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裴凜之說:“吉海,從今日起,你不再上學(xué),跟著郎君?!?/br> “是,師父!”吉海很激動,終于又輪到自己照顧保護(hù)郎君了。 裴凜之對蕭彧說:“郎君盡量減少外出,現(xiàn)在人手緊缺,怕不安全?!?/br> “我知道?!爆F(xiàn)在他身邊一個高手也沒有,賴峰和向陽都去了廣州,只有吉海。 裴凜之和關(guān)山負(fù)責(zé)崖州的防守,非常忙,也不常在家中。 不過蕭彧還是不太擔(dān)心自己的安全,蕭祎派來的密探都被抓住了,就算混進(jìn)來了,對方也不見得就知道自己在哪兒。況且裴凜之又往家中增派了不少守衛(wèi),都是白沙村最初一批跟著訓(xùn)練的佼佼者。 十月十五,下元節(jié),兩艘大船自北而來,??吭谘轮莩潜钡暮8壑?。 眾人看見閔翀第一個船上下來,紛紛歡呼:“是閔將軍回來了!” 閔翀下來之后,轉(zhuǎn)身看向船上,抬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梁王請!”語氣不亢不卑。 歡呼聲停下來,大家駐足觀望,一個身材精瘦的青年男子走到船頭。這人身著華麗錦衣,頭上插著一支白玉簪,形容清矍,五官倒是生得好。他一副目無下塵的樣子:“這便是崖州?” 劉松泉說:“回王爺話,此處便是崖州。王爺小心?!鄙斐龈觳踩ソo梁王搭手。 閔翀叫過一個校尉:“趕緊快馬加鞭去通知蕭郎君與裴將軍,就說有貴客到了?!?/br> 校尉領(lǐng)命,翻身上馬,打馬進(jìn)了城。 閔翀說:“王爺,我們這里窮鄉(xiāng)僻壤,恐怕入不得王爺之眼。你是這里等我們郎君來接呢,還是自己過去?” 梁王抬起手在頭頂上遮擋了一下:“這崖州倒是好天氣,都十月了,竟還如此之熱?!?/br> “那是,要不我們這里怎么一年三熟呢。王爺不耐曬,便同我一起騎馬回去吧。馬是劣馬,比不得王爺?shù)纳耨x,湊合用吧?!遍h翀說著,自己翻身上了一匹馬。 梁王看著另一匹黑白相間的雜色馬,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難看的馬,就連剛才那個小校尉騎走的馬,都比這匹馬強(qiáng)。 他看著閔翀那匹棗紅駿馬,但人家就沒有跟他換馬的意思。 劉松泉趕緊牽過雜色馬:“王爺,請上馬。” 梁王瞥了閔翀一眼,不甘愿地上了馬。 崖州城比梁王想象的還要破舊,倒是這城內(nèi)的街道鋪設(shè)得非常平整,他忍不住贊嘆:“這路面好,比番禺的強(qiáng)多了?!彼椒螅s上了連綿的秋雨,鋪了石子的路面泥濘不堪,一腳深一腳淺的,還都是泥水,一不留神還能崴腳。 閔翀得意地說:“這是我們郎君的功勞。等到了番禺,也照這個法子修一遍,以后梁王想打馬打滾都不成問題?!?/br> 梁王身邊一個人喝一聲:“放肆!竟敢如此戲弄王爺?!?/br> 閔翀并不怕他:“哈哈,我是鄉(xiāng)野之人,不懂規(guī)矩,想到什么說什么。王爺莫要怪罪!” 梁王倒是神色淡淡的:“無妨,閔將軍開個玩笑而已?!?/br> 他們從北門進(jìn)去,行到東西南北街的交匯處,便碰上裴凜之騎馬過來了,見了梁王,他跳下馬,也不行跪禮,只是抱拳彎腰:“見過王爺!” 梁王也不下馬:“裴公爺無需多禮。這么久沒見,裴公爺風(fēng)采依舊?!?/br> 裴凜之則不動聲色:“許久未見,王爺清減不少。沒想到王爺會親自來崖州?!?/br> 梁王說:“我皇兄在此,兄弟多年未見,做臣弟的難道不該親自前來?” “王爺如此重感情,殿下若是知道了,必定會非常高興?!迸釀C之說著,看向閔翀,“看到梁王與閔將軍一同前來,想必是帶來了好消息?!?/br> 閔翀抱拳,笑得得意:“幸不辱命,廣州已經(jīng)拿下?!?/br> 第85章 謀劃 梁王在馬上催促:“皇兄呢?他在哪兒?快帶我去見他。” 裴凜之說:“我馬上就帶王爺去見殿下?!彼f完翻身上馬, 一夾馬腹,驅(qū)馬走在前頭。 