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聞別抬腳就往外走。手機忽然振動，他一低頭看見了馮苛剛發(fā)來的短信，對方言簡意賅地告訴他顧加恒的事已經(jīng)辦好了。

    他擰眉，這才記起來自己前兩天的安排。

    本來他是想在她離開國內(nèi)后再曝光這些事，但昨晚的事一打岔，他根本來不及讓人更改時間。

    游輪上她維護(hù)顧加恒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有些字句現(xiàn)在想起來依然字字錐心。

    陸聞別有點頭疼地捏了捏眉心，猜不到如果她知道了這些消息，明天再見時又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

    算了，她要怪他的話就怪吧。

    手覆上眉眼時，他手驀地一頓，不自覺地放下來停在半空，垂眸怔怔地看著。

    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她倚靠著自己的掌心，一無所覺淺眠的模樣。

    路過的人投來詫異不解的視線，陸聞別驀然回神，放下手若無其事地朝前走去，然而垂在身側(cè)的手卻又一點點握緊。

    **

    談聽瑟這一覺睡了半個多小時。

    醒來時她本能地想直接坐起身，一發(fā)力右下腹驀地傳來痛感，讓她不得不停下來，緊蹙的眉心隨著深呼吸一點點松開。

    她調(diào)高床頭，將有點散亂的鬢發(fā)別在耳后，輕聲喊道：“方姨？”

    忽然，拉攏的落地床簾外傳來起身的動靜，只不過腳步聲并不像方姨的，她本來以為是陸聞別，腦子里的弦剛剛收緊，外面的人卻隔著簾子喊道：“小瑟，你醒了？”

    “嚴(yán)致？”她一時半會兒還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你來了？”

    “嗯。下午比較有空，過來看看你?！眹?yán)致拉開淺藍(lán)色的床簾，給她倒了杯水，“今天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闭劼犐懒寺曋x接過，抿了兩口后遲疑道，“方姨呢，怎么不在？”

    “她回酒店替你拿常用的東西了。陸聞別大概有事，在她離開前就走了?！?/br>
    她喝水的動作一頓，抬眸去看嚴(yán)致，后者無奈地笑笑，“想問為什么不問？”

    “……我也不知道你們碰上沒有。”

    “碰上了，說了幾句話他才走?！?/br>
    “說什么了？”

    “他似乎誤會了什么，以為我們是戀人關(guān)系?！?/br>
    談聽瑟忙解釋道：“這件事我必須跟你道歉，之前他誤會我們的關(guān)系時我沒解釋，所以……如果他說了什么很奇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br>
    “為什么不解釋？”嚴(yán)致問，一副單純只是好奇不解的樣子。

    “因為，因為……”

    “拿我當(dāng)擋箭牌？”

    “……對不起。”談聽瑟垂眸，等于是默認(rèn)了。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眹?yán)致不以為意地笑笑，“反正只是他誤會而已，不影響什么，我也沒有需要避嫌的情況?！?/br>
    “最多半個月，等我回法國之后這些誤會就能告一段落了?！?/br>
    “不用著急，我可沒催你?！彼?，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不過，既然他現(xiàn)在喜歡你，為什么不和他試試？”

    “我不覺得那是喜歡，”談聽瑟咽下口中的溫水，平靜地用雙手捧著玻璃杯，“況且我現(xiàn)在也不喜歡他了，只是曾經(jīng)以為自己喜歡過而已?！?/br>
    嚴(yán)致沒有反駁她，一顆心卻慢慢沉了下去。

    不是喜歡？他并不這么認(rèn)為。

    她是真的不覺得那是喜歡，還是極力否認(rèn)這種可能，給自己某種暗示？如果是這樣，那么她所說的后半句話也就沒什么可信度了。

    “那就繼續(xù)讓他誤會我們的關(guān)系吧?！彼πΓ偬ы鴷r神色如常地玩笑道，“不過我要是突然有了喜歡的人，可能需要你去替我解釋一下，免得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誤會?！?/br>
    談聽瑟被這話逗笑了，只能再三保證不會讓這個誤會影響到他的生活。

