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受到云裳失神的注視，那個人慢慢又睜開了眼睛。然后，云裳在他的目光中，分明也看到了一抹訝色！

    不過，那抹訝色很快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鷹隼般明亮，如同能穿透人心的目光。這樣的目光和他那懶散的做派，竟然也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魅力。

    這樣的情形，讓云裳想起了一句話：男人，是要沉淀過后，才更有味道的。其實和他相比，無論瀟灑如馮少綰、神勇如陸慎、深沉如鳳紫泯、絕色如蓮準(zhǔn)……都顯得太年輕了。

    “你們既然是來探望我的，索性幫我個忙，把我抬回到屋子里去吧?！蹦莻€人笑著說，“剛才一時氣血不足，慢待了貴客，是我失禮了?！?/br>
    云裳足足反應(yīng)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人，就是她自己口中的“伯父”，陸慎的義父！而方才他不去開門，沒有多話，不是傲慢，不是冷漠；而是，沒有能力去開門，沒有精神多說話！

    她心中不知道是種什么滋味，仿佛，有些愧疚，還有些……心疼……趕著過去，和那兩個羽林禁衛(wèi)軍一起，將高遠(yuǎn)連人帶椅子一起抬到了屋子里，又把他扶到了床上去。期間，她也發(fā)現(xiàn)，高遠(yuǎn)，果然是下肢殘疾……那雙腿，竟是在膝蓋處齊齊斷去，仿佛刀砍斧削去的一般！

    而高遠(yuǎn)的“生命垂危”，應(yīng)該也非妄語，看他短短幾步路上幾次垂下眼眸的樣子，就知道他的氣力已至極限，甚至剛才那段閉目養(yǎng)神，現(xiàn)在想來，可能，也是已經(jīng)暈了過去……

    云裳忽然有點生氣，陸慎到底去了哪里呢？他不顧平興被赤腳軍反撲的可能，飛騎前來此地，不就是為了守在他的義父身邊，盡一盡最后的孝道嗎？怎么現(xiàn)在人病得如此厲害，陸慎卻不見了蹤影？

    桌案上的大木碗倒還干凈，云裳舀了一碗水，送到了高遠(yuǎn)的唇邊，看著他一點一點喝下去，力氣仿佛恢復(fù)了一些，心里這才略略松了口氣。

    “高……伯父，還有什么要的么？”

    高遠(yuǎn)搖搖頭。

    “我?guī)砹松虾玫娜藚?，叫他們給你熬點湯去？”

    高遠(yuǎn)又搖搖頭，“沒有用了，油盡燈枯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是浪費。”

    云裳卻仍舊回頭示意了一下，孔杰看看她，猶豫片刻，還是拉著另外一名羽林禁衛(wèi)軍去熬參湯。

    “高伯父，聽說陸少將軍經(jīng)常會托人捎銀子回來，怎么您這里還是這么冷清清的？”

    “你是要說我這里破爛吧？”高遠(yuǎn)笑著，“我人老了，給我什么也都用不上，有點吃的喝的，茍延殘喘也就罷了，那些身外物，能有什么用？”

    他話雖說得頹廢，但整個人朗朗生氣，哪里有將死之人的樣子？看得出來，他是那種只要有一分氣力就會表現(xiàn)出十二分的樂觀和勇氣的人，但這樣的表現(xiàn)，卻莫名讓云裳覺得酸楚。

    “孩子，你能來這里找陸慎，想必是和他關(guān)系比較近的了？”

    云裳點點頭，“我是陸少將軍下屬，這段時間一直和他在一起?！?/br>
    高遠(yuǎn)微笑著，又歇了歇氣息，才帶些欣慰地看著她說：“慎兒對于我的事，向來瞞的比較緊，能讓你到這里來，那一定是當(dāng)自己人看待了，這點我還是清楚的?！?/br>
    “自己人”？云裳有些汗顏，她是瞞著陸慎悄悄來到古陽村的，實在當(dāng)不起這個稱呼。

