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jié)
耿糖兒咬了咬牙:“平虜伯已經(jīng)有了子嗣,尚家長房一脈已能流傳,臣妾也對得起舅父了,不后悔!” “孤已經(jīng)命禮部議定新的爵法,一旦平虜伯外出,那就是內(nèi)藩了,不再享有伯爵身份,你也可以接受?” “臣妾可以接受!” “安德現(xiàn)在還太小了,等長大些再說吧……” 第419章 破裂 春耕結(jié)束之后,川東明軍重新開始向外出擊,不過這次出擊的主要力量并非朱耷掌握的侍衛(wèi)親軍,而是那些為了擴(kuò)大自己地盤的川東各家。力合則強(qiáng),力分則弱,明軍不能凝成一股繩,自然攻擊的勢頭就不可能犀利,因此紛紛被擋在城下,鮮有成功落城者。 不過明軍的狂亂也造成了清軍救援的麻煩,無法一擊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清軍在南線鄭軍虎視眈眈的情況下也只能采取小部多股出援的方式搶救各地城寨,于是攻堅變成了消耗戰(zhàn),期間還被瞅準(zhǔn)時機(jī)的朱耷兩度圍點打援,消滅了近三千綠營兵。 因為囤積的軍糧有限,因此明軍的攻勢并不能持久,短短兩個月便被迫終止了無效的攻城。這一輪下來,明軍損失約萬人、奪取縣城三座,造成綠營損失約五千。雖然戰(zhàn)果不大,但若是聽任這樣水磨下去,清軍在四川的統(tǒng)治將徹底終結(jié)。 更為可恨的是鄭軍在一邊好整以暇的看著二虎爭食,一旦明軍勢大就不聞不問,反之卻頗多牽制,使得清軍無法集中力量消滅朱耷所部,使得川局愈發(fā)的糜爛。在這種情況下,秉承康熙意旨的蘇克哈圖在息縣提出了雙方聯(lián)手消滅明軍、平分四川的建議。 “平分四川?怎么個平分法子?!编嵎硖锵遛k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向蘇克哈圖。“如今川中平原之地都在貴方手中,若是平分,不知到時候能分給本藩多少?” 蘇克哈圖一愣,他原以為鄭藩方面會以朱耷部也是漢人、也是明軍、也是反清力量為借口來討價還價,沒曾想對方直截了當(dāng)?shù)恼務(wù)撈鹑蘸蟮睦娣峙鋪?,這讓他在對促成聯(lián)兵一事感到樂觀的同時也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沒錯,四川的精華在于成都平原,只有確保成都平原在手,清軍才有資本在四川立足,并且支援一部分財稅給甘陜方向。不過清廷既想保住成都平原,又想占據(jù)川東一線,須知道平原地形是利攻不利守的,只要卡住川江出口,才能確保鄭軍不從湖廣源源不斷而來。但這么一來,又如何能滿足鄭藩的胃口。 “敘州府(治宜賓)、嘉定府(治樂山)、瀘州直隸州、永寧宣撫司(治敘永)、建昌衛(wèi)(治西昌)、酉陽宣慰司、石柱宣慰司?!笨粗锵遛k不屑的表情,蘇克哈圖越說底氣越不足,說到最后,他干脆問道?!百F方還要何處府州?” “重慶府、夔州府、雅州府(治雅安)、忠州直隸州、順慶府。”田襄辦一口氣說到?!霸偌由咸K大人你剛剛說的那些,其余的本藩就不取了。” 好一句不貪心,是的,田襄辦索要的地方大多是山地,即便敘州、瀘州、嘉定等地也遠(yuǎn)不如清占區(qū)的成都、綿州(治綿陽)、資州(治資中)等地富庶。但問題是,雅州府如今在清廷手中,對于成都有居高臨下之勢,而嘉定也在清方手中,向來為三江匯源之地,形勢也十分緊要,至于夔州、重慶等地雖然在朱耷手中,兩家合力討明,焉有清廷一方一寸收益未獲還要貼上自己治下地盤的道理。 為此蘇克哈圖也冷笑起來:“原來貴方并無誠意助剿川東賊眾。” 蘇克哈圖逼視著田襄辦:“川東賊黨口口聲聲可是要清君側(cè)的,如今更是遵奉朱耷為監(jiān)國,似有與貴方不共戴天之仇,難道夏王就不擔(dān)心國中人心嗎?” “說得國中人心,本藩其實還要感謝貴方啊。”田襄辦皮笑rou不笑的回應(yīng)著?!叭舨皇悄銈儩M人把有骨氣的讀書人都?xì)⒐饬?,本藩又如何能收拾人心。”看著臉皮漲紅的蘇克哈圖,田襄辦繼續(xù)言道?!八约幢阌袀€別不死心的,本藩也可以如法炮制,夏王早就說過強(qiáng)權(quán)勝過公理,正義只在大炮射程之內(nèi)?!?