唐縣圍殲兩萬徐州援兵,估摸著現(xiàn)在襄樊已經(jīng)被海逆圍了個水泄不通了。”沙納海臉色頓變,就聽佟桂繼續(xù)道?!艾F(xiàn)在鎮(zhèn)南大營上下已經(jīng)慌成一團,還請老大人立刻入營主持軍務(wù)?!?/br> “岳昇龍投敵?襄樊被圍?”沙納海的雙眉一凝一展,隨即用若無其事的語氣回答道?!拔疫€以為天塌了,原來是襄樊被圍,這又有何可怕的,昔日宋軍在襄陽苦撐十余年,蒙古軍不能下,噶爾圖大人手上兵雖然不多,但堅持三個月還不成問題吧,有這三個月時間,相逼鎮(zhèn)南大營早就回師擊破鄭軍了?!?/br> “老大人,海逆可以圍城三月,官軍怕是連十天都堅持不下去了?!辟」鹨荒槀}惶的說道?!袄洗笕舜蟾挪恢?,川東民亂,有暴民自稱前明寧王,奪了重慶、夔州,川中的糧道也已經(jīng)斷絕多日嗎,如今鎮(zhèn)南大營只有不到十天的軍糧?!?/br> “什么,川中糧道斷絕。”沙納海這才真的動容了?!袄戏蛟趺床恢??!痹挸隹诹?,沙納海才想起自己早就不是什么鎮(zhèn)南副將軍、荊州將軍了,于是氣急敗壞的責問道?!盀槭裁丛绮粦?yīng)對!你們是敢什么吃的?” 佟桂臉色十分尷尬:“當時只以為是普通亂民,又怎么知道他們不但成事了,而且鬧得這么大,而且當時放任川北鎮(zhèn)回師的話,只怕全營都要動蕩,所以,所以……” 沙納海聽罷頓時氣急反笑:“所以你們就聽任糧道斷絕,好,好極了,咱們滿人中怎么這么多混蛋呢,難怪丟了江南半壁,真是給列祖列宗長臉呢!” 話雖如此,但形勢已經(jīng)逼得沙納海不能繼續(xù)站在局外了:“來人,備馬!” 等到沙納海急匆匆趕到鎮(zhèn)南大營,訥爾圖以下眾人早就翹首以盼了,不過沙納??刹幌肼犓麄儑u寒問暖,甫一坐定便劈頭蓋臉的問道:“眼下可知江邊海逆有何動向?” 代替養(yǎng)病的訥爾圖和自動離職的沙納海主持軍務(wù)的阿南達報告道:“尚無動靜?!?/br> “那就好!”沙納海喘了口氣。“江邊海逆大約還沒有得到北面的消息,那咱們還有機會。”說到這,沙納海命令道?!笆虏灰诉t,今天就必須撤軍……” 敵前撤退是個大動作,沙納海也并不指望能瞞過鄭軍知曉,因此他先耍了花招。一方面清軍再次列隊出陣作出要再度強攻的架勢,另一方面推出十余位武成永固大將軍炮對著鄭軍營砦進行炮擊。趁著鄭軍的注意力被吸引,阿南達、朱都納等率著京旗各營立刻護送訥爾圖北返。至于巴爾虎、佟桂則趕回荊州,率著荊州旗營護送官兵眷屬,作為第二梯隊北行。 蒙古馬隊當然也想第一時間逃跑,但沙納海卻把幾位蒙古宗貴全部扣在手中,脅迫著蒙古馬隊跟他一起進退。沙納海的想法當然是利用蒙古騎兵對可能實施追擊的鄭軍實施反沖鋒,但是他的行為明顯損害了蒙古王公們的利益,結(jié)果蒙古馬隊雖然沒有撤退,但將校以下均無斗志,反倒成了沙納海的一大拖累。 由于襄陽被圍的消息一早就在軍中傳開,對于沙納海拿綠營作為殿軍的作法,一眾綠營軍將也十分不滿,其中就以川中鎮(zhèn)的軍心最為不穩(wěn)。只是鄭軍一副埋頭挨打的架勢,并無出戰(zhàn)的企圖,才最終使得清軍沒有當場崩潰。 但是沙納海的計劃還是沒有徹底成功,關(guān)鍵的問題便出在了荊州旗營上。荊州旗營在荊州也已經(jīng)落戶超過十年了,多多少少有些瓶瓶罐罐要帶走。這一戶一些瓶瓶罐罐,四千旗兵就有四千戶瓶瓶罐罐。當然事實沒有那么夸張,但小兵們或許沒有那么多的家當,但參領(lǐng)、協(xié)領(lǐng)、副都統(tǒng)各自都有妻兒和積蓄,因此根本不能像沙納海預(yù)計的那樣說撤就撤,結(jié)果逼得沙納海不得不調(diào)整總撤退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