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王妃，守在王府相夫教子便是，做什么將軍，打什么仗。

    附合他的官員很多，唯獨禮部左侍郎楊大器一言不發(fā)。

    “楊大人有何高見？”吳老尚書見楊大器這樣，有些奇怪。楊大器素有才具不說，他的祖父，可是成化初年便全俸致仕的楊閣老，最為清流士林所敬重。他為何會一言不發(fā)，是不同意么。

    “仆不便開口。”楊大器欠欠身，“事涉遼王妃，仆應(yīng)當(dāng)避嫌?！?/br>
    吳老尚書納悶了，“為何？”遼王妃是武將出身，和你有何瓜葛。

    “遼王妃，是家祖父的學(xué)生。”楊大器簡短說道。

    吳老尚書驚了，“楊閣老，是遼王妃的恩師？”遼王妃居然是楊閣老的學(xué)生，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不光吳老尚書吃驚，舉座皆驚。楊閣老是什么身份，能做他的學(xué)生，這遼王妃何許人也。

    “啟蒙老師?！睏畲笃魑⑿?，“遼王妃三歲那年，家祖父給啟的蒙?！?/br>
    這話一出，眾人不只是吃驚，是想要暈倒了。

    楊閣老德高望重，如今已是九十多歲的高齡，依然身體康健?！胺e德行善的福報！”提起楊閣老，誰不敬仰。

    啟蒙老師是什么？幼兒時便開始教導(dǎo)，手把手教孩子學(xué)寫字，從“人之初，性本善”開始教起的老師啊。莫說尋常百姓了，便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啟蒙老師也不過是老秀才之類的人。這也難怪，真正有學(xué)問的大家，你讓人家教小孩子學(xué)寫“一二三”，也太大材小用了不是？

    楊閣老這樣的長者做啟蒙老師，皇太子都沒這待遇好不好。遼王妃究竟是個什么來頭，竟有幸讓楊閣老這樣的大儒為她啟蒙？

    神奇的遼王妃。

    ☆、第161章

    “既是楊閣老教養(yǎng)的,為何不守閨訓(xùn)？”座中有位才進禮部不久的楞頭青,一臉正義凜然的質(zhì)問。這楞頭青是名新進士，到禮部來觀政的,讀書讀傻了，不怎么知道靈活變通。

    也就是這樣的楞頭青，才會直接了當(dāng)問出這樣的話。換個老jian巨滑的，或是有些心計的，至少會顧左右而言他,哪會明打明的跟楊大器、楊閣老對上。

    “遼王妃幼年之時,受過極重的內(nèi)傷?！睏畲笃髡f道：“輾轉(zhuǎn)多處,遍訪名醫(yī),都沒有治愈。最后在賀蘭山中尋到一位杏林圣手,這位杏林圣手醫(yī)術(shù)很高明，可是家人全部死在韃靼鐵蹄之下，凡受他救治之人，必須要立下誓言，終生抵御胡虜?！?/br>
    “遼王妃也是一樣，發(fā)下誓言，方獲救治。遼王妃信守諾言，傷勢痊愈之后便到寧夏軍中做了名小兵，直到如今，她的名字依舊在邊軍名冊中?！?/br>
    那楞頭青本是跟斗雞似的死死盯著楊大器，只等楊大器話音一落就要開口反駁，打算慷慨激昂的講一番“婦德”“卑弱”的大道理?？墒菞畲笃鬟@番話說完，楞頭青張了幾回口，不知該如何開罵：要罵遼王妃不對，是說她有傷不該醫(yī)治呢，還是說她不該信守諾言？沒有可罵之處啊。

    應(yīng)該承認(rèn)，這楞頭青涉世未深，還不太精通混淆黑白、顛倒是非之術(shù)?？墒牵羰钦娴木?，這會兒根本就不會冒冒失失站出來。要知道，質(zhì)疑楊閣老的學(xué)生遼王妃，也就是質(zhì)疑楊閣老。楊閣老在朝中聲譽極隆，門生故舊眾多，站出來質(zhì)疑他老人家，你憑什么？你背后是誰？不想清楚了，敢走這一步么。