    “我說了我真的不在意，至少目前是這樣?！眹?yán)致?lián)沃掳?，“但他誤會我們的關(guān)系后好像還是沒有放棄的意思，讓我挺意外的?！?/br>
    “他……跟你說了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措辭不太客氣，想讓我退出。”

    談聽瑟驀地聯(lián)想到陸聞別威脅顧加恒遠(yuǎn)離她的場景，那種氣惱又無力的感覺立刻涌現(xiàn)。

    她捂著臉嘆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關(guān)系的，她和嚴(yán)致并不是真的戀人，也就不會被影響到真正走到分手那一步。現(xiàn)在陸聞別沒有放棄，無非是以為她最終會心軟會回心轉(zhuǎn)意，可如果她和嚴(yán)致一直不分手呢？驕傲如他，難道真的會永遠(yuǎn)當(dāng)一個備胎？

    她心里很清楚答案——不可能。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苦惱，嚴(yán)致笑著安慰：“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如愿以償?shù)摹！?/br>
    談聽瑟放下手，一口氣把被子里剩余的溫水喝了個干凈，抬眸朝他若無其事地笑笑，“他會放棄的?！?/br>
    肯定會的。

    第42章 緊張   她在緊張什么，他嗎？

    嚴(yán)致只在醫(yī)院待了半個下午, 不得不因為晚上的應(yīng)酬而提前離開。臨走前他問談聽瑟：“需不需要給你換病房和護(hù)工？”

    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他已經(jīng)后悔昨晚默許了陸聞別的一切安排。

    “不用了?！闭劼犐獡u搖頭，盯著房間某處不知在想什么, “我會把所有費用都打給他的?！?/br>
    “我來吧?！眹?yán)致道。

    她一愣, 還沒來得及問什么，就又聽見對方解釋：“畢竟我們現(xiàn)在是‘戀人關(guān)系’, 這么做可能事半功倍。”

    談聽瑟想了想，答應(yīng)下來, “那好吧, 我先把錢轉(zhuǎn)給你?！?/br>
    “這點錢也算的這么清楚？”嚴(yán)致無奈。

    從剛認(rèn)識的時候開始她就一直是這樣, 雖然她自己的身家并不需要別人的物質(zhì)贈予, 但即便是出于朋友的立場，她也總是“有來有往”, 接受的東西總是要用別的方式還回去。

    “別人誤會，但我們知道不是啊，”她笑笑, 拿著手機很快把錢轉(zhuǎn)過去，“其他事可以不用這么在意, 但這個要一碼歸一碼。”

    “好好好, 說不過你。”嚴(yán)致手都搭上了門把手, 步子卻又停了停, “我不在的時候記得注意飲食, 有什么想吃的先忍忍, 過幾天我接你出院的時候再帶你去吃。”

    出于某種私心, 他沒提醒她出院那天恰好是七夕情人節(jié)。

    “好，我知道，你放心吧?！闭劼犐c頭, “我比誰都想快點好起來，這種小事不會忍不住的?！?/br>
    他笑笑，“那我走了?！?/br>
    “嗯，開車小心?！?/br>
    嚴(yán)致離開后，談聽瑟看了看時間，估計著舞團的人這時候大概已經(jīng)從酒店趕往機場，于是給科琳打了個視頻電話。

    兩人在視頻里聊了幾句，坐在旁邊的杰拉爾也來湊熱鬧，“談，我本來說去探望你的，但是科琳攔著我，讓我別打擾你休息。”

    “我今天一天幾乎都在睡覺，你來了也說不了幾句話?！闭劼犐娌桓纳厝隽藗€善意的謊，“只是小手術(shù)，等過段時間我回去后就又能一起演出了。”

    說著，她眼眸動了動，和杰拉爾錯開視線。

    除了必要的工作，這種私人又生活的情形她還是不太能坦然面對對方。不是因為還有好感，而是總想盡可能避開或保持距離。

    好在杰拉爾沒說幾句話就被其他同伴給擠到了屏幕外。

    掛斷電話后，談聽瑟習(xí)慣性地隨手點進(jìn)郵箱，里面未讀郵件只有三封，其中兩封都是某些品牌的公關(guān)廣告，剩下那封來自一個陌生聯(lián)系人。

