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的完美女友、龍硯:絕命追蹤83天、現(xiàn)代修真指南、炮灰N號[快穿]、妃子有毒、極品大太監(jiān)、我,沙雕受,談戀愛[快穿]、穿成竹馬男主的小哭包、蔣貴妃傳、魔尊別怕,我來干架
七郎確實(shí)受邀參加演武大會,不過只做觀禮裁判,自己并不會下場拼斗,穎坤則婉言謝絕了邀請。這是穎坤頭一次聽見誠樸老實(shí)的靖平睜眼說瞎話胡扯,不由好奇心大起,轉(zhuǎn)頭見七郎也一副興致勃勃準(zhǔn)備看好戲的神情,兩人都屏息噤聲盯著院中。 紅纓不情不愿地走過來,蹲在水盆邊把靖平磨過的刀劍槍頭放入水中清洗,一邊嘟囔道:“你現(xiàn)在不是奴婢了,威風(fēng)赫赫的參軍,還做這個?” 靖平道:“回來了就跟以前一樣,做人不能忘本,得時刻記著自己的根基本分,是吧?” 紅纓不太愿意搭理他,把兵器一件一件清洗擦干收入皮囊。兩人一個磨一個洗,默默干了好一會兒活,誰也不說話,久到穎坤以為靖平真的就是想找人搭把手磨刀而已,他才慢吞吞地用閑聊的口吻問:“紅纓,過完年你是不是就二十八了?” 紅纓語氣不善:“二十八怎么了?比你年輕多了。” 靖平道:“是啊,咱倆都年紀(jì)不小了,尋常誰家拖到這么晚還不成婚。我伯父家的堂兄和我同年,他的孩子都定親了。媒人也想一并給我介紹門親事,可人家姑娘一聽說我三十好幾還沒成過親,一定是有見不得人的隱疾,誰都不肯嫁給我。” 紅纓冷冷地看著他:“你跟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靖平笑了笑:“紅纓,耽誤了你這么多年,我心里也一直過意不去,要不咱倆一塊兒湊合過得了。” 紅纓蹭地站了起來,怒而冷笑道:“湊合過?你愿意湊合,我還不愿意呢!” 靖平略感意外:“你這些年遲遲未嫁,難道不是為了等我嗎?” 紅纓臉色由青變紫,漸漸漲紅:“你……你以為自己當(dāng)了個參軍就有多了不起,人人都上趕著想嫁給你?誰說我在等你?反正我父母雙亡,哥哥賣了我也斷了來往,沒人管束我,不像你家二老成天催著抱孫子。怎么,這次回來又被逼得急了,饑不擇食拉我應(yīng)付墊背嗎?” 靖平忙道:“不是不是,爹娘早就不逼我了,是我自己的主意。紅纓,當(dāng)年我隨口一句無心的話,沒想到你性子這么烈,這么執(zhí)著,都十幾年了……從這點(diǎn)上來看,咱們倆還挺像的?!?/br> 紅纓怒意稍平,問他:“那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呢?你現(xiàn)在當(dāng)了參軍,前途大好,跟小姐離得又近,她也一直一個人,不是……不是正好有機(jī)會了嗎?” 靖平搖頭:“我答應(yīng)了小姐,不會再糾纏拖累她,而且她好像也……總之是沒我什么事了?!?/br> 紅纓剛剛降下去的怒火重又燃起:“我說你怎么突然想到來找我,原來是那頭沒指望了。你以為你是誰?。肯沭G餑多稀罕呢!你回頭找我,我就非得嫁給你啊?” 靖平也不生氣,微笑地望著她:“你都這么大年歲了,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上哪兒去找這么大的小伙子配給你?” “天底下就你一個男人嗎?找不著小伙子,我不能嫁給人家中年喪妻的當(dāng)繼室填房?再不濟(jì),我就不嫁人了怎么的,姑娘我一個人無牽無掛自由自在過得也挺好!”紅纓怒不可遏,把手里的槍頭往水盆里一摜,濺了靖平一臉的污水,叉著腰蹬蹬蹬地踩著地上石板揚(yáng)長而去。 靖平目瞪口呆坐在原地,半晌苦笑一聲,舉袖把臉上的水漬擦凈,似乎不敢置信居然就這么被喜歡自己十幾年的姑娘拒絕了。 