    “慎兒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孩子?！备哌h(yuǎn)的笑容越發(fā)明朗起來，“只是過于執(zhí)著了。放在心上的東西太多，偏偏少了自己——若有女孩子喜歡上他，倒是免不了受些苦楚?！?/br>
    他又停頓下來，合上雙目休息了一會兒，“這孩子固執(zhí)，怕我擔(dān)心，自己身邊的事情也少和我說；其實他哪里知道，越是不說，老人家便越是擔(dān)心……不過看到你，知道他平日里身邊有你這樣的人陪伴，倒是放心許多?！?/br>
    陸慎……慎兒……高遠(yuǎn)是在談?wù)撍牧x子，可云裳聽他說著，不知怎么，卻生出幾分他是在交代后事的錯覺來，其實明明面前的人半個時辰之前還是素不相識，又只是同僚的義父而已，就算交代后事，又怎么輪到和她說？

    而那喜歡陸慎的女孩子一說，更是不知道從何談起。

    “我是說真的呢，”高遠(yuǎn)瞧著她的眼眸里分明含著欣賞的笑意，“不過慎兒的性子，也該有個女孩子在他身邊，提點著些，不然……很容易被人算計了去?！?/br>
    陸慎容易被人算計么？若是在績溪驛的時候，她或許會贊同這個說法，可是在平興府一戰(zhàn)之后，她對陸慎的印象已經(jīng)完全改觀：這個人，該出手的時候并不手軟，絕不是個迂腐拘泥的，加上一身無人堪敵的武藝，有誰會算計了他去呢？

    不過，此時云裳的注意力卻不在這個上頭，高遠(yuǎn)的話里，分明透著些曖昧，那感覺，仿佛……那話中的“女孩子”，是她一般。

    “孩子，還沒問問你的名姓呢？多大了？家中還有什么人??？”

    越發(fā)像是長輩在探問未來兒媳的身世了，云裳的臉不由紅了紅，猶豫了下，笑著道：“高伯父怕是有些誤會了，在下是蜀中南路招討副使，名叫云裳，這次聽說高伯父病重，故此特來探望?！?/br>
    她知道自己形貌實在是極其贊的，所以對方很可能真的是誤會什么了，因此語氣著重在了“招討副使”幾個字上，意在說明自己身份。

    她說罷看看高遠(yuǎn)，對方卻是閉上了雙眸，半晌沒有說話。不過云裳知道他氣血虛弱，說話一直是要說兩句歇一歇的，倒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也恰巧在這時候，外面那兩扇破敗不堪的院門忽然又吱吱嘎嘎響起，似乎還有人在那邊說話。云裳知道是陸慎回來了，探頭瞧瞧后邊灶臺處忙得滿臉黑灰的孔杰兩人，再瞧瞧閉目養(yǎng)神的高遠(yuǎn)，決定還是自己出去看一看。

    ******************

    居然真的是陸慎。

    當(dāng)然陸慎在這里出現(xiàn)，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說“居然”，是因為云裳開始的時候沒有認(rèn)出他來。陸慎現(xiàn)在的樣子，粗布短衣，頭上簡單結(jié)了個髻，用葛巾罩了……只看打扮，就象一個村子里頭的帥氣小伙……

    而在他身邊，則還有一個村女裝扮的俊俏姑娘。

    其實這樣的形容，實在是太不確切——面前這兩個人，無論穿著的是什么，也無法讓人真正將他們和村姑村夫聯(lián)系在一起。

    陸慎舉手投足之間的威嚴(yán)大氣自不必論，就是那姑娘……細(xì)白的皮膚，窄窄的瓜子臉兒，水靈靈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罥煙一樣帶著微微輕愁的細(xì)眉，怎樣看都是嬌滴滴一個適宜養(yǎng)在深閨的美人兒，哪里會是如今這樣布衣荊釵的命數(shù)？