    她沒多想，直接點開，看清稱呼與落款之后卻愣住了。

    【ma petite fée，最近過得怎么樣？

    我看到了你這次中國巡演的視頻，跳得很好，祝賀你演出成功。秋天我很可能回到法國，希望到時候還有機會一起共事。】

    ma petite fée，法語意為“我的小仙女”……在她第一次跳了糖梅仙子這個角色后，有且只有一個人會這樣玩笑似地稱呼過她。

    看著落款處的名字，她不自覺蹙眉，猶豫片刻后左滑退了出去，裝作從沒看到過這封郵件。

    談聽瑟平復(fù)心情，拿起平板放在面前的桌板上，正準(zhǔn)備開始自己復(fù)盤昨晚的演出，屏幕最上方卻忽然出現(xiàn)彈窗。

    是認(rèn)識的某個海城芭蕾舞團的女首席發(fā)來了幾條新消息，寥寥數(shù)語里夾雜著一條轉(zhuǎn)發(fā)過來的文娛新聞鏈接。

    【聽瑟，你知道顧加恒的事嗎？】

    【團里都說他可能惹到什么人了，所以私生活和經(jīng)濟糾紛才會被曝光，海舞已經(jīng)決定把他開除。他要是打你的主意，你可千萬別相信啊。】

    談聽瑟一怔，將鏈接點開，簡短的通告與報道證實了對方說的話。雖然字里行間沒有具體地羅列事實，但顧加恒的行為一定是過于出格并引起了輿論的不滿，所以才會被開除。

    她心情有些復(fù)雜。

    顧加恒有這種下場是他自作自受，她沒什么太大的感覺?？珊Ｎ柚袀餮哉f他得罪了人，他得罪的到底是誰？

    陸聞別嗎？

    談聽瑟靠著床頭軟軟的枕頭，回憶起在游輪上時他讓顧加恒遠(yuǎn)離自己的情景。

    從昨晚起一切都發(fā)生得猝不及防，陸聞別說出口的一些話也是她從未想象過的，讓她多多少少亂了陣腳。而現(xiàn)在，思緒終于又沉靜下來。

    明明根本沒回來多久，可這發(fā)生的一件件事卻沒給她多少喘.息的時間。越回憶，她就越無法忍受自己本來風(fēng)平浪靜的生活又再次失控。

    忽然，情緒觸底反彈，讓她抑制不住地笑了笑。

    陸聞別做這些看似在為了她而付出，其實都只是為了他自己而已。

    l.s與凡頌的事就是一個例子。出事后他反常地跑來跟她解釋、安撫她，希望她不要誤會那是他的手筆?？勺罱K涉及雙方立場與利益時，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如果不是嚴(yán)致自己查出了泄密者的身份，掌握了對方剽竊的證據(jù)，l.s不會迫不得已地放棄控制輿論，也不會承認(rèn)l.s撤掉廣告的真正原因。

    為了她和為了他自己，并不是什么殊途同歸的事。就算是為了她，也要看她現(xiàn)在還想不想接受。

    談聽瑟垂眸盯著掌心的紋路出神，眉眼間的神色冷靜到有些冷漠。

    **

    公寓書房的門緊閉著，電腦屏幕上顯示著視訊會議的界面，幾個管理層正各自匯報著自己手頭工作的情況。

    “……l.s現(xiàn)在還處于虧損中，尤其是線上交易，和過去相比銳減。這種信譽風(fēng)評方面的影響需要公關(guān)團隊后續(xù)持續(xù)運作來挽回，否則競爭對手都會借此大做文章，市場份額也會被擠占，損失難以估量?！?/br>
    陸聞別半垂著眸聽著，難得在開會時走神，胸腔隱隱發(fā)悶。

    他想到了這事發(fā)生時談聽瑟對自己的指責(zé)與誤解。當(dāng)初沒解釋清楚的事，現(xiàn)在更不可能回頭去說明白了。他現(xiàn)在重新提起，或許還會讓本來忘記了這事的她越發(fā)耿耿于懷。

    “陸總？”見他走神，馮苛適時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