/br> 蘇克哈圖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對方:“夏王可是漢人,他就不會后世歷史上罄竹難書?!?/br> “不勞貴方為我家王上考慮。”田襄辦穩(wěn)如泰山的坐在那里,絲毫不為蘇克哈圖的反應(yīng)動容?!爸灰€(wěn)了龍椅自然有人會歌功頌德,夫子不也有為尊者諱的說法嘛?!碧锵遛k輕笑一聲?!皩α耍瑢α?,其實不用本官教,貴方才是本藩的老師,明明是吃糠咽稀,硬要說成天下盛世的,不就是貴朝嗎!” 嘲諷讓蘇克哈圖有些坐不住了:“貴方屢屢嘲諷我朝,難不成想撕破臉皮了嗎?” 因為康熙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所以蘇克哈圖是極度害怕會談破裂的,但談判就是這樣,你沒底的時候就一定要裝出大牌在手的樣子:“有道是君辱臣死,既然田大人屢次詆毀我圣君,貴我之間也就沒有什么好談的了……” “不談最好。”田襄辦一下子打斷了蘇克哈圖的話?!氨竟僬胪ǜ尜F方,夏王已有令諭,認(rèn)為息縣會談并無對本藩有裨益的地方,決議中止會談,雙方還是真刀實槍做過了才好決定誰才是中華天命之主。” 不就是因為在四川問題上談不攏嗎?怎么就上升到全局大戰(zhàn)了。 有些不知所措的蘇克哈圖看著田襄辦站起來轉(zhuǎn)身而去,突然驚醒過來,不行,絕不能就此破裂了,于是他站了起來:“田大人留步,有話好好說……” 所謂談判桌是戰(zhàn)場的延續(xù),反過來也是一樣,戰(zhàn)場上的表現(xiàn)也為談判桌上的對話提供砝碼。這不,隨著鄭藩提出終止息縣會談的報告飛送北京,許州、汝寧、汝州、陳州、潁州一線開始出現(xiàn)了大量的鄭軍游騎,淮南鄭軍也派出小股部隊越過淮河兩岸的黃泛區(qū)向宿州、阜陽、穎上等地,就連山東都奏報有鄭軍水師窺探陸地。 一連串的報告讓胤褆和滿清兵部無法判斷此番鄭軍的行動是大規(guī)模北伐前的窺探還是為了在談判桌上施壓,不得已,清廷只好全面加強(qiáng)警戒,從當(dāng)年的六月末開始,河南、淮北、山東各部開始進(jìn)入戰(zhàn)備狀態(tài),正在施行的綠營兵改被迫擱置,更重要的是,捉襟見肘的清廷戶部不得不挪用大量開銷用于保障軍費(fèi)。 戒備狀態(tài)持續(xù)了一個月,鄭軍非但沒有大舉而來,而且收斂了游騎出動的規(guī)模,但是考慮到鄭軍可能是緩兵之計的清軍方面卻不能放松??扇绱艘粊?,滿清戶部首先撐不住了,面對如流水一樣花出去的銀子,戶部管部大學(xué)士佛倫及戶部滿尚書馬武(馬齊、馬思喀之弟)、戶部漢尚書李振裕齊齊伏闕,要求收束軍事、鎮(zhèn)定地方。 考慮到夏收、秋收次第將臨,生怕戰(zhàn)火毀了這兩筆收入的康熙一方面親自審問因為談判破裂而被抓捕回京的蘇克哈圖,另一方面頂住戶部壓力要求各地防軍繼續(xù)嚴(yán)防死守。 “海逆確系虛張聲勢?!蓖ㄟ^審訊蘇克哈圖,康熙得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盁o非是在四川問題上沒有滿足對方的要求,又在言語上起了沖突,所以才有今日的局面。”當(dāng)然,康熙也明白鄭克臧這樣懸而不發(fā)也是一種策略,至少消耗了清廷大量的軍費(fèi),使得清廷在對明鄭的戰(zhàn)爭中繼續(xù)處在劣勢的地位上,但明白歸明白,他并沒有改變的辦法,只好嘴硬道。“六月不戰(zhàn)、七月不戰(zhàn),八月、九月更不能戰(zhàn),所以可以讓河南一線暫且休整了?!?/br> “皇阿瑪說得有道理?!必费|阿附著。“八月后,秋高氣爽,利于我軍騎射,海逆火器的威力因此大減,而九月之后,北地將進(jìn)入秋冬之際,天寒地凍,想來南人也未必能習(xí)慣的了,如此看來,海逆的確不會出戰(zhàn)了。” 既然皇帝和管部的皇子都說不可能打仗了,兵部自然立刻下達(dá)了讓河南清軍休整的命令,戶部也因此松了一口氣。不過誰都不知道康熙其實是硬著頭皮作出這樣的判斷的,事實上,鄭克臧或許會考慮到北方天氣寒冷的原因,但未必不會在八月出擊,以便因糧與敵。 “馬思喀,你立刻重新安排人去南面,最好原來是蘇克哈圖的屬員,跟鄭家的人照過面的?!钡蓉费|一行退下了,康熙馬上招來了總管內(nèi)務(wù)府大臣?!