    第三百二十二章 陸慎的親人（中）

    陸慎正在同姑娘道別，溫柔而疼寵的表情；回眸間看見她，也并沒有表現(xiàn)出十分出乎意料的樣子。

    云裳沒有走過去，倚著門笑望著，而心中……雖然明知陸慎不是為了美色不顧親情的人，還是有些別扭……方才高遠(yuǎn)口中的“女孩子”，其實是在說這個美人兒吧？倒真是英雄美人，相得益彰。

    “思思，你還是先回去吧?！?/br>
    美人兒輕輕應(yīng)了一聲，羞怯怯瞟了云裳一眼，轉(zhuǎn)身走掉了。

    陸慎掃一眼院子里的馬匹，一面往里走，一面問她：“才來的嗎？是你們把我?guī)煾杆瓦M(jìn)屋子去的？”頓一下，又說：“師父就是我的義父，多年叫下來，改不了口的?！?/br>
    云裳嗯了一聲，不慍不火地加了句，“高伯父現(xiàn)在的情形很不好啊?！?/br>
    陸慎腳步一頓，搖搖頭，悄聲說：“重癥怯寒，病早入膏肓；看了幾個大夫，都說，能熬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奇跡，只能靠人參吊命了……”

    云裳打斷他：“聽說你這里需要人參，在江西那邊很弄了些來，孔杰他們正熬參湯呢?！?/br>
    陸慎頓了頓：“好，買參的錢，等我領(lǐng)了俸祿還你?！?/br>
    云裳撇撇嘴，不屑和他客氣，雖然江南一帶的百年老參幾乎都被她搜刮了來，但這點錢，還入不了她的眼，何況，要等他領(lǐng)俸祿還她，真不知要還到什么時候了。

    “慎兒，你先進(jìn)來一下?！泵┪堇锖鋈粋鱽砀哌h(yuǎn)的聲音。

    陸慎連忙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子里。

    云裳沒有跟進(jìn)去，折去院子里用自帶的草料喂馬。陸慎的反應(yīng)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過想想，這里是陸慎的地盤，她來到古陽村的事情，只怕對方早已知道了，不過知道她沒什么惡意，才這樣放心的吧？

    正要去看看孔杰他們忙得怎么樣了，忽然陸慎又返了回來，臉上帶了些鄭重，說：“無憂公主，師父請你進(jìn)去說話?！?/br>
    云裳點點頭走到屋子里去?？烧l料才一進(jìn)門，陸慎卻回手將屋門關(guān)上，只留下云裳單獨和高遠(yuǎn)在一起。

    云裳吃了一嚇，四處看看，也沒什么不妥，于是上前將高遠(yuǎn)稍微扶起了一些，拿了個小凳子坐在床邊，等高遠(yuǎn)說話。

    高遠(yuǎn)此時的神色卻很鄭重，盯著云裳看了一會兒，才問：“聽慎兒說，你就是樓鐸的第五個女兒？那個無憂公主？”

    云裳點點頭，她從來都沒有不承認(rèn)過這個身份，不過，向來也知道自己這個無憂公主在民間的口碑十分不好，大概高遠(yuǎn)也是聽陸慎說起了她的身份，所以臉色才這么難看吧？

    不料高遠(yuǎn)看著她，卻緩緩搖搖頭，問道：“你父親他一直都沒有好好的待過你嗎？還是根本沒有將你當(dāng)做一個女孩子來養(yǎng)呢？怎么能讓這樣好的一個姑娘家，就成了一個佞黨jian臣？”

    云裳心中登時一顫。她外貌秀美自然算得上明顯，可向來也沒過分招搖；大鳳朝又民風(fēng)甚是開放，女子休夫的都比比皆是；加上身份擺在那里，就是有人覺得她養(yǎng)著男寵有些過分，也只敢背后議論而已。至于能夠當(dāng)面如此肯定地說她養(yǎng)男寵，敗壞世風(fēng)的，除了朝中的清流和老頑固們，這個人也是第一個了。倒不知高遠(yuǎn)究竟有幾分把握，說出這番話來？又或者，只是試探？