    不只楞頭青，其余眾人也皆是默默無言。遼王妃這事若是放到男子身上，絕對是應(yīng)該大力褒獎、贊揚的，重信守義、一諾千金，多令人感動！可惜她是女子，那又另當(dāng)別論?？涫强洳怀鰜砹?，可是也沒法罵，算了，閉上嘴巴，不說話。

    吳老尚書咳了一聲，訕訕問道：“遼王妃既是閣老大人的學(xué)生，想必學(xué)問是極好的？”吳老尚書處世向來謹(jǐn)慎，從不輕易得罪人。他因不知道遼王妃和楊家的瓜葛，才會說出“遼王妃最愛拋頭露面，不守本份”這樣的話，這時頗有些后悔。指責(zé)一位王妃，可以算得上有風(fēng)骨，可指責(zé)楊閣老的學(xué)生，卻算什么呢？

    楊大器笑了笑，“極好！遼王妃和舍侄晦明同學(xué)，晦明自認(rèn)不如她?！?/br>
    晦明，是楊大器侄兒楊瑜的字。楊瑜是風(fēng)華正茂的青年才俊，弘治九年探花及第，才學(xué)自然是好的。他不只文章寫的花團錦簇，詩、詞、書、畫都有所長，涉獵甚廣，是京中知名的才子。

    眾人聽到“晦明自認(rèn)不如她”，暗自心驚。這遼王妃聽說是員勇將，斬殺過蒙古濟農(nóng)，廣寧城下她連射五箭，朱里真人的首領(lǐng)被她射傷，倉惶撤退。敢情她不只武力過人，還很有學(xué)問么，這樣的女子，可真是太罕見了。

    這樣的遼王妃，她所出的三位小殿下該是什么性情、什么資質(zhì)？令人期待啊。

    楊大器神色自若的坐著，并沒有再多說什么。其實楊大器很想告訴這幫人，青雀在戰(zhàn)場上是多么的威風(fēng)神氣，如秋風(fēng)掃落葉般的擊敗胡虜，保護邊境百姓?？墒?，他想想而已，并不肯說出口。楊大器久經(jīng)官場，對文官們的心理很明白，對于這些文官來說，遼王妃的戰(zhàn)績根本不值一提，女人怎么能像男人一樣打仗呢？牝雞司晨啊，不守本份啊。

    遼王妃若是“幽嫻貞靜”“性情剛烈”，廣寧城被攻胡人攻破了，遼王妃揮刀自盡，文官們是會熱烈贊美、謳歌她的！若是橫刀立馬，上陣殺敵，呵呵，對不住，文官們只會嗤之以鼻。

    想做被文官們贊美的女人，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遼王妃是楊閣老的學(xué)生”，這消息很快從禮部傳了出去，文官們差不多盡人皆知?！皸铋w老親自給啟蒙的啊”，對遼王妃，他們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遼王妃信守諾言”的事也廣為傳播，指責(zé)遼王妃拋頭露面、不守本份的人，漸漸銷聲匿跡。

    遼王時常帶著小聰聰進宮?；实墼絹碓较矚g小聰聰，他在干清宮處理政務(wù)的時候，小聰聰坐在一邊替他翻折子，替他拿筆，磨墨，耐心又細(xì)致。小聰聰一開始很恭敬的稱呼皇帝為“陛下”，后來熟悉親呢了，變?yōu)椤安浮??；实畚⑽⑿χ闹秀皭?，聰哥兒，你若是叫我“爹爹”，該多好?/br>
    雖然明白“舅氏”這難題無解，皇帝還是期盼能過繼小聰聰。小聰聰無論身份，還是才干、品行，都是最合適的。

    因為遼王夫婦一直不樂意過繼，張皇后開始把眼光放到益王長子阿彬身上。益王是眾所周知的“賢王”，愛民重士，無所侵?jǐn)_。他還出了名的節(jié)儉，一頓飯只吃一個素菜，衣服洗了又洗，洗的都發(fā)白了還在穿，有這樣的父親，阿彬的家教定是好的。

