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樂樂見楚修寧拉著瞿皓來了，笑瞇瞇地摘下自己的大耳麥，拉開放到瞿皓耳側(cè)。啪嗒一下松開，彈得瞿皓耳朵巨痛，忍著委屈的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一陣痛過后，聲音才慢慢出來。

    路語茗說：“你覺得小耗子不如于茂？”

    瞿皓心一緊，自己不如于茂，這才是今天元希攻擊力最強(qiáng)的一句話。他不如別人，給大家拖后腿，一來覺得自己沒用，二來他們也可以把他換掉。

    元希這家伙背對著瞿皓都能誅他的心：“是?。√盍?，小路，你們可以換掉他！而且現(xiàn)在肯定好多人都想進(jìn)你的樂隊。于茂比他強(qiáng)一萬倍的！”

    “不是這樣的。元希，瞿皓雖然上手慢，但足夠努力，也一直進(jìn)步?！甭氛Z茗反駁，“最重要的是，他的熱情是對事、對演戲、對音樂，而不是對獎項或者利益。只這一點，他就比于茂強(qiáng)一萬倍?！?/br>
    “那你還要留著他？萬一到了演唱會的那天，他還彈不好，怎么辦？”

    “那這首歌就留給你唱吧?！甭氛Z茗完全無所謂，“一次宣傳機(jī)會當(dāng)然重要，可好隊友比機(jī)會更重要。我不想樂隊再變成從前的樣子了，出了問題，只知道互相推諉責(zé)任?！?/br>
    路語茗說的堅定，卻包含太多讓人不解的內(nèi)容。樂隊從前的樣子，那是什么樣子？

    阮樂樂霸占了另一只耳機(jī)，不解地嘀咕：“他一個新人主唱，怎么好像對zero從前很了解？”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元希似乎想明白了，轉(zhuǎn)頭，哇一下退了幾步。正對面，玻璃外，瞿皓正吧嗒吧嗒忍著兩眼眶金豆子，眼睛都忍紅了。

    元希沒以為瞿皓是被感動的，他的思維還留在剛才吵架。這下嚇得不輕，畢竟瞿皓是后輩，還是長得好像水果糖一樣誘人的后輩。把這么個大男孩欺負(fù)得快哭，元希心里過意不去！

    元希蹦蹦噠噠跑出來：“喂喂，你沒這么弱吧？我不是故意那么說的，雖然說的都是實話……哦哦哦，錯了，總之，別好像我欺負(fù)似的??！”

    元希笨嘴笨舌，完全沒了剛才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邊說邊手忙腳亂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個圓圓的東西：“吶，給你，別哭啦！”

    瞿皓本來忍著沒哭，等到看清元希遞來的東西，啪嘰捂住臉——一個大大的七彩波板糖！

    就這，元希還不情不愿呢！

    “天吶，我居然和個滿腦袋是糖的家伙斤斤計較！”瞿皓一聲長嘆，道出眾人心聲。

    “就是就是?！北娙烁胶?。

    元希炸毛，楚修寧立刻打斷：“現(xiàn)在還錄嗎？”

    “不了?！宾酿├潇o下來，認(rèn)真地說，“小路哥，我之前cao之過急，才覺得自己可以來錄歌?，F(xiàn)在想明白了，再給我一段時間吧。”

    “那就春節(jié)之后吧?！甭氛Z茗拍板，“新單曲錄制和演唱會排練放在一起，也不錯。”

    危機(jī)解除。但元希猶自憤怒，追著瞿皓大嚷大叫：“你不是說我滿腦袋是糖嘛！干嘛還拿！把波板糖還給我！”

    正文、第140章

    瞿皓得到眾人的諒解和支持,最后元希還是把波棒糖給了他。同時，元希還做出了驚人的決定,他在單曲沒錄完前就放出了消息——他要和樂隊合作出新歌啦,十年演唱會嘉賓也是他們。

    這家伙還拍了現(xiàn)場合影，拿去發(fā)了微博。照片上的元希儼然是趁瞿皓不注意,咬了瞿皓手里的波板糖，那一口無比用力,糖渣在半空被定格。

    這下就算是瞿皓想臨陣脫逃都沒有機(jī)會了。但瞿皓也因此更加用力練習(xí)。路語茗全力配合，他將過年去t市的計劃取消了,留在s市陪著瞿皓，給瞿皓指導(dǎo)。

