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以前顧之也不是沒載過她,他住二環(huán)路,她住新城區(qū),也不過是多開十來分鐘就到了。 然后這回顧之略帶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事,不順路?!?/br> 何琳表示理解,打趣道:“是我要搭順風(fēng)車,我都沒不好意思,你干嘛不好意思?” 這時候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顧之很快拿起了看了一眼,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那棵柳樹,低低地喂了一聲。 何琳看著他的背影,估計得有一米八,身材挺拔修長,穿著簡單的素色白t恤和深藍(lán)色休閑褲,普普通通的衣服也被他穿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顧之很認(rèn)真地聽對方說話,片刻之后又說:“六點下課,然后就直接開車去找你?!?/br> 聲音很低很輕,穩(wěn)穩(wěn)的,卻隱約帶著點和平時不太一樣的輕快愉悅。 “放心,餓著肚子的,連午飯都省了,就等著晚飯你請客。”他一手隨意地插在長褲口袋里,一手持著手機,“好不容易你請客,不吃夠本太不劃算?!?/br>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么,他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飽含笑意地說:“餓著肚子開車來找你,你就打算請我吃一頓自助火鍋?……不嫌棄,怎么敢嫌棄?好了,還有半節(jié)課,你先回去照顧爺爺,我大概七點的時候會到。” 最后一句話是:“餓了就先吃點東西,別硬撐?!?/br> 掛斷電話,他轉(zhuǎn)過身來正對上何琳探尋的目光,何琳問他:“女朋友?” 他笑了笑,沒說話,恰好上課鈴十分巧合地響了。 何琳比他晚一步離開教師休息室,回想著剛才顧之從窗前轉(zhuǎn)過身來的瞬間,面上那種還未消失的淺淺笑意,忽然有些失神。 他應(yīng)該是沒有女朋友的吧? ……女老師們聊天的時候常常提起他,不知道哪里來的情報聲稱他一直單身,摸不清到底是眼光太高寧缺毋濫還是別有隱情。 何琳忽然有點驚悚,聽剛才那語氣,莫非是……男朋友?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惜了,她不無遺憾地嘆口氣。 * 關(guān)于顧之會來z市這件事,舒晴對誰都沒有提過。 像舒慧穎這種強勢又保守的人,舒晴表示師生戀這三個字在她面前壓根提都不敢提,以前高中的時候買過一本師生戀的言情小說,被她媽翻了翻,義正言辭地把她從書房拎到客廳前教育了一頓。 “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看什么師生戀?這種言情小說都不可信,老師是你的長輩,哪里是你胡思亂想的對象?書我收了,你給我好好學(xué)習(xí),別一天到晚盡想些有的沒的。”這是舒慧穎的原話。 從那以后,舒晴再也沒在她面前提過師生戀三個字,更別說如今和顧之發(fā)展出來的這段“禁忌愛情故事”。 爺爺在周四晚上醒了過來,身體很虛弱,連坐起來都得靠人扶著,和舒晴印象里那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完全不同了。 他醒過來之后,看見坐在病床邊上的莊敬偉,問的第一句話是:“晴晴呢?” 莊敬偉趕緊先按了床頭的按鈕,把醫(yī)生叫來了,然后就打電話給舒晴。 舒晴下午還在醫(yī)院守著,七點的時候回家吃晚飯了,當(dāng)時飯都沒吃完,就接到了這個電話,于是立馬放下筷子坐出租車趕到醫(yī)院。從那天晚上到周五顧之來以前,她一直守在爺爺身邊。 