墻上聽壁角的兩個人悄悄退下來,七郎搖頭咋舌道:“靖平這小子,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跟我同歲呢,怎么還這么缺心眼?這話怎么能這么說呢,換了我是紅纓,我肯定也得生氣不答應(yīng)呀!太不著調(diào)了!” 穎坤笑道:“說得好像七哥你多著調(diào)似的。靖平這是頭一回跟姑娘談情說愛,口笨舌拙詞不達(dá)意也難免。想想七哥當(dāng)年,嘖嘖,娘親龍頭拐杖的滋味,咱們姊妹八個好像只有你領(lǐng)受過呢!” 七郎訕訕道:“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嘛……不行,好不容易這小子開竅了,我得提點(diǎn)提點(diǎn)他,不能看著他這么瞎碰瞎撞把大好的機(jī)會錯過了。對了,你回燕州把紅纓也帶上吧,那丫頭不是一直嚷嚷要跟著你嗎?近水樓臺先得月,行個方便?!?/br> 穎坤故意道:“紅纓要是跟了我,我更得替她好好把關(guān)了。靖平如果不是真心實(shí)意,就想湊合娶個媳婦延續(xù)香火,我是不會答應(yīng)的。當(dāng)時在雄州軍營里,那么多青壯有為的小伙子討好紅纓,她想找個比靖平強(qiáng)的一點(diǎn)都不難。” 七郎道:“那她不還是沒找嗎?這事呢,歸根結(jié)底還是得看他們倆自己,旁人幫襯一把,也不過錦上添花,免得他們走歪路而已?!?/br>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往練武場走。七郎問:“你跟靖平說什么了,他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執(zhí)著了十幾年的事也放下了?” 穎坤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就是跟他打了個賭。我們倆在鮮卑大營里殺了拓跋竑,放火燒營,我以為肯定逃不出去了,讓他掩護(hù)薛少將軍去尋薛元帥的遺骸。靖平不肯,跟我說如果此役我們兩人都安然脫險,他就泯滅心思聽從大人安排,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再不提與我的舊事故情;否則,他就在我墳前守一輩子,終身不娶。我一想,我已經(jīng)耽誤了他這么久,不能死了還耽誤人家后半生,讓福叔福嬸后繼無人,我在地下都睡不安生,說什么也得活下來??恐@一點(diǎn)執(zhí)念,居然真的挺到大軍來救。” 七郎啞然:“原來支撐你的原因是這個,那你可千萬別讓陛下知道,他始終以為你是為了仁懷太子,死了的人都想掘人家的墳,活著的還能有好果子吃?靖平前途黯淡呀!” 穎坤笑了笑沒接話。七郎才想起如今的陛下已經(jīng)不是一年前的陛下了,短短一年的時間里,他就像徹頭徹尾換了一個人。昨日還是血?dú)鉀_動不顧后果的少年,轉(zhuǎn)眼就成了穩(wěn)重隱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 七郎心中暗嘆,正好這時兩人已走到練武場側(cè),他問:“你來選吧,想比什么兵器?” 穎坤道:“我以長兵進(jìn)攻,七哥用短兵防守。” 七郎瞪眼:“一寸短一寸險,哪有這樣占我便宜的!” “不是說讓我打來出氣的嗎,那我用長槍卸下槍頭,七哥你徒手,保證不打臉?!?/br> 七郎:“……” 最后還是依著她,赤手空拳抵擋她長槍進(jìn)攻。穎坤哪會真拿哥哥當(dāng)沙袋出氣,走了二三十招占夠了便宜,從兵器架上取出一支長槍扔過去:“接著!”兄妹倆這才使出真實(shí)本領(lǐng),你來我往足足過了百余招,最終七郎憑借膂力優(yōu)勢占據(jù)了上風(fēng),分出勝負(fù)即點(diǎn)到為止。 午后的東院安寧靜謐,院墻外也是一條僻靜小路,鮮有人跡。