    張皇后一再跟皇帝提起阿彬，皇帝無奈，差了閣臣、東閣大學(xué)士許琳去了益王封地?fù)嶂?，“益王長子資質(zhì)、性情如何，卿務(wù)必查看清楚?！?/br>
    許琳臨出發(fā)之前，皇帝在干清宮召見他，特地把小聰聰叫了出來。小聰聰彬彬有禮的沖許大學(xué)士長揖，“大人此去，長途跋涉，實屬辛勞，請大人務(wù)必珍重身體，早去早回?！?/br>
    許大學(xué)士見他年紀(jì)雖然不大，可神態(tài)莊重，語氣溫文，很有威儀，不由的暗自嗟嘆。唉，宮中有遼王長子，又何須遠(yuǎn)赴撫州，查看益王世子呢。

    皇帝命小聰聰退下之后，溫和的告訴許琳，“若益王長子優(yōu)于此兒，卿可攜益王長子同回京城。若不如，卿可自回?！?/br>
    許琳恭敬的叩頭，“臣遵旨?！敝螅S琳帶著人，離京去了撫州。

    張皇后知道之后，大為失望，“何必如此呢？”看什么看，直接命益王長子進京不就行了？遼王不愿過繼，你又不肯逼他，咱們只能過繼益王的兒子了呀，沒的選。

    皇帝和張皇后本是感情深厚，無話不談的，可這陣子皇帝身體越發(fā)不好，精神不濟，也就懶得跟張皇后細(xì)細(xì)解釋了。皇帝不只是要過繼一個兒子，讓自己這一支不至于絕后，他更是要為帝國選擇一位合適的繼承人，把這大好河山、祖宗基業(yè)交給他。若是孩子的資質(zhì)不佳，或品行不好，如何使得。

    皇帝當(dāng)然是怕絕后的，可是相比較起這個，他更怕所托非人，讓不合適的人得了大位，為禍天下?；蛘?，讓太過平庸無能的人得了大位，為臣下所左右，毫無建樹，毫無功績。

    張皇后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尊榮，張家的富貴；皇帝胸懷的卻是整個帝國，要為帝國尋覓到天資聰穎、性情沉穩(wěn)的繼承人。

    許琳回京的時候，并沒帶上益王長子?！氨蚋鐑合嗝捕苏?，性子厚道，是極好的。若和聰哥兒相比，談吐、禮儀、氣度，都頗有不如?！痹S琳很聽皇帝的話，既然認(rèn)為益王長子不如小聰聰，他就沒帶人回來。

    皇帝倒是不覺得意外，“卿辛苦了。”溫言勉勵過，吩咐許琳退下了。許琳沒帶回益王長子，那就對了，難道世上有孩子能勝過小聰聰么？皇帝微笑。

    皇帝把小聰聰帶在身邊熟悉政務(wù)，小聰聰聽的很志注，學(xué)的也很快。

    張皇后見皇帝不肯宣召益王和益王的兒子們進京，暗暗心急。你是鐵定要遼王家的聰哥兒了？要聰哥兒也行，怎么還不過繼呀。遼王要是一直不肯答應(yīng)，你就一直這么拖著么，太沒有做皇帝的魄力了。

    張皇后開始行動。她知道皇帝倚重閣臣，讓弟弟張延出面去跟首輔李大人、次輔卓大人訴委屈，“……陛下仁愛，愿意兄終弟及，傳位遼王?？稍蹅冏龀甲拥?，難道忍心讓他這一支絕了后？”

    李首輔、卓次輔都為涕下，“陛下千古明君，怎能無后？”兩位閣老見了皇帝的面，再三懇請皇帝，或是納妃生子，或是過繼，總之不能傳位給弟弟。皇帝笑而不語。

    張皇后見閣臣說話都不管用了，只好另覓說客。

    她想到的最有用人選，是陽武侯夫人。張皇后沒有假手于人，召了陽武侯夫人進宮，耳提面命，“遼王妃囿于私情，不顧大義，還請夫人親自去見她一面，好言相勸?！?/br>
    祁玉拒絕了?！盎屎蟮钕旅麒b，莫說妾只是王妃的姑母，便是王妃的親生母親，也管不得出嫁女兒的家事。殿下，女兒出嫁了，便是夫家的人，她的家事，娘家不便置喙。”