    蕭路孤家寡人一個，無家累,但現(xiàn)在路語茗卻不是，楚修寧自然要陪著他一起呆在s市。

    結(jié)果本來楚路兩家的t市聚會計劃缺了兩人，這怎么能行？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年三十早晨，楚路兩家子浩浩蕩蕩，拖家?guī)Э诔霈F(xiàn)在市郊別墅門外。路家人拿著t市特產(chǎn)，楚家人扛著各種年貨，特別霸氣。路雨菲拿的多，跑得快，一人率先到門外，沒手敲門，干脆用頭撞起來。

    只要人聚齊了，在哪里其實并不重要。轟轟烈烈的過年任務(wù)開啟，路語茗去音樂排練室之前，女士們還在處理果蔬鮮rou材料，等到他結(jié)束排練回來，年夜飯已經(jīng)做好大半。

    臨時用幾張桌子拼湊的大餐桌上，各色佳肴，讓人食指大動。兩家人的口味都被照顧到，好幾道清燉、清蒸的菜，一看就是為路語茗準(zhǔn)備的。

    路語茗脫下衣服，去廚房想要撿些刀工活兒來做，卻被池彩和林盼推出去。路媽在一邊幫腔，下命令讓路語茗去找楚修寧玩去。

    客廳里，楚修寧和楚琪琪楚奕奕姐弟鬧成一片，魚和骨頭上躥下跳，還有路雨菲嗷嗷亂叫，路爸和楚弘毅坐在一邊看熱鬧。楚子凱倒是不知跑到哪里逍遙去了。

    路語茗來了當(dāng)然不被放過，眾人纏著他唱歌。路語茗敵不過楚家萌物姐弟的攻勢，只好唱了。沒想到唱到一半，路爸一行老淚砰然落下。

    楚琪琪最先發(fā)現(xiàn)異常，小姑娘已經(jīng)不是小小一只，八歲的女孩子已經(jīng)懂事，他走過去問：“路爺爺，你哭了？”

    楚琪琪說著，伸出軟綿綿的小手幫他擦眼淚。楚奕奕也走上去，伸出小手抓著路爸的手。

    年前媒體曝光了于茂的錄音，但證據(jù)不足不能將他繩之以法。本來大家決議瞞著路爸路媽的，但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最終兩人還是知道了。只是風(fēng)霜雨雪半輩子，他們都很堅強(qiáng)，誰都沒表現(xiàn)出不妥。

    但現(xiàn)在聽歌思人，想到自己兒子慘死，路爸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眼前兩個小娃娃乖巧貼心，路爸心里暖和臉上丟份兒，伸手抹臉張嘴要解釋。

    路雨菲跑過來：“唉喲，爸，你沒事吧，熱得老眼冒汗啦？”

    路雨菲頂替楚琪琪的位置，伸爪子胡亂抹著他爹的臉，沒大沒小，沒輕沒重，指頭都快戳進(jìn)他爹鼻孔了！

    路爸瞬間怒了，怎么別人家的孫子孫女乖巧可愛，仿佛小雛鳥，自己生的這個就這么糙！

    路爸老來悲嘆，人生悲涼，哆嗦著手就要揍眼前這只呆頭鵝路雨菲一頓?？墒直蝗俗プ×?，路語茗頂替楚奕奕，坐在客廳地毯上，靠在路爸的椅子邊，抓著路爸枯樹一樣的手。

    楚家人看著眼前頂替了楚琪琪和楚奕奕的兩人，有種時空錯亂感，仿佛兩個小娃娃瞬間長大，變成了路語茗和路雨菲。但路爸眼里已經(jīng)沒有路雨菲，只是看著路語茗毛茸茸的腦袋，心里凄楚悲涼被掃空，再沒半點遺憾。

    明明該有的，明明不是自己的兒子啊。路爸沒法解釋這種被安慰的感覺，于是揮開路雨菲，伸手摸了摸路語茗的腦袋，張開嘴巴——

    “小路，你的頭發(fā)真軟啊，用的什么洗發(fā)膏?！?/br>
    被忽略，被甩開，被路爸滿含父愛眼神深深刺激到的路雨菲，一不做二不休，搗亂到底，深情為路爸配音。路雨菲順便尾隨他爹的手，摸了一把路語茗的頭發(fā)。