兩支長槍舞起來虎虎生風(fēng),伴隨著二人發(fā)力威懾的輕叱,收勢站定后,兩人不約而同向圍墻上的窗孔望去。 七郎向穎坤使了個眼色,走到墻邊以槍尖點(diǎn)地,借力躍出墻外。墻那側(cè)停了一輛油壁車,車上窺伺的人不意他竟會突然翻墻而出,躲避不及,被七郎撞個正著。 七郎一愣,旋即拄槍跪地下拜:“陛下?!?/br> 兆言來不及關(guān)上車門,看了一眼院內(nèi)隔著磚柱站在墻邊的穎坤,又看了看跪在車旁的七郎:“朕……我……”想找個理由搪塞解釋,似乎又沒必要作任何解釋了。 七郎道:“陛下只帶六名禁衛(wèi)微服出宮,萬一遇襲豈不危險?請隨臣移駕微臣家中暫歇,稍后由臣率領(lǐng)家奴護(hù)送陛下回宮?!?/br> 兆言望著窗內(nèi)的穎坤,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好?!?/br> 除了禁衛(wèi)和車夫,齊進(jìn)也隨侍在側(cè),上前將皇帝扶下馬車,與七郎一同繞到側(cè)門進(jìn)院。穎坤已在門內(nèi)等候,見到他也下拜叩見,接過七郎手里的長槍返身放回兵器架上。 兆言對七郎道:“朕微服來訪,未曾預(yù)先知會,稍事停留便走,就別驚動齊國夫人了,免得又興師動眾給她們添麻煩?!币幻嬲f著,目光卻始終黏在穎坤身上。 七郎應(yīng)道:“那陛下去我院中坐坐吧,離此不遠(yuǎn)?!?/br> 一行人悄悄往七郎住處而去,沒有驚動府里其他人。七郎獨(dú)自住一進(jìn)小院,庭中臘梅開得正好,齊進(jìn)和侍衛(wèi)留在院子里等候,七郎穎坤陪兆言入內(nèi)小坐。 兆言舉步走入屋內(nèi),環(huán)顧四周道:“朕上次來你這里也是這個樣子,似乎經(jīng)年未變?!?/br> 七郎略一回想:“陛下上次駕臨是六哥婚宴,此后臣要么在外征戰(zhàn),要么在墓園為父兄守靈,反而很少回自己家了,母嫂為我打點(diǎn)得還與離家前一樣。” 兆言道:“對,那是朕生平第一次喝酒,還喝得酩酊大醉,當(dāng)日情形至今仍歷歷在目,轉(zhuǎn)瞬就過去十三年了。說起來,七郎,我一共也就和你對飲過那一次,你的酒量當(dāng)真驚人。” 七郎道:“陛下若有興致,臣命人溫酒來再與陛下對酌,正可御寒解悶?!?/br> 兆言喜道:“好啊?!?/br> 七郎剛要起身去吩咐下人,兆言卻制止道:“七郎留下,讓穎坤去吧?!?/br> 七郎看他明明在笑,眼神卻有悲戚之色;明明盯著穎坤眷戀不舍,卻又目光閃爍壓抑心緒。他明白皇帝是不想和穎坤獨(dú)處,便坐回案側(cè):“末兒,你去廚下取兩壇酒來。” 穎坤一言不發(fā)退出去,不一會兒取來酒饌杯盞。七郎把酒倒入壺中放在爐上溫?zé)?,與皇帝隔案對坐,一杯一杯對飲小酌,幾個來回一壺就見了底。穎坤勸道:“陛下……飲酒傷身,別喝得這么急?!?/br> 兆言仰頭將杯中佳釀一飲而盡,朗笑道:“這算什么,你是沒見我上次跟七郎怎么喝的,誰拿這么小的酒盅一口一口飲?一人一壇直接對著口牛飲,那才叫痛快!” 七郎又為他斟滿一杯:“對,喝酒就得喝得痛快,否則還不如喝水!” 兩人推杯換盞又喝了一壺,兆言面頰耳根開始泛紅:“七郎還記得當(dāng)時說過的話、許過的愿嗎?” 七郎道:“當(dāng)然記得,一輩子都不會忘?!?/br> 兆言放下酒杯,沒有立刻再斟酒,捏在手里把玩。“朕也記得。七郎,你已年過而立,功業(yè)初成,立業(yè)之后也該成家了。玉真公主有一女,柔婉淑儀,堪為良配,朕替你做了這個媒吧?!?/br> 七郎喝得頭上發(fā)汗,腦子略不清醒,立即回絕道:“陛下明知臣早已心有……”轉(zhuǎn)念一想,玉真公主嫁了三任駙馬俱未生養(yǎng),哪里來的女兒?