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目光沉沉的看著御案上的荷包，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都不曾開口。

    他不說話，蕭子廷自然不敢先開口，便也沉默的立在原處候著。

    倒是苦了太醫(yī)了，他已在地上跪了好半晌，也聽不到皇上讓他起身。

    直至他腿都跪麻了，都不敢動(dòng)，連后背也被汗水浸濕了。

    許久，皇上威嚴(yán)的聲音才在殿中響起。

    “王太醫(yī)，你先退下吧?！?/br>
    “微臣告退。”王太醫(yī)出了養(yǎng)心殿，才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疾步回了太醫(yī)院。

    “子廷。這荷包是郡主不小心掉了的嗎？”

    蕭子廷站直了身子，答道，“兒臣不確定，先是看見郡主過去，而后才見到這荷包。荷包的顏色和花紋亦跟郡主今日衣著相似。”

    皇上又問，“你可知郡主今日去了何處？”

    蕭子廷道，“不知?！?/br>
    他還未來得及調(diào)查，只是覺察如此大的事，已不是他能定奪的，便直接來稟明父皇了。

    皇上又是一陣沉默，他覺得頭都大了。

    原先只是因云家，他才讓人關(guān)了江凌衍，沒想到竟在天牢里中了毒。

    眼下，竟還牽扯了這么多的人。

    沉默過后，皇上說了一句話，“事情尚未查清，先放著吧?！?/br>
    蕭子廷明白了，這便是讓他不要再插手此事的意思。

    于是躬身道，“謹(jǐn)遵父皇教誨?！?/br>
    “時(shí)辰不早，父皇早些歇息，不要過于勞累了?！?/br>
    “還是你貼心，知道關(guān)心朕?！被噬蠂@了口氣。

    然后自御案前起身，“罷了，這奏折今日是批不完了，回去吧?！?/br>
    “兒臣告退?！?/br>
    說罷，蕭子廷退出了養(yǎng)心殿。

    ……

    翌日。

    皇上上早朝的時(shí)候，絲毫沒有提及江凌衍之事。

    只是剛下朝，便去了養(yǎng)心殿的偏殿。

    江凌衍還在此處養(yǎng)病。

    他本在桌子前看書，見陛下進(jìn)來便起身行禮，“臣參見陛下?！?/br>
    “起來吧，不必多禮。”皇上在桌子前坐下，隨手翻了江凌衍正在看的書，“《史記》？”

    江凌衍道，“閑來無事，宮人尋來的書。”

    “這兩日身上可好些了？太醫(yī)如何說？”皇上問完，先打量了江凌衍的氣色。

    比那日剛中毒時(shí)蒼白的臉，好了許多。

    江凌衍躬身道，“太醫(yī)說毒已清了大半?！?/br>
    他已然猜出皇上今日來的目的了，昨日蕭子廷進(jìn)宮的動(dòng)靜雖小，可來的卻剛好是養(yǎng)心殿。

    而自己就住偏殿，想不知道都難。

    事情便如他跟云落商定好的一般，一步一步往前推進(jìn)。

    所以，今日皇上來，便是要放他回去了。

    果然，下一瞬，皇上開口說了今日目的。

    “你中毒之事牽扯甚大。”皇上嘆氣，“眼下不光皇后有嫌疑，便是容親王也深陷其中?！?/br>
    “你如何看？”

    江凌衍對(duì)皇上的和盤托出有些意外，沉思后，道，“皇后待臣親如子侄，容親王也是看著臣長大的?！?/br>
    “他們必然不會(huì)做出這樣的事，想必其中是有誤會(huì)。”

    他這話，便是相當(dāng)于給皇上一個(gè)臺(tái)階了。

    皇上看著江凌衍，心中覺得暢快的同時(shí)又有點(diǎn)郁悶。

    這個(gè)一個(gè)聰穎，明了自己心意的人，為何非要為了一個(gè)已經(jīng)和離的女子，跟自己對(duì)著干呢？

    他的思緒一時(shí)纏繞著，不知如何下這個(gè)決定。

    江凌衍看出了皇上的猶豫，又下了一劑猛藥，“只是不管如何調(diào)查，這事都不能昭告天下。”

    “哦？”皇上疑惑問道，“為何不能？”

    “這件事調(diào)查到最后，不管是皇后，還是容親王都是皇家，屬于丑聞，而且還會(huì)讓百姓不安，民心必然不穩(wěn)?！?/br>
    “若是這樣，臣寧可不要這個(gè)真相。也還請(qǐng)陛下不要再查此事?！?/br>
    “凌衍，如此就太過委屈你了。”皇上故意說道。

    江凌衍明白，皇上還在試探自己。

    便繼續(xù)道，“天牢人員復(fù)雜，有一兩人行事失了小心，才造成今日之局，未嘗不是一種可能?！?/br>
    言下之意，便是要找一個(gè)替死鬼了。

    “不錯(cuò)?！被噬蠈?duì)江凌衍算是放下戒心了，“朕深以為然?！?/br>
    末了，皇上又道，“你許久不曾回府，想來府里也亂糟糟的，早些回去收拾吧?！?/br>
    “臣領(lǐng)旨?！苯柩苄辛舜蠖Y。

    入夜。

    江凌衍午時(shí)回了王府后，便不曾出門。

    對(duì)于上門探望的也都一律以身子不適給打發(fā)了。

    及至夜深了，他才換了身隱蔽些的衣服，從小巷子到了云落的府門外。

    知念早已在門口候著。

    見他到來，上前福身道，“王爺?！?/br>
    “她知道我要來？”江凌衍停下腳步，問道。

    知念回道，“小姐只吩咐奴婢在這里等著，其余的事，奴婢并不清楚?！?/br>
    江凌衍并不在意這些小事，道，“帶路?！?/br>
    知念轉(zhuǎn)身，“王爺請(qǐng)隨奴婢來。”

    一路行至后院的涼亭。

    還隔著很遠(yuǎn)，江凌衍一眼便看到站在涼亭里的云落。

    月色如水，云落周身似是籠罩了一層光暈，柔和又清冷。

    只是，她的衣物也太過單薄了些。

    江凌衍聲音低沉清冷，“如此寒夜，不知給她多備件披風(fēng)嗎？”

    知念心里暗道，王爺對(duì)小姐果然在意，連穿多少衣服都要過問。

    面上卻陪著小心，回道，“小姐不愿多穿，因而涼亭里燃了火盆。”

    說話間，已到了涼亭外面。

    知念停住腳步，“王爺，請(qǐng)?！?/br>
    江凌衍提步進(jìn)了亭子，進(jìn)去后才察覺，這里確實(shí)不冷。

    暖烘烘的火盆，連夜色都溫柔了許多。

    “王爺?！痹坡淦鹕硇辛硕Y，到位又疏離。

    江凌衍伸出去的手頓了下，‘嗯’了一聲，“你在等我？”

    “大事未了，猜到王爺會(huì)來?！痹坡浠厣碓谧雷忧白?，抬手給自己和江凌衍倒了水。

    “今日夜色正美，王爺不來，也無礙?！?/br>
    言下之意，她并非在等江凌衍，只是賞月色的時(shí)候，順帶等著罷了。

    云落說完，涼亭一陣沉默，但她并未在意，自顧喝起茶來。

    隨后一道修長的身影在她身邊坐下。

    云落渾身一僵，已能感覺到江凌衍身上的熱度了，隨即便冷了臉。

    “對(duì)面才是王爺?shù)奈恢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