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襄辦根本不怕對方暗喻的戰(zhàn)爭威脅，事實上鑒于鄭軍抄掠河南后赤地千里，無法就地籌措糧餉的清軍已經(jīng)被迫從陳州、汝州、汝寧等兩府一州以及潁州府的大部分地區(qū)撤出。

    原本尚未被鄭軍攻占的州縣城中百姓也為清軍攘挾北撤，結(jié)果清廷根本不能提供和鄭藩提供的越冬物資一樣的生存補給，造成了相當(dāng)多無辜百姓在三九苦寒中不幸凍斃。

    清軍隨后在許州設(shè)一大營庇護(hù)身后的鄭州、河南、陜州及與山陜方向的聯(lián)絡(luò)通道，而清軍徐州大營也奉命移兵至潁州府亳州境內(nèi)。

    這樣就形成了，許州大營、亳州大營、開封河南巡撫、宿州淮北巡撫、宿遷淮北淮北提督組成的鏈型防線。

    可連北京城里略通軍事的八旗子弟都看得出，清廷這道新設(shè)立的防線是預(yù)防鄭軍進(jìn)攻的守備線，而非主動發(fā)起進(jìn)攻的出發(fā)線，更不要說有著龐大后援團的談判雙方了。

    既然戰(zhàn)場上的實際情況如此，好整以暇的田襄辦又怎么可能懼怕對方的訛詐。

    “蘇克哈圖大人，算盤沒有這樣打的，戰(zhàn)場上拿不到的東西，想通過嘴皮子就拿到手?！?/br>
    田襄辦似笑非笑的看著臉色鐵青的對方。

    “蘇秦張儀可是先秦時代的人物，他們能成功，不代表如今閣下也能如法炮制。”

    蘇克哈圖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他沒有想到這個田襄辦言辭如此犀利，居然把自己比成食古不化的老古董，這不禁讓他有些后悔，須知道之前那位歐陽大人固然也有些趾高氣揚，但比起這位來可算得上守禮君子了。

    可惜后悔藥是沒處買的，蘇克哈圖生生隱忍了對方的嘲笑，只是不動聲色的回應(yīng)道：“田大人可能誤解本官的意思了，本官并不想謀取貴方在海州的據(jù)點，甚至本官以為在如今雙方南北隔絕、商路不通的情況下，海州可以成為雙方互市的最好場所?！?/br>
    “互市？”田襄辦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疤K大人的意思是通過海州互市？”

    “沒錯?！?/br>
    蘇克哈圖看到對方的反應(yīng)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如今雙方只是在議和，若此時在國內(nèi)開放互市，想來彼此都會有些阻礙，海州不在國內(nèi)，與我朝龍興之地相近，不虞有外人知曉，而貴方以海路想通，想來也不會輕易走漏風(fēng)聲，只是貴我還在朝鮮爭鋒，道路不靖，這商路卻是難以維持?！?/br>
    “我方有江南絲綢、茶葉、漆器及泰西舶來貨品，而貴方有毛皮、馬匹、人參、大木，互通有無倒也是兩利之事。”田襄辦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安贿^茲事體大，本官要上報聽候王上裁斷，不可能現(xiàn)在就答復(fù)貴方?！?/br>
    “這是自然……”

    蘇克哈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被田襄辦一口打斷：“蘇大人且聽本官說完?！?/br>
    蘇克哈圖只好停了拿眼看著田襄辦，只聽田襄辦說道：“以本官看來，互市或許能成，但從朝鮮撤軍一事怕要大費周章，本藩斷無可能將海州一地棄防，這一點請?zhí)K大人見諒。”

    蘇克哈圖一聽頓時氣急，但康熙要求他拖住鄭軍腳步，因此和談絕不能破裂，正是這道捆住他手腳的命令，讓他極端氣餒，可為了清廷的利益，他只好據(jù)理力爭。

    “田大人，既然無法全部撤出，本官或以為貴我可以同時減少在朝鮮的駐軍?！?/br>
    蘇克哈圖提出一個新建議：“本官提議，我朝在平壤駐軍二千，在安州和義州各駐軍千五；貴方可在海州、漢城及朝鮮其他地方同樣留駐五千兵馬；此外雙方不得派兵參與朝鮮內(nèi)戰(zhàn)。不知道如此田大人可否滿意?！?/br>
    由于雙方不可能派遣觀察員監(jiān)督彼此駐軍情況，因此蘇克哈圖的提議即便最后雙方就此達(dá)成了約定，也是沒有辦法管控的一紙空文。

    不過在朝鄭軍的補給線要明顯遠(yuǎn)長于清軍，一旦重新開打，只要清廷愿意泰山壓頂，鄭軍除了同樣增兵以外別無他法，但如此的話，鄭軍就真的陷入泥塘了。

    同樣，如果不打，留太多的兵在朝鮮也是一種浪費。

    從這個角度考慮，一旦田襄辦把蘇克哈圖的建議轉(zhuǎn)呈上去，或許真有可能實現(xiàn)。

    吃蘇克哈圖這么一招，田襄辦明顯處在下風(fēng)，好在田某人輸人不輸陣，對于蘇克哈圖的調(diào)侃，不動聲色的回?fù)舻溃骸氨竟賲^(qū)區(qū)五品小吏，滿不滿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夏王知道后覺得滿意，你們的康熙也要滿意?！?/br>
    蘇克哈圖的臉一瞬間變得很難看，但田襄辦不給對方發(fā)作的機會，轉(zhuǎn)而提出一個己方的建議。