梁王說:“就不能快點兒嗎?” “不能,街上都是行人, 萬一踩踏了行人怎么辦?”裴凜之說。 梁王看著那些衣衫粗鄙的平民:“大不了賠幾個錢?!?/br> 裴凜之眉頭皺了起來, 還沒開口,閔翀便說了:“要不梁王下馬走, 我打馬從你身邊過試試?” 梁王扭頭瞪他:“閔將軍意欲何為?” 閔翀笑嘻嘻地說:“萬一不小心踩到梁王了,我多賠你些錢不就得了?!?/br> “大膽!”梁王終于怒了。 閔翀說:“王爺也覺得我冒犯了你對吧?那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我們郎君眼中, 任何一條人命都是重要的?!?/br> 梁王閉上嘴不說話了。 裴凜之沒說話,說實話有點犯愁, 他擔(dān)心郎君如何跟梁王相處。 梁王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在封地為王多年,一人獨大, 作威作福慣了, 早就養(yǎng)成了高高在上的心理, 他肯定不像郎君這樣愛民如子。 蕭彧早已得到消息, 在門口迎接了。 看見閔翀平安歸來,蕭彧心中提著的大石終于放下了, 說明事情非常順利。他將視線轉(zhuǎn)移到裴凜之身旁的青年, 與記憶中還是能夠?qū)Φ蒙咸枺皇沁@個梁王太瘦了點,眉宇間也藏著一股郁氣。 梁王蕭繇見到蕭彧, 翻身下馬,在蕭彧面前單膝跪下:“臣弟見過皇兄!” 蕭彧上前抬起他的胳膊:“起來吧。阿繇怎么瘦了這許多!” 蕭繇站起來,身量竟比蕭彧還略高上小半頭, 他眼眶突然有點發(fā)紅:“真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再見皇兄。皇兄你受苦了?!?/br> 蕭彧有點被他的真性情打動, 微微一笑:“我還好。倒是你, 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br> 蕭繇點頭,癟嘴:“這數(shù)月吃了我這輩子都沒吃過的苦!” 蕭彧說:“那以后得好好補償一下。趕緊進(jìn)屋聊吧,奔波了一路,都該好好休息一下。” 裴凜之和閔翀緊緊跟在兄弟二人身后,蕭繇的親隨也緊綴在后邊。說白了,其實還是對對方?jīng)]有完全信任。 蕭彧倒是沒想得太復(fù)雜,梁王既然主動前來崖州,姿態(tài)已經(jīng)放得足夠低,也表足了誠意。 除非這是他跟蕭祎合作的陰謀,特意跑到崖州來弄死自己,然后去跟蕭祎表功??墒沁@犯得著拿自己的命冒這個險?除非他活膩了。 進(jìn)了院子,蕭繇這才說:“皇兄怎么沒住在刺史府里頭?這宅子太小了?!?/br> 蕭彧笑道:“對我來說已經(jīng)足夠大了。我初到崖州的時候,住的是幾間破了頂?shù)拿┎莘?,趕上一場暴風(fēng)雨,房里沒有一處是干燥的,我們在雨中站了一夜?!?/br> 蕭繇聽到這里,捏起拳頭:“當(dāng)時崖州刺史是誰來著?拖出來斬首示眾,竟然敢這么對待我皇兄?!?/br> 蕭彧說:“好啦,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喊打喊殺的。我一介庶民,身無分文,還想有什么待遇?” 蕭繇嚷起來:“怎會身無分文,父皇竟沒讓你帶些行李在身?你沒有,裴凜之總是有的吧?!?/br> 蕭彧說:“帶了,剛到崖州就被人追殺,東西都被燒了,隨從也都死了,只剩我與凜之。” 蕭繇咬牙切齒,恨恨地在廊柱上踢了一腳:“是不是蕭祎那混賬東西干的?” “刺客都死了,死無對證。” 蕭繇說:“蕭祎那賤畜給老子等著,遲早要剝他的皮,吃他的rou!” 眾人到了廳內(nèi)席地而坐,雖然蕭彧做了不少椅子和凳子,但除了非常冷的冬天和異常潮濕的春天,椅子和凳子都不大用得上,畢竟崖州這地方,還是坐地上比較涼爽。 蕭彧說:“跟我說說廣州的情況吧。” 一說起這個,蕭繇就興奮起來,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他跟廣州刺史王啟打交道的經(jīng)過。 閔翀的船只一到番禺,就給劉松泉買了一匹快馬,趕緊回去通知蕭繇。 