    想到這里，云裳抬起雙眸，深深凝視著高遠(yuǎn)，慢慢一字字說道：“高伯父說笑了，云裳怎么會是佞黨jian臣？不過云裳也希望象陸少將軍一樣多幾分英氣，能多為百姓和社稷做些什么事情，那樣就不會總有人譏諷云裳佞黨jian臣了?！?/br>
    高遠(yuǎn)也回視著她的眼睛，可目光卻沒有象她希望的那般變得迷惘，反而帶了貪婪的光般，和她一樣地深深凝視，像是要把一切都記到骨子里。

    “真像。”他說。

    很明顯對方?jīng)]有被她的“催眠術(shù)”控制，云裳一愣之下，倒也從容收回了目光，笑道：“高伯父說什么真像？“

    高遠(yuǎn)卻出了神，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著她，半晌才道：“說你和一位故人真像……尤其是施展催眠術(shù)時候的樣子……”

    “敢問高伯父說的那位故人是誰呢？”

    “是拙荊……的一位閨中密友……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聽說，兩年前，病死在了揚州老家，至今都尸骨無存?！?/br>
    高遠(yuǎn)已是身體弱極，這番話說出來，整個人已經(jīng)疲累不堪，似乎再也無法壓制住身體內(nèi)的病魔，一疊聲驚天動地咳起來，和方才即使是昏過去也保持著良好儀態(tài)的樣子，判若兩人。

    陸慎從外面沖進(jìn)來，拍著他的背急叫：“師父！”又連忙扣住脈門為他輸入真氣。

    半晌，高遠(yuǎn)漸漸緩過來，陸慎才又回頭對云裳怒目而視：“無憂公主，你到底對我?guī)煾刚f什么了？他從來不會這個樣子的！”

    她說什么了？云裳呆呆地站著，有些恍惚?！安∷涝趽P州城老家”，這樣幾個字，也如同驚雷一般，劈中了她。霎那間，記憶如潮水一般涌來。那張溫婉可親的笑臉、那個溫暖安全的懷抱、那傷痕累累的肢體、那到最后被她燒成一團(tuán)灰燼的尸身……“娘”這個字，她卻只有在她死的時候才叫出了口！

    云裳已經(jīng)不再在乎這到底是誰的記憶了。那樣的溫暖，那樣的黑夜中唯一的憑恃，只有那個看似柔弱，實則傲骨錚錚的女子給了她！她就是她的親人，就是她的母親……記憶中還有夢中出現(xiàn)過的那個笑得同樣美麗燦爛的女子，大鳳朝的開國女皇，鳳娥。

    她在無盡山后不人不鬼的樣子，還有她對自己深情切切的說出的那些含義不明的話語。都讓她萬分的好奇和掛念在心，紅霞石刻的秘密她似乎已經(jīng)知道，可又不敢說完全已經(jīng)真的掌握了石刻上的秘辛。

    還有，鳳娥的秘密，母親臨終的時候看著自己含義深刻的眼神。

    乃至……最終的最終，她都沒有稱呼過自己一次“女兒”。還是難道說早在她魂穿至此的時候，她的母親就已經(jīng)察覺出了異樣了么？還是說，從她幾年以前剛剛來到大鳳朝的時候，她的母親就發(fā)現(xiàn)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女兒“樓云裳”了么？

    “無憂公主！”陸慎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常，試探地叫著她。

    云裳回過神來，看看床上氣息奄奄的高遠(yuǎn)，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大哭一場的沖動?！拔胰タ纯磪趺礃恿恕！彼f完，轉(zhuǎn)身木木地走了出去。