    張皇后氣的不行，心里記恨上了陽武侯夫人。你跟我裝什么裝，你就是她的親生母親！你不肯去勸她是不是，好，我記下了。

    這年冬天，皇帝咳嗽的很厲害。太醫(yī)一劑劑的藥開出來，皇帝很配合的喝了，病卻只是不好?！氨菹聭?yīng)該沒有多少時日了?！碧t(yī)暗暗叫苦，閣臣們常見皇帝商討政事，也都看在眼里，心中悲傷。

    “圣上，明君啊?！睂实?，他們確實非常愛戴。先帝在時，或是長時間不肯召見大臣，或是召見大臣，不過廖廖數(shù)語?；实蹍s是常常召見大臣，虛心聽取他們的意見，從來沒有不耐煩過。自從皇帝即位到如今，御膳房的廚師們都是很忙碌的，因為皇帝常常召見大臣，議事太久，以至于宮中要備辦大臣們的飯食。

    這樣的皇帝，讓他們?nèi)绾尾痪磹邸?/br>
    “陛下還沒有太子呢，不能讓他無后！”李首輔、卓次輔抹抹眼淚，開始為皇帝打算身后事。

    ☆、第162 章 彌留

    李首輔和卓次輔平日里并不親密,相互之間還是有些隔閡的。首輔和次輔之間,向來如此，倒也沒什么可說的?？墒堑搅诉@關(guān)鍵時候,兩人的私人恩怨全拋到腦后，一心一意為皇帝盤算。

    “過繼,一定要過繼！”關(guān)于這一點，李首輔和卓次輔想法一致，并無不同。皇帝已是危在旦夕,眼看得再生個皇子出來已全然不可能,已只剩下過繼這一條路了。

    過繼誰呢？這是一個問題。過繼宗室遠(yuǎn)支,不合情理，近支么，只有遼王或益王的兒子了。

    皇帝纏綿病榻,太皇太后大為憂心，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本來就年邁體衰，哪禁的起日夜憂慮傷心？臘月里的一天，太皇太后薨了。

    皇帝大為悲痛，強撐著病體為太皇太后治喪。太皇太后的喪禮過后，皇帝病勢越加沉重。

    干清宮，皇帝寢殿。

    寢殿中彌漫著苦藥的味道，和凄涼的氣息。皇帝躺在臥榻上，面色蒼白如紙，神情厭倦。張皇后在他身邊啜泣，皇帝打起精神微笑，“莫哭，我無事?！睆埢屎笠娝f話聲音都是弱弱的，更加悲傷，眼淚如掉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滑落。

    皇帝臥榻前跪著兩名面相斯文的中年太監(jiān)，兩人都是眼中含淚，“擬旨?！被实酆啙嵉姆愿馈＿@兩名中年太監(jiān)一個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高錦，一個是秉筆太監(jiān)孫全。高錦清廉，孫全謹(jǐn)慎，對皇帝一向忠心。兩人含淚磕了頭，下去擬遺詔。

    張皇后顧不上哭了，“陛下，擬什么旨？”是遺詔么，這大位到底傳給誰？過繼誰家的孩子？最好是益王的兒子，年紀(jì)小，能養(yǎng)的聽話。遼王的兒子都太聰明了，即便才兩三歲的小勇，也是鬼靈精，不好糊弄。

    皇帝疲憊的笑，努力抬起手，輕撫她的鬢發(fā)，“放心，我會把后事安排好，把你安排好。我走了，也要你安富尊榮，依舊做人上人?！被实鄣穆曇艉軠厝帷?/br>
    “依舊做人上人”，是皇太后吧？張皇后感動的鼻子一酸，伏在皇帝身上大哭?；实劾щy的伸手替她拭淚，“對不住，我身子不爭氣，走的這么早。夢月，撇下你一個，我很抱歉?！?/br>
    張皇后哭的更傷心了。