    路語茗被逗笑，出手如電，準(zhǔn)確抓住了路雨菲的爪子，拍了一下：“路雨菲你這個壞家伙?！?/br>
    “哼唧，小路哥，我感覺到強(qiáng)烈的威脅，每一分都來自你，是你是你就是你！不過如果你告訴我為什么頭發(fā)這么好，我就把爹給你分享?！甭酚攴葡喈?dāng)嚴(yán)肅認(rèn)真，眼神都是路氏特有冰霜如雪，“有道是，同一個爹，同一個夢想！”

    路語茗安慰在前，路雨菲發(fā)功在后，兩人都是拼盡全身力道。路爸終于被拖出了深淵，恢復(fù)元?dú)?，抬腳把路雨菲踹了出去。

    “為什么踹我不踹他？老路你偏心眼啊！”路雨菲撲倒在地毯上，還在演。

    “偏心眼——偏心眼——”楚修寧擠眼暗示，楚家雙胞胎姐弟開心地圍著路雨菲跑跳，惹得客廳又是一陣歡鬧。

    小孩子不知前塵猶自開心。面對感傷，成年人也有成年人的化解方法。但“路語茗”三個字沒有出現(xiàn)，往事也已經(jīng)是眾人心頭上的傷疤，即使結(jié)痂，痕跡卻永不能落下。

    路語茗看著路爸，心里早就平息的怒氣突然翻滾起來。那些久違的恨意，他以為自己早就放下，原來并沒有。

    路語茗轉(zhuǎn)過臉，看向窗外，外面的黑暗做底色，玻璃上倒映一張被仇恨再次扭曲的臉。驀然一道煙花閃過，“嘭”炸開。

    天空瞬間白晝，明麗的色彩劃過黑夜，再如繁星墜落四野。

    極明艷，極耀眼，燃盡所有，只為在瞳孔里刻下一抹極淺薄的印記。

    小孩子跑到窗邊去看，路爸楚爸也被路雨菲拉著去扮老小孩，楚修寧笑著去找路語茗玩兒。

    卻發(fā)現(xiàn)他怔怔看著窗戶玻璃。

    “看什么呢？不會是看自己吧？”楚修寧走過來，伸手?jǐn)堖^路語茗，在他額頭落下一吻。自然而然地寬慰是不需要語言的。

    路語茗笑起來，轉(zhuǎn)頭要說話，余光撇過窗外院落一腳。漫天極光般的煙火里，一個矯捷的身影穿過院落圍墻，野性霸氣的黑紋貍花貓。

    路語茗瞳孔驟然一縮：“那只黑紋貍花貓很眼熟?！?/br>
    “在哪里？”楚修寧伸頭去看，卻什么都沒看到。還想要去仔細(xì)看一遍，身后卻有人叫他。

    楚修寧轉(zhuǎn)頭。楚子凱站在樓梯上，皺眉沖著他招手。路語茗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以為自己眼花，又看到楚子凱召喚楚修寧，就推他去。楚修寧本想無視楚子凱，被路語茗一推，只好跟著楚子凱上了樓。

    記得“路語茗”的并不是路爸一個，楚子凱霸占著楚修寧的書房，大咧咧坐在軟椅上，挑起眉毛：“路老爺子和小路很投緣啊。可我想到另一件事?！?/br>
    “有話直說。”楚修寧懶得和楚子凱兜圈子。

    楚子凱氣得牙癢：“我就是提醒你一句，不要讓小路重蹈路語茗覆轍?！?/br>
    楚修寧愣了一下，點頭，難得認(rèn)真地回楚子凱的話：“這個我想到了。但是于茂藏起來了，怎么找也沒找到他的消息?！?/br>
    “你想到就好?！背觿P冷傲點頭，吩咐楚修寧，“別放松警惕，好好護(hù)著小路，也要注意柯顏和鄭萄。這些都是kn的寶。”