當(dāng)時蕭繇一行人已經(jīng)趕到了清遠(yuǎn)郡,雙方很快就聯(lián)系上了。一接到消息,便率領(lǐng)所有人馬火速趕往番禺。 當(dāng)時閔翀的人手已經(jīng)化整為零,全都進(jìn)入了番禺城內(nèi)。蕭繇與閔翀聯(lián)系上之后,經(jīng)過一番嚴(yán)密的計劃,才開始動手。 閔翀設(shè)計,讓刺史府的人買了一種西域帶回來的香料,這種香料會產(chǎn)生迷暈效果,人服用過后,會進(jìn)入比較深沉的睡眠狀態(tài)。 蕭繇帶著兩位親隨,閔翀帶著賴峰和向陽,夜訪刺史府。先將王啟潑醒,再逼他站隊。 王啟初時非常憤怒,并不配合,試圖呼救,被蕭繇塞了一嘴竹簡,牙齒差點都要給攪下來,并且抱來了王啟的小兒子作要挾,他才安靜下來,好好跟他們談話。 蕭繇對王啟連嚇帶騙。閔翀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他歸順蕭彧。 蕭繇在王啟的臥室和書房中一頓翻找,居然找到了朝廷的圣旨和半塊虎符。說來也真夠巧的,蕭祎的圣旨和虎符正好就在當(dāng)日送抵王啟手中,要求他出兵協(xié)助交州平定崖州叛賊。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當(dāng)晚沒有行動,第二日廣州的水師就要出發(fā)去崖州了。 蕭彧聽到這里,不禁焦急起來:“那交州是不是也早就接到了圣旨,他們的水師正朝崖州來了?” 閔翀說:“按照圣旨頒發(fā)的時間,交州大概也就是前后幾天接到圣旨。所以我們才緊趕慢趕回來,接郎君去番禺。” 梁王說:“皇兄是得馬上離開此地。最好今夜就走?!?/br> 蕭彧聽說今晚就走,非常驚愕,雖然他知道很快就要離開崖州,但這么快離開,他根本沒料到,這怎么有點逃亡的意思啊。 “這么快?我崖州的事務(wù)尚且還沒安排妥當(dāng)。”其實這段時間他已經(jīng)在安排了,比如白沙村的事已經(jīng)托付給了孟洪,崖州的事務(wù)托付給了姚陶,然而不打招呼就走,未免太過倉促。 裴凜之則說:“其實倒也不必那么倉促。崖州目前尚有八千兵力,又有固若金湯的崖州城作憑仗,還是能夠與交州水師對峙一段時間的。郎君可以趁此機(jī)會稱帝,順便招安交州刺史。廣州的虎符不是在梁王手中嗎,你可以去調(diào)遣廣州的兵力給交州施壓?!?/br> 虎符是調(diào)兵的憑證,現(xiàn)在他們手里握著廣州和崖州的虎符,兵力加起來與交州能夠抗衡了,交州刺史不可能不衡量。 梁王恨恨地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說,我這次就應(yīng)該將廣州的水師帶過來的?!?/br> 閔翀說:“此去廣州也不遠(yuǎn),兩日內(nèi)便可趕到?;貋頃r順風(fēng),一日便可趕到。我今晚就與梁王返回番禺。” 梁王伸了個懶腰:“我就不去了。剛下了船,顛得厲害,你去吧,虎符給你?!彼坪跞煌浟朔讲啪退嶙h當(dāng)晚回廣州的。 梁王身邊的謀士叫了一聲:“王爺!”這不就等于將兵權(quán)給交出去了? 梁王閑閑地說:“叫什么?我皇兄馬上便要稱帝,這兵權(quán)難道應(yīng)該掌握在我手里?” 謀士們紛紛低頭,不敢說話。 蕭彧聞言莞爾,這梁王果然是個極其聰明之人,他這姿態(tài)擺明了就是要顯示他的誠意。 裴凜之抱拳:“謝王爺信任我等,將虎符交予我們?!?/br> 蕭彧說:“那就謝過阿繇了。更要辛苦閔將軍了。” 閔翀興致勃勃地拿著虎符做著比對:“不辛苦,等過了這一關(guān),我便是郎君——哦不——陛下的戶部尚書了?!?/br> 蕭彧笑著拱手:“以后就有勞騰云了?!睉舨可袝刹皇鞘裁摧p松差事,管人管糧管錢,哪樣都極其繁瑣,且壓力巨大。 蕭繇詫異道:“何謂戶部尚書?” 蕭彧說:“哦,這個日后再與你們解釋。你方才說到從王啟那兒拿到虎符了,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