    “宣閣臣李奇、卓正、許琳，宣遼王、遼王長子朱聰?！被实鄞蚱鹁裾f道。

    小太監(jiān)們忙出去宣口諭。

    張皇后淚眼迷朦的抬起頭，“是要過繼聰哥兒么？”皇帝疲憊的笑笑，“稍后便知。”命內(nèi)侍拉起杏黃色的帷簾，張皇后坐在帷簾后。隔著帷簾，皇帝和張皇后手拉著手，并沒分開。

    李首輔和卓次輔、許大學(xué)士正在文淵閣辦公事，聽到宣召，急忙一路小跑著到了干清宮。三人進了寢殿，跪在御榻前磕頭，皇帝見了他們，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三人見狀，伏地哽咽，悲痛難以抑制。

    皇帝昏了過去，守侯在寢殿外的太醫(yī)忙進來施救，殿內(nèi)一陣忙亂。宮女、內(nèi)侍的腳步聲，太醫(yī)的吩咐聲，張皇后的哭聲，紛至沓來。

    李首輔等三人挪到稍遠(yuǎn)處跪著，各自垂淚。

    “殿下，小殿下，這廂請?！倍厒鱽韮?nèi)侍諂媚的聲音。李首輔等三人舉目望去，只見遼王手中攜著長子朱聰走了進來，這父子二人風(fēng)姿皆是秀異，雖是步子快，走的急，獨自翩然不群。

    皇帝無子，召了遼王父子入京，其意不言自明。這會兒看見遼王父子進來了，三位閣臣都是心里有數(shù)。

    遼 王父子快步到了皇帝臥榻前，一個叫“哥哥”，一個叫“伯父”，呼喚皇帝。皇帝不知是被太醫(yī)們救治過來的，還是被這父子二人給喚回來的，睜開了眼，“聰哥 兒?！被实垩矍笆切÷斅斀辜钡拿婺?，他少氣無力的微笑，“伯伯累了，想睡一會兒。”小聰聰懂事的握住皇帝的手，“伯伯您睡吧，聰兒守著您。”皇帝微微一 笑，閉上眼睛，睡著了。

    太醫(yī)謹(jǐn)慎的看過，“陛下過于疲累，小憩片刻也好?！狈讲呕实凼腔柽^去，這會兒是睡過去，不一樣。

    寢殿中的眾人，都暫時松了一口氣。

    杏黃帷簾后的張皇后收起眼淚，命令道：“遼王，你和三位閣臣一起跪著。”你兒子可以留在皇帝身邊，你是臣，和臣子們跪在一處吧，君臣之分，要清楚了。

    李首輔等三人很自覺的往后挪了挪，給遼王騰地方。

    小聰聰一手握著皇帝，一手牽起父親，“爹爹不走，和孩兒一起守著伯父?！边|王柔聲答應(yīng)，“好，爹爹不走?！?/br>
    這父子倆是什么意思？帷簾后的張皇后、地下跪著的三位閣臣，目光一起投向遼王父子。

    遼王站在御榻前不動，口氣淡然，“皇嫂這話說錯了?；市稚形葱歼z詔，臣該位于何處，尚無定論。”

    你怎么知道我該和閣臣們在一處，你說了算么。

    張皇后氣的坐不住了，霍的站起來，厲聲道：“大膽！你敢抗旨不成？”雖是隔著杏黃色的帷簾，外面的每個人卻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皇后，已是怒不可遏。

    “抗旨？誰的旨？”遼王的口吻依舊云淡風(fēng)輕，“我皇兄正在小憩，敢問皇嫂，此時此刻，誰有資格在這寢殿發(fā)布旨意？”

    “你，你……”張皇后氣的身子發(fā)抖，伸手怒指遼王，咬牙切齒。

    “皇兄正在小憩，求皇嫂心疼心疼他，聲音略小些。”遼王聲音溫柔，“做妻子的，誰不心疼丈夫，您說是么？”

    張皇后氣的說不出話來。

    李首輔向前膝行一步，眼神堅定的看著遼王，“遼王殿下，皇后說的沒錯，您確實該到我們這邊來。殿下，令郎過繼給陛下之后，他是君，您是臣?！?/br>
    李首輔是官場老手了，他雖是直視遼王，可語氣恭謹(jǐn)，聲音也不大，跟張皇后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