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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朕非美人,亦無瘋骨在線閱讀 - 第2頁

第2頁

    這大膽狂徒是誰?

    只見那人一席白衣被暗光鍍成了青灰,身子骨架有些單薄,像是個沒長開的少年人。略微低著頭,神色晦暗不明,只有兩縷長鬢發(fā)垂在額前,遮住眼尾一痕。

    他仿佛沒注意到殿內(nèi)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般,自顧自地喝著酒,瑩白的指尖輕捏起酒盞,擦過象牙筷,發(fā)出一聲不輕不重的脆響。

    丞相借著三分醉意,本就不靈光的腦子里梭巡了幾圈,竟是對此人毫無印象!

    似是注意到丞相的目光,那人脖頸微微上抬,順帶著隱在領(lǐng)口中的頸線一同伸展。

    他并未有絲毫被凝視的局促,反而稍微抬起酒盞,隔空對著丞相一碰。

    似乎又笑了一下。

    無來由地,丞相竟察覺出一絲不安的情緒來。

    他喝酒的動作有哪里不對!

    “你是何人,竟敢不跪,莫不是想忤逆圣上不成!”來不及細(xì)想,視線交接前的一瞬,丞相急忙抬手怒喝道。

    那人動作一頓,幾滴酒便濺到桌案上來。

    他迎著眾人的目光起身,眼神直直盯著丞相,朝著大堂中間走來。

    丞相微微握緊了手掌,縱使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中,那人仍讓他下意識感到不安。

    沒人發(fā)現(xiàn),在他起身之時,隱在桌下的左手在寬大的袍袖內(nèi)微微翻轉(zhuǎn),有一道不被人察覺的寒光倏然閃過。

    他跪在殿堂中間朝著皇上行了一個大禮,笑著開口道。

    “兒臣江嶼,慶賀父皇收復(fù)疆土,國泰民安?!?/br>
    七皇子江嶼!

    丞相肩頭rou眼可見地一抖,似是忽然從酒中醒過來,瞬間臉色煞白。

    眾所周知:由于母妃之故,七皇子被他父皇恨得不淺。

    因此,他十歲之時便被送到西域邊境,名曰鎮(zhèn)守,實(shí)為圈養(yǎng)。還要選個離皇城遠(yuǎn)的地方,眼不見心不煩。

    轉(zhuǎn)眼間七年過去,江嶼已是容貌大變。而眾人不認(rèn)識他,也是情理之中。

    但其人雖不在京城,但宮中關(guān)于他的傳聞,這些年卻都沒斷過。

    有傳他容貌極其俊美,連西域女子都比不上其半分瑰麗;有傳他自下生胸前便墜有血玉,為不詳之兆;有傳他病弱體虛又畏寒,夏天門窗緊閉不許通風(fēng),冬日要比常人多加幾盆爐火,在西域待了十七年,愣是連劍都提不起來。

    更為禁忌的傳聞是:七皇子江嶼從不喜府上那些軟香潤玉,連對西域公主都是不冷不熱。如此推測,大抵是歡喜男色。

    皇上微微擺了擺手,對丞相不認(rèn)得江嶼的事情表示理解,隨即目光轉(zhuǎn)向江嶼,霎時冰冷了不少,“你在西域待了七年,有何收獲?”

    “兒臣不才,略通些許雕花縫紉之技罷了?!苯瓗Z笑答。

    “你是朕的皇子,又不是我宮里的裁縫!”皇上連表面功夫都不想裝,一拍桌案怒道,“你出京七年詩書劍藝沒學(xué)到,渾身的刺倒是一根都沒給我少!”

    江嶼仍跪在地面上,目光卻是徑直打向那龍位上坐的人,“回稟父皇,兒臣在西域有學(xué),人身體發(fā)膚皆受之于父母。既如此,兒臣怎敢胡亂拔刺?!?/br>
    眾人霎時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一同閃過一個想法:這七皇子外表看上去是真的弱,但性子也是真的剛。

    江嶼對周遭的尷尬恍若未見,放軟聲音說道,“還有一事要說與父皇聽。今日是母妃忌日,昨夜母妃托夢給兒臣,祝父皇龍體安康,國運(yùn)昌盛?!?/br>
    話音未落,堂內(nèi)霎時靜謐至極。眾人面面相覷,連個大氣也不敢出。

    這話就有些剛到過分了。

    江嶼這句話不是在傾訴思親之情,而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對外,都說江嶼母妃是誕子而死,但在朝中,她的真正死因并非秘密。

    她本是貌美颯爽的北疆公主,嫁往中原和親,卻居心叵測,一直暗地里與北疆互通口風(fēng),以至于中原兩城失守,戰(zhàn)火紛爭十余年,收復(fù)邊境的大業(yè)毀于一旦。

    最后,被皇上一杯鴆酒賜死。

    “所以呢?”皇上瞇起渾濁的眼睛,由于激動身體微微顫抖著,咬著牙一字一句問道。

    像是弦被拉緊,劍拔弩張,整個殿堂內(nèi)的人肌rou緊繃。

    唯有那跪在地上的人,看似卑低,卻始終挺著背脊。

    江嶼垂下眼睫,“而今蕭向翎將軍一劍平定塞北,也算是達(dá)成了母妃的夙愿。只是今日未出席宮宴引得丞相不悅,懇請父皇準(zhǔn)兒臣為丞相敬酒一杯,替蕭將軍聊表歉意。”

    未等皇上開口,他便擅自起身對侍女說道,“勞駕去把我桌案上的酒壺拿來?!?/br>
    侍女依言照做。

    而江嶼二人身后,二皇子江馳濱卻因?yàn)檫@一句話驟然睜大雙眼。

    江嶼似是回頭看了一下他,幅度極小,仿若是錯覺。

    隨即他立刻朝著丞相伸出左手,素白的指尖在丞相紫色的袖口布料上輕輕滑過,抬起前輕輕一按。

    外人看上去是“輕輕”,但丞相卻覺那一下有些刺痛,不由皺起了眉。

    “這絲料的樣式漂亮得很。”江嶼抬眸一笑,“這布料在西域倒是很少見。”

    丞相從鼻子里哼了一口氣,不屑地看著江嶼。心想果真是個不成器的,跟他母妃一個樣,堂堂皇子整天竟然只想著衣料華美。

    “那是自然?!倍首邮窒碌哪涣盘K洋笑道,隨即看似無意間走到江嶼身邊,以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道,“畢竟,美人才能識美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