    ******************

    有了百年老參續(xù)命，高遠(yuǎn)一口氣又緩了回來；待到他能夠說話，第一件事，就是叫了云裳進(jìn)來，繼續(xù)和她的對話。

    不過這次陸慎是說什么都不肯離開了，他一定要候在一邊，以便高遠(yuǎn)若是有危險，可以隨時出手輸入內(nèi)力。

    “高伯父，原來你認(rèn)識我娘。”云裳咬了咬唇，率先開口。

    “是的……”高遠(yuǎn)的目光，一直鎖在她的臉上不肯離開，“你和你娘長得真像……”

    陸慎料不到他們之間的話題原來是這個，吃驚地看著兩個人，一時連手中舉著的湯碗都忘記放下。

    “你娘，當(dāng)年是揚州城里最出名的美人兒，卻偏偏喜歡舞刀弄劍的，還自己跑到京城來，美其名曰闖蕩江湖……”高遠(yuǎn)明顯陷入了回憶中，那張臉上浮現(xiàn)出近乎幸福的微笑。

    可是……云裳卻愣住，他說的，是那個溫婉柔弱的女子嗎？不過來自揚州，倒是沒錯。而且，看高遠(yuǎn)提起她娘的語氣，倒像是……十分仰慕的樣子。

    “看你后來為樓家盡心盡力的樣子，你娘大概在生命最后的關(guān)頭也沒有告訴你……其實你的生身父親，并非是丞相樓鐸吧？”

    “高伯父，你弄錯了吧？我怎么會不是我父親親生的呢？”云裳吃驚不小，幾乎是半路就打斷了他，立意要追問出幾分真相來。

    高遠(yuǎn)沉默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掩飾性地咳了幾聲，笑道：“婉兒姑娘雖是你的親娘，可你父親他……嗯，樓鐸也算義氣深重，待你又恩重如山，和親爹說到底也沒有什么差別了?！?/br>
    這話明顯答非所問，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秦婉兒，是她娘的閨名。高遠(yuǎn)，果然是認(rèn)識她的。

    “不知道高伯父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我娘的呢？又怎么知道她的死因？”這才是她心底的疑問。揚州老家，她娘病死的緣故……一直都是云裳自己，香香，丁姨幾個人才知道的呀。而對秦婉兒的死，樓鐸丞相也一直是諱莫如深，當(dāng)時出現(xiàn)在揚州老家的人，也都被莫名其妙的在之后的日子里，逐一被人干干凈凈的全部滅口；甚至就是她，若不是被鳳紫泯看重拽進(jìn)了宮中，又被他格外的恩寵尤佳的話，一旦被發(fā)現(xiàn)被懷疑，定然也逃不出個死字。

    “婉兒她，”高遠(yuǎn)頓了頓，長嘆一聲，“其實都是我害了她，如果當(dāng)時不是她偷偷聯(lián)系我被發(fā)現(xiàn)，只怕……樓鐸不會那么狠心對她下手……”說著，又是一番長咳。

    云裳驚愕的眉毛都蹙在一起！什么，她娘的死原來還和這個老頭有關(guān)？而且他剛剛說什么……她娘是被……樓鐸給下令害死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陸慎的親人（下）

    陸慎連忙扶住他，喂水捶背，輸送內(nèi)力。

    云裳也呆住，這里面，原來還有這樣的內(nèi)幕嗎？娘為什么要聯(lián)系高遠(yuǎn)？難道，兩個人之間，還真的有什么密切的關(guān)系？

    她只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少，有心一探究竟，但看看高遠(yuǎn)虛弱憔悴的樣子，和那會兒在院子里初見時又已經(jīng)判若兩人，不由又泛出些不忍來。

    “孩子……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你娘……婉兒……還有你；到現(xiàn)在……我也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候好活了，能在臨死之前……看見你……真正此生無憾了……”高遠(yuǎn)不知道是不是心情過于震蕩，導(dǎo)致消耗了體內(nèi)最后一點氣力，雖然有參湯吊命，有陸慎內(nèi)力相護(hù)，但氣息仍舊是越來越弱，偶爾咳上一咳，都是嘶啞而無力為繼的感覺。

    而此時他卻萬分艱難地翻過身子，探出手來，竟是伸向了云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