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原委,心下大動,起身下拜道:“陛下,臣……”一時激動難言,竟不知如何謝他才好。 兆言又提起酒壺自斟自飲:“你我二人之中,總有一個要完成當(dāng)日之愿。我是不可能了,你的心愿,朕自當(dāng)盡力為你實(shí)現(xiàn)?!?/br> (未完)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shí)這章還差幾百字,未免大家就等先更,稍后補(bǔ)齊。 ☆、第110章 新年上國公府可謂喜事連連,先是正月里萱兒以縣主身份出嫁,與張老太師家喜結(jié)秦晉;不久一道圣旨頒下,進(jìn)先帝的義妹寧成公主為大長公主,成為吳朝開國以來第一名異姓皇姑;公主的兩位哥哥也封侯賞爵,既是恩蔭,也褒獎其開疆辟土、守衛(wèi)邊防之功;繼而又將玉真公主之女長樂郡主下降楊行艮為妻,滿門殊榮,顯赫至極。 即便如此,正如太后所料,隆恩盛寵并未引來太多艷羨嫉妒,即使有,也是酸溜溜輕飄飄的一句:“老子兒子死了那么多個,一家都是寡婦,連個繼承香火的孫子都沒有,換來的這些虛名以后傳給誰呢?” 七郎和吟芳的婚禮定在二月初,倉促成事,雖然夫婦二人的身份都比萱兒和張翰林高,婚慶禮儀卻比他們簡單得多。親友正月萱兒出嫁時已經(jīng)宴請過一次,這回便只邀請了少數(shù)親近友朋。吟芳的身份只有家里人知道,外人都只道郡主金枝玉葉矜持高貴,婚禮少了卻扇看美嬌娘這一步,直接掩著面就送進(jìn)洞房去了。聽說郡主與七郎年歲相仿,恐怕也是再醮二婚,不愿張揚(yáng),旁人還是不要深究細(xì)問為好。 婚后過了十來天,七郎便攜嬌妻辭別母親家人回檀州任上。楊行乾奉命取道河?xùn)|調(diào)兵,并不同路,比他們先走幾日。此番同行的除了穎坤還有靖平紅纓,靖平大概是得了七郎暗中指點(diǎn),最近對紅纓十分殷勤上心,紅纓則愛理不理的頗為冷淡,兩人的態(tài)度與從前相比截然反轉(zhuǎn)。穎坤作為旁觀者時常哭笑不得,只想送靖平五個字:早干嘛去了。 自從那日兆言微服探訪之后,穎坤就沒有再和他私下碰過面。她是外官,只有朔望大朝才需要例行與會覲見,而朝上官員眾多,無事啟奏,她只得在百官隊伍中遙遙與他對望一眼。 后來間或聽人提起,她才知道原來去年冬至后他曾起意前往燕州溫泉行宮避寒越冬,當(dāng)時距離他從燕州回來才剛剛?cè)齻€月。此舉無疑印證了言官們的猜測,皇帝果然志驕意滿貪圖享樂,被驕奢荒yin的前朝帝王留下的奢美離宮迷惑引誘。因?yàn)檫@事君臣還著實(shí)爭執(zhí)了一番,最后兆言抵不過眾臣巧舌如簧喋喋不休的勸諫,取消了燕州之行。 年后又有人提起這事,因?yàn)楸狈ボ娰M(fèi)開支龐大,去年多方土地欠收,導(dǎo)致國庫空虛財政入不敷出,請求皇帝再倡數(shù)代先祖的勤儉優(yōu)良之風(fēng),削減冗余開支云云,其中有一條就是封閉燕州離宮,撤其珍玩金玉充入府庫。這道奏章被皇帝留中不發(fā),遲遲未見回應(yīng)。 二月中旬,天氣晴好轉(zhuǎn)暖,七郎收拾行裝準(zhǔn)備上路。臨行前他入宮去向皇帝太后辭行,問穎坤:“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跟陛下告?zhèn)€別?” 穎坤道:“不必了吧,我只是七哥手下蝦兵蟹將,你去就行了?!?/br> 七郎道:“辭行一為公二為私,你就只顧公事,全無私心?” 穎坤勉強(qiáng)笑道:“又不是以后見不著了?!?/br> 七郎嘆道:“下一次再見就不知是幾年后了,你可別后悔。” 穎坤覺得自己自相矛盾,一邊不肯跟七哥去見兆言,一邊心里又暗暗希望走的那天他能來送行。就算只是表示一下皇帝對外臣的信愛,節(jié)度使離京親送至城門也是常有的,大哥走時他不就去送了? 