爺爺說話有點吃力,大多數(shù)時間也是睡過去的,偶爾醒來了就給她說幾句話,無非是不用擔(dān)心他,或者不用擔(dān)心房子的事。 有一回他試圖抬手摸摸舒晴的臉,結(jié)果沒舉起來,只能笑著說:“你放心,爺爺說過會把房子留給你,就肯定不會給你小姑姑三言兩語就糊弄過去。爺爺雖然老了,但有的事情看得比誰都明白?!?/br> 誰最愛他,誰最在意他,他興許老眼昏花,但心里再清楚不過。 他不是不愛聰聰,也不是真的想在時日不多的時候和兒女鬧矛盾,實在是兒女們的日子都過得舒坦安逸,而舒晴跟著母親一直就過得比較辛苦,放假還出去打工,那些房子對她來說是真有需要,好歹將來嫁人了也有點底氣,不至于叫人看不起。 他沒有說那么多,只是絮絮叨叨地念幾句,又是說她不到周末就趕回來了會耽誤學(xué)習(xí),又是說自己壓根沒事,大家都小題大做了,說著說著,又閉眼睡了過去。 舒晴看著他忽然之間老了很多的面龐,還有迅速消瘦下去的顴骨兩側(cè),慢慢地握住了那只骨瘦如柴的手。 醫(yī)生說了,爺爺是自然老去,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是正常的,至于突發(fā)性心臟病則是雪上加霜,來勢洶洶。 哪怕經(jīng)過大人們的示意,醫(yī)生沒在她面前多說什么,可從那種表情和語氣里,舒晴也聽出了些端倪。她沒有多問,他們想要保護她,而猜透實情的她也以假意不知來保護他們。 顧之說得對,這種時候不需要她來添亂。 舒慧穎的效率很高,眨眼間就給舒晴換了個新手機,舒晴還不太習(xí)慣新的鈴聲,所以包里的手機響起來時,她還愣了一下,這才掏出來接。 今晚她該回家休息了,昨晚守了一晚上,中途擠在小沙發(fā)上打了盹,誰也沒睡好,臉色都有點蒼白。 聽見是顧之的聲音,低沉的心情也有了些許雀躍,“我爸和二姑吃完飯就來接班,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準(zhǔn)備出門了,你再等我一下,估計十來分鐘我就能下來了?!?/br> 果然,掛斷電話還不到十分鐘,病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舒晴回頭去看,居然是二姑和張亦周,當(dāng)時就愣了愣,“……怎么是你?” 張亦周說:“我怕莊叔叔連續(xù)在醫(yī)院熬夜會受不住,就來替他?!?/br> “你也請假了,這幾天不上學(xué)?” “這段時間我在準(zhǔn)備考雅思,去不去學(xué)校都一樣。”他面色不變地說謊了。 事實上,學(xué)校里的事情多得他喘不過氣來,為了準(zhǔn)備下學(xué)期的出國事宜以及申請學(xué)校的相關(guān)手續(xù),導(dǎo)師幾乎天天都在找他??伤麉s在這個時候忽然猶豫了,不只是因為最疼舒晴的爺爺病得厲害,很可能沒有多長時日了,更因為這一出國可能就是好幾年的事,等到他回國,一切都會物是人非,更何況是舒晴那顆本來就不再靠近他的心呢? 理智冷靜如張亦周,清楚地明白這幾年的時間與空間上的距離代表著什么,也許他會錯過很多事情,比如在她最傷心的時候安慰她的機會,比如在她原諒他之后能夠拉近距離的可能,再比如之后幾年她最年輕最適合談戀愛的年紀(jì)。 他覺得要是自己就這么放手離開,很可能再回國時,舒晴身邊已經(jīng)有了另一個人。 舒晴惦記著醫(yī)院外面的顧之,和二姑說了幾句話,又對張亦周點點頭,很快走了。 “我明天早上就來,爺爺要是醒了,告訴他我回去睡個覺,很快就回來。”她都走出門了,又不放心地回來叮囑一句,“要是有什么緊急情況,立馬打給我,我會趕過來的。” 她看了眼還在熟睡中的爺爺,壓下了不安的情緒,奔向了安定她所有彷徨的力量源泉,下樓梯時連蹦帶跳,毫無形象可言。 而她走了不過半分鐘時,二姑忽然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呀,這傻姑娘連手機都忘了拿,都多大的人了,還這么丟三落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