    再轉(zhuǎn)頭，楚修寧早就不理楚子凱的做派，下樓去找路語茗了。

    楚子凱注意到的事情，楚修寧怎么會想不到。他一直在留意于茂的動靜，但卻一直沒找到這個人。于茂就如同人間蒸發(fā)一樣，銷聲匿跡。

    找不到于茂，日子要繼續(xù)，路語茗的工作也還是要繼續(xù)，總不能因為有個威脅就將路語茗鎖在家中。

    年很快過完了，楚家人回了美國，路家人回了t市。樂隊再次聚在了音樂排練室，瞿皓抱著電吉他自信滿滿地站在眾人面前，一曲彈完，被驚為天人。接著就是去錄新歌。

    路語茗顯示出足夠的音樂制作人能力，親自上陣對歌做了剪輯。單曲放出，又是一陣熱潮，連帶著元希的演唱會票都被炒到了天價。元希和樂隊卻開始準(zhǔn)備演唱會。

    這些都是日常工作，楚修寧陪著路語茗，沒任何地方顯示出不妥。

    于茂沒錢沒勢，又近不了小路的身，他能干什么呢？

    祁燃安慰楚修寧，認(rèn)為他過度緊張。楚修寧依舊一天比一天更焦灼，雖然看上去和平常沒有任何差別，但夜里卻會被惡夢驚醒。

    等到楚修寧終于接到情報電話，已經(jīng)是三月了，元希的演唱會都進(jìn)入彩排階段了。樂隊只唱兩首歌，所以不必要全程跟著，只要彩排來一次就好。

    偌大的體育場上，舞臺已經(jīng)搭建完成。s市的三月時常有大風(fēng)，不過天氣預(yù)報還是給演唱會當(dāng)天一個不錯的預(yù)測。可惜排練就沒這么好運(yùn)了。

    楚修寧接到電話，向人群外走出去幾步。他身后，樂隊正聽演唱會的導(dǎo)演說著入場方式。

    元希十年不請嘉賓，第一次搞就要和別人都不一樣。

    “簡單說，樂手先隱藏在黑暗里，接著小路吊著威壓從上面出現(xiàn)，元希從升降臺上冒出來。兩人半空匯合，接著舞臺會出現(xiàn)階梯，你們兩個走下來就好?！睂?dǎo)演邊說邊指著舞臺上的哥哥地方。

    別人演唱會請嘉賓都是幫自己拉人氣，元希倒好把最炫酷地部分都給了嘉賓。

    吉如卻不滿意：“為什么不是小路從升降臺上出現(xiàn)？”

    “因為元希是個平衡廢?！痹＜业拿琅?jīng)紀(jì)人冷靜地解釋，“他第一次沖去挑戰(zhàn)路語茗的時候，想要給人家下馬威，吊著威壓要從天而降，只可惜是倒栽蔥出現(xiàn)的。畢竟是十年紀(jì)念，還是給他留點臉面吧?！?/br>
    在場鮮少有人知道這段秘聞，柯顏和鄭萄卻是當(dāng)事人。鄭萄恍惚：“那次鬼哭狼嚎的就是你??？”

    元希在一邊啃著棒棒糖，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路語茗對那次挑戰(zhàn)印象深刻，眼前突然出現(xiàn)個倒吊著哇哇亂叫的家伙，任誰都會崩潰。好在當(dāng)時他忍住沒一拳揮過去，否則難?，F(xiàn)在元希還有牙啃糖。似乎那次放他下來之后，元希吃了好多糖果，邊哭邊吃，邊吃邊哭。

    路語茗忍不住笑了笑，讓元希解脫：“吊威亞還是我來吧，我時常演戲，上手快點。”

    事情說定，就是走一遍過程了。路語茗轉(zhuǎn)頭，楚修寧還在打電話，側(cè)臉表情嚴(yán)肅冷厲。連笑都沒有了，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路語茗不去打擾，跟著工作人員去臺上。

    其實一切比演戲的時候輕松許多，畢竟路語茗是嘉賓。說是吊威亞，就是站在秋千道具上，先讓威亞將他帶到指定高度，再等著威亞把他放下來。比起吊威亞在綠幕下拍打戲，演唱會這種對路語茗真是小意思。

    上好保險杠，確定一切無誤，路語茗聽著工作人員調(diào)配，接著鋼絲被緩緩牽動上升高度。

    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直到上升至二十多米時，路語茗的視野廣闊起來。s市三月的風(fēng)，猛烈里帶著些沙塵，就好像他重生那天推開閣樓窗戶時一樣。

    細(xì)小塵沙有些瞇眼，路語茗下意識轉(zhuǎn)頭，幾乎同時，周圍的聲音在路語茗耳邊炸開了，機(jī)器轟響、鋼絲斷裂、風(fēng)鳴、以及尖叫聲。

    威亞設(shè)備失控，路語茗下墜。

    時間如果用秒計算，得到的數(shù)值會渺小得讓人心寒。墜落太快，快得來不及細(xì)看一眼塵世。但路語茗的確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某個工作人員轉(zhuǎn)過臉。那人穿著工作服，帶著口罩，但一雙失焦的眼睛，帶著憎恨、妒忌、快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