    “蘇大人，雖然岳家交換蒙古王公的事情還在cao辦當(dāng)中尚未了結(jié)，但岳家只是換了幾名王公臺吉，其他的人，你們想不想換回去?！?/br>
    蘇克哈圖瞇起眼回答道：“換，當(dāng)然要換，不過怎么個換法，田大人有何見教?！?/br>
    “放心，本藩知道你們沒錢，所以就不提了。”

    田襄辦這話也是試探，但蘇克哈圖只是作出一副傾聽的樣子，倒也沒有讓田襄辦立刻摸清虛實，不得已田襄辦繼續(xù)道。

    “本藩藩主夏王千歲有一名愛妾，乃是耿精忠的遺女，聽聞三藩尚有余部在寧古塔、黑龍江等地受苦，頗為悲慟，所以王上想用蒙古王公將其等換回來。”

    “貴方探馬縱橫寧古塔等地，難道還沒有把他們都救走嗎？”

    蘇克哈圖犀利的回?fù)?，讓田襄辦臉上的肌rou抽搐，但他也是成精的人，當(dāng)即就反問道：“寧古塔有盜匪縱橫嗎？這跟本藩有什么關(guān)系？蘇大人這話本官聽不懂。”

    田襄辦裝傻充愣，蘇克哈圖總不能跳起來咒罵，所以強壓住情緒的他說道：“田大人不承認(rèn)也就算了，反正只是一些跳梁小丑，我朝已經(jīng)調(diào)動大軍，想來其末日不遠(yuǎn)了?！?/br>
    這話讓田襄辦有了一絲警覺，但不知道自己說漏嘴了的蘇克哈圖繼續(xù)道：“用一干謀逆逆黨換回蒙古宗王臺吉，這買賣或許不虧，就不知道田大人準(zhǔn)備怎么個換法?！?/br>
    “怎么換？簡單?！碧锵遛k笑呵呵的舉起菜刀?！耙粋€蒙古王公臺吉換一千三藩子弟怎么樣？”

    “一千？”蘇克哈圖好懸沒氣暈過去?！疤锎笕耍氵^于獅子大開口了吧。”

    “一千多了嗎？那好，許我漫天要價，蘇大人，你也可以就地還錢……”

    第407章 金蘭之行（一）

    泰順元年三月十六日，諸葛楓葉乘坐的護(hù)航通報船【白沙島號】在完成了凌牙門北海峽警戒任務(wù)、凌牙門南島懾服土人任務(wù)以及呔泥采買貨物任務(wù)之后駛?cè)虢鹛m灣。在這里，諸葛楓葉將完成他南行的第二件使命，而劉翔率領(lǐng)的運輸船隊將略作?？亢箅S即北返。

    至于諸葛楓葉如何回國，那也簡單，一來往來金蘭貿(mào)易的國內(nèi)船隊遠(yuǎn)比西渤泥要多，想必那些船主很樂意為一位欽差服務(wù)；二來若是不想擾民的話，金蘭也有水師常駐的艦隊，到時候抽調(diào)一艘通報船便是了。

    “臣等恭迎王使！”諸葛楓葉下船的時候，從先期入港的【燕子磯號】獲悉有武昌使節(jié)抵達(dá)的金蘭大都護(hù)府的一干要角已經(jīng)等候在港口了?！俺嫉裙д埻跎辖鸢?！”

    “王駕恭安！”諸葛楓葉肅然的回應(yīng)道，隨后忙不迭的擺出一副笑容來。“幾位大人快快請起。”金蘭是鄭藩四處海外殖民地中唯一的大都護(hù)府，大都護(hù)與通政院行人署郎中俱為從四品，諸葛楓葉自然不敢怠慢這位能跟自己分庭抗禮的一方大員。“下官雖是傳達(dá)王命，但也絕非欽使，葉大人，葉兄，你太過客氣了。”

    “這如何使得?！苯鹛m大都護(hù)葉永康趕忙謙遜著。“大人既然傳達(dá)王命，就是欽使，應(yīng)當(dāng)?shù)?，?yīng)當(dāng)?！眱扇苏驹诖a頭上說笑了一會，葉永康突然間仿佛想起了什么?！爸T葛兄，你看我糊涂的，這么熱的天讓你站在毒太陽下，真是失禮?！比~永康隨后命令道。“來人，送諸葛大人去休息。”說罷，葉永康又回過頭來對諸葛言道。“諸葛兄，晚上小弟已經(jīng)擺下接風(fēng)宴，萬萬請勿推托啊……”

    吃過接風(fēng)酒，轉(zhuǎn)眼間就是第二天的，不過由于這道旨意需要當(dāng)眾宣示，因此諸葛楓葉還需要等待路程較遠(yuǎn)的幾家內(nèi)外藩屬的到來，因此有些余暇的諸葛楓葉便在大都護(hù)府派來的從事的陪伴下游覽金蘭市面。

    諸葛楓葉謝絕了乘坐仿造泰西式樣的輕便敞篷馬車的提議，以步行的方式來到港區(qū)商埠。雖然正值商埠內(nèi)此時人流量不算太多，但諸葛楓葉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幾分端倪。

    “莊大人，這里的顏色可是分明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