按缶?jǐn)娜绱耍薏坏貌慌P薪嘗膽,維持這個局面呢?!?/br> 馬思喀熱淚盈眶:“皇上為了大清忍辱負(fù)重,奴才,奴才……” “好了,”康熙當(dāng)然知道馬思喀一多半是在做戲給自己看,但此刻的他已經(jīng)沒有興趣邀名了,是的,正如童子功破了就挽不回來了,康熙自打頒布了火耗歸公和攤丁入畝之后也已經(jīng)徹底沒了成為萬世圣君的想法?!翱蘅尢涮溆惺裁从茫€不去辦?!?/br> “那蘇克哈圖怎么處置?” “雖然此次處置失當(dāng),但之前他還有些微末功勞,算了,就在打牲烏拉總管衙門里賞他個五品翼領(lǐng)吧?!笨滴醭烈髁艘粫愿赖??!白屗陲L(fēng)緊一點,不然福分可守不住。” 馬思喀渾身一顫,隨即應(yīng)道:“喳!” 第420章 鄭阮內(nèi)戰(zhàn)(一) 滿清虛驚一場,但安南的局勢卻到了一觸即發(fā)的程度——經(jīng)過幾個月的聚兵,北河鄭主已經(jīng)在升龍集結(jié)了八萬一兵和超過五百頭的大象,同時在清化也召集了二萬一兵,這樣加上隨同南征的主力優(yōu)兵在內(nèi),北河此番出動的全部兵力已經(jīng)超過十萬。 但戰(zhàn)事卻不是北河方面首先發(fā)動的,已經(jīng)在正營【注1】富春、舊營愛子聚兵三萬余人的廣南阮主除留一部守備沿海堡壘外,其余部隊悉數(shù)進(jìn)駐橫山長城一線。由于廣南方面距離前線的距離要遠(yuǎn)比南征的北河為近,搶先一步動員、搶先一步進(jìn)抵第一線的廣南人自然不會守在長城后面靜待對手來犯,于是主動出擊便成了廣南人的唯一選項。 泰順元年九月初一,北河新駐廣州朝覲使胡肇安向明鄭方面奏報廣南入侵邊地。同日,鑒于北河大軍尚未南下,駐升龍的大明國信使宗有芳致函明鄭水師西洋艦隊提督麻英,要求他出動戰(zhàn)艦保護(hù)通商口岸容市。 鑒于鄭克臧和樞密院都沒有關(guān)于介入安南內(nèi)戰(zhàn)的指示,北河也沒有懇請明鄭參戰(zhàn)的意圖,所以麻英只是調(diào)度一隊?wèi)?zhàn)艦在容市以南洋面巡航,以阻截廣南方面可能出動的水師。 “真搞不懂,提督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蓖贿h(yuǎn)處的那條綠線,一等巡航船【閩江號】的船指揮兼船隊管帶官杜虎發(fā)著牢sao。“只有做賊哪有防賊的,巡航,巡航,這不是折騰咱們嗎,真不如干脆滅了廣南的水師好了?!?/br> “說起來廣南的小船的確不是咱們的對手,也不要整個艦隊出擊,估摸著單憑咱們這四條船就夠了?!边吷献?zhèn)的是提督公所派來的一等贊畫常天遠(yuǎn),論起官階來身為從四品云騎尉的常天遠(yuǎn)還是正五品武騎尉的杜虎的上官,因此杜虎的指揮權(quán)要受到他的制約。“但一來沒有王上和樞密院的指令,九瑛兄也不好僭越行事,這二來嘛,咱們直接滅了廣南的水師可是讓北河得利啊,沒好處的事情,傻瓜才干呢?!?/br> “好你個常老貓,你說我是傻瓜。”事實上麻英、常天遠(yuǎn)和杜虎都是甲寅生,但是和受到鄭克臧囑意、一早就成為都統(tǒng)、提督的麻英不同,常、杜兩人的官位在水陸兩師的甲寅生中屬于隨大流的,因此彼此之間拘束更少,說起話來更加隨意?!拔疫€說你是醉貓呢?!?/br> “你就是一個傻瓜?!背L爝h(yuǎn)不客氣的笑罵道?!罢炀椭来虼驓⒌?,做事要動腦子,王上明顯是要北河和廣南互為牽制,你一口氣把廣南打傷了,日后這戲怎么演下去。” “你就唬我吧,以為我不知道啊,”杜虎撇了撇嘴?!皬V南和北河的主力都在岸上,打掉了廣南水師應(yīng)該更好逼得他們雙方在陸上魚死網(wǎng)破才是?!?/br> “說你傻吧,你還不承認(rèn),這些天你看到廣南人的水師了?”常天遠(yuǎn)自問自答道?!皼]有吧,人家聰明著呢,根本不敢咱們在水上碰,全都縮在港口里,你想一勞永逸滅了人家,那就得先啃掉沱瀼港(峴港)炮臺,用木頭船去跟石頭炮臺硬磕,我看你真是燒壞腦袋了?!?/br> “用木頭船就不能跟石頭炮臺硬磕了嗎?”杜虎卻反問到?!罢漳氵@樣說法,咱們今后是不是遇到炮臺都要敬而遠(yuǎn)之啊,那還怎么登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