可是那天他沒有來,只派禮部官員相送。 她心里十分失望。在洛陽時故意躲著他避而不見,每次見面都忍受著內(nèi)心道義歉疚的煎熬,甚至有意避開了一切與貴妃賢妃碰面的場合;但是真的離開了,才知道能見而故意不見,和想見卻再見不到的天差地別。 吟芳不會騎馬,只能坐車,七郎也舍不得她顛簸勞頓,回程走得很慢。走了三天才走出一百余里,總算出了京畿地界,夜間抵達(dá)一處叫玉仙的小鎮(zhèn),下榻在官驛過夜。 小鎮(zhèn)上的驛館自然十分簡陋,一共只有兩間客房,七郎和吟芳住一間,穎坤和紅纓住一間,靖平和其他家仆在大屋里打地鋪湊合一夜。其中一間客房還在倉庫樓上,單獨(dú)的一棟小樓,背面臨河,夜里黑漆漆的有幾分嚇人。穎坤選了這間。 七郎有點(diǎn)猶豫:“你們兩個女兒家住那么偏,太不安全,還是我去吧?!?/br> 穎坤道:“我們兩個都會武藝,獨(dú)居也不怕,互相照應(yīng),哪里不安全了?你住那邊當(dāng)然不要緊,這不還有嫂嫂嗎?你如果有事出去了,難道留她一個人在屋里?” 七郎想了想便同意了,與吟芳一同住了大屋隔壁那間。 鄉(xiāng)野小鎮(zhèn)夜間格外靜謐,天黑沒多久家家戶戶便滅燈入眠。紅纓伺候穎坤洗漱完畢,把銅壺銅盆送出去。穎坤獨(dú)自坐在鏡前散下頭發(fā)梳篦,等了好久也不見紅纓回來,忽然聽得外頭一陣刻意放輕的整齊腳步聲,繞了小樓一圈,接著有人踏步樓梯走了上來,步伐穩(wěn)健,不像是紅纓。 她心生警覺,拿起桌上的短匕出門查看。樓下果然圍了一圈人,黑黢黢的看不清服色面容,只見身姿端正挺拔;樓梯上來的人披著一件玄黑大氅,兜帽遮面,步履匆匆,身邊還有侍從掌燈照亮。 她立刻拔出匕首來:“什么人!” 話音剛落她自己就認(rèn)出來了。且不說那黑衣人熟悉的身姿,單是一旁為他掌燈的齊進(jìn),也足以說明他的身份。 “陛……”她一句話噎在喉嚨里,看著他從樓梯上一步步向自己走近,揭開覆面的兜帽,露出那張令她魂縈夢牽的年輕面容來,“你、你怎么會在這兒?” 兆言一語不發(fā),攬住她走進(jìn)屋內(nèi),外頭齊進(jìn)幫他把門帶上。他捧起她的臉,只說了一句話:“這里已經(jīng)不是洛陽了。” 幾乎是同時的,他俯面下來吻她,她也仰頭勾住他的頸項迎上去,互相都能感受到那份壓抑而迫切的渴望。匕首當(dāng)啷一聲脫手落地,披在肩上的衣服因?yàn)樗值膭幼鞫鴱谋澈蠡湎氯ァ?/br> 穎坤從未這樣熱情而主動,她的十指扣進(jìn)他發(fā)中,又順著他頸后的線條滑入衣領(lǐng)中。她張口接納他,也探入他口中去,舌尖與他一道纏繞舞動。 這里已經(jīng)不是洛陽了,但他們依然是不道德的,是侄子和姑母,是皇帝和臣子,偷得一時半刻的歡娛,她愿意替他去承擔(dān)這份罪愆。是她勾引他的,那么他的罪責(zé)或許就會小些了。 這個夜晚恍然似不真實(shí),在遠(yuǎn)離洛陽百里之外的偏僻小鎮(zhèn),夜深人靜,四野幽謐,只能聽到布谷鳥悠遠(yuǎn)低沉的鳴叫,也許只是她思念過深而做的一個綺夢。 但是又與以往不盡相同。他們都用盡全身的力氣,仿佛這是此生最后一次繾綣糾纏,分別的儀禮。帳幔圍成的方寸之地,初春夜間的寒意都被蒸騰的熱力一掃而空。汗水從他額上滴下來,灑在她光潤汗?jié)竦男乜?,轉(zhuǎn)瞬又被熨帖廝磨的肌膚碾成粉碎。 許多次她聽到他紊亂而急促的喘息,僅剩的一點(diǎn)神思讓她溫言勸誡:兆言,你慢一點(diǎn),輕一點(diǎn),別傷著肺。但是究竟有幾個字真正說出了口,還有多少被他狂野的動作撕裂撞碎,她自己都分辨不清,只能緊緊抱住他,像溺水的人攀住一點(diǎn)浮木,任憑他將自己送到浪尖高處,再跌落下來,反反復(fù)復(fù),載沉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