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怎么見?” “你們營的李臨最近要出宮采辦,你想辦法跟著他混出去,煙鬼就在皇宮東邊的‘喜迎樓’忠字房等你。” 姜小乙點點頭。 “我記下了,多謝姑娘?!?/br> 后面又來了幾名宮女,張洪海不再言語,轉(zhuǎn)身進(jìn)了浣衣坊,姜小乙則原路返回。 翌日。 姜小乙起了個大早,跟其他人一起出cao。 “喲!”李臨見了姜小乙,爽朗道:“你怎么也跟著練了?你不每天都要睡到開飯的嗎?” 姜小乙道:“睡不著了?!闭f著,微微一嘆。 李臨:“怎么了?” 姜小乙:“實不相瞞,這宮里的生活當(dāng)真煩悶。” 李臨贊同道:“太對了!”他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拔乙郧霸谀现菥d縣當(dāng)差,都是干半天玩半天,散漫得很。我剛進(jìn)宮時也受不了,無聊到恨不得去啃竹子。唉,我們倆都是被大人從外面帶進(jìn)來的,所以不適應(yīng)。你看周寅那木頭,還有江存書,他們兩家世代都在宮中當(dāng)差,就比我們適應(yīng)得好?!?/br> 姜小乙道:“有沒有什么辦法解悶???或者出去玩玩?” 李臨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忽然又改了口。 “沒,皇宮內(nèi)院,規(guī)矩森嚴(yán),哪有解悶的?!?/br> 姜小乙沒有點明,給他時間考慮,李臨向來與她合得來,她看得出他很愿意賣這個人情。 第16章 果然,當(dāng)天傍晚,李臨興致勃勃來找姜小乙。 “嘿!你得好好謝我了!” 姜小乙躺在床上,懶洋洋道:“謝什么?” 李臨也不賣關(guān)子:“我?guī)愠鰧m,怎么樣?” 姜小乙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了。 “當(dāng)真?” 李臨道:“當(dāng)然,每個月月底侍衛(wèi)營都要出宮采辦物品,這事都是我負(fù)責(zé)的。原本是我和小伍去,既然你這么悶,我跟他商量了一下,就換你了,正好他還嫌累?!?/br> 姜小乙大喜過望,照著李臨胸口就來了一拳,李臨哈哈大笑。 “你就這么點力氣!” 倆人一路打鬧到屋外,剛巧被進(jìn)院的肖宗鏡和謝瑾撞上,謝瑾正在氣頭上,見狀怒斥:“沒點規(guī)矩!” 嚇得二人慌忙噤聲。 肖宗鏡讓謝瑾先進(jìn)屋去,問李臨道:“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李臨:“大人,這家伙快悶出病了,我把他和小伍換了崗,我倆出宮采辦物品。” 肖宗鏡笑了,看向姜小乙。 “待不住了?” 姜小乙:“大人恕罪,宮里什么都做不了,確實有點憋屈……” 肖宗鏡道:“何罪之有,跟你之前的日子比,這里確實有諸多拘束。這樣吧,我再多給你們一天。李臨,你帶她到處玩玩,吃點好的。” 李臨難以置信道:“真的?!”他使勁懟懟姜小乙?!般吨陕?,快謝過大人呀!” 姜小乙回過神:“啊!謝、謝過大人!” 肖宗鏡淡淡一笑,回到房間。 院子里,李臨悄悄對姜小乙說:“我看的果然沒錯,大人真是寵你?!?/br> 姜小乙喜道:“真的?” “嘿,你先別得意。我告訴你,凡事都得分兩面看,上司對你越好,你就越得賣命。不過,最近大人對你的照顧未免過頭了些……”他貼著耳邊與她道,“我有預(yù)感,你可能要接大活兒了!” 屋里傳來肖宗鏡平淡的話語。 “李臨,你若是皮癢了就進(jìn)來,我?guī)湍闼梢凰??!?/br> 李臨做了個鬼臉就溜了,姜小乙道:“等等我!”也跟著屁顛顛跑掉。 房間內(nèi),謝瑾本就因南軍軍餉被劫一事搞得怒發(fā)沖冠,又看到肖宗鏡在這節(jié)骨眼還有心思調(diào)侃李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眼睛一瞪就要發(fā)飆,但想了想,話又咽回去了。他瞇著眼看肖宗鏡,道:“我看他說的沒錯?!?/br> 肖宗鏡道:“什么?” 謝瑾:“李臨剛剛的話!” 肖宗鏡失笑:“這小子的話也能聽?” 謝瑾:“你莫名其妙從齊州帶了個人回來,只說是幫忙破案的義士,具體怎么幫的,你又不講。帶進(jìn)營也就算了,他終日好吃懶做,無所事事,帶壞營內(nèi)風(fēng)氣!到現(xiàn)在還不知他武藝如何,竟然連早cao也不練!” 肖宗鏡笑道:“小王爺息怒?!?/br> 謝瑾:“你莫打岔!” 肖宗鏡不再玩笑,正色道:“文真,我既帶小乙回來,那她就是自己人了,侍衛(wèi)營上下要一條心。而且,你誤會了,小乙并非是你想的那種人,她的心思和本領(lǐng),也不在那幾下拳腳功夫上?!?/br>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薄本,那是豐州太守章太竹加急送京的奏章,里面提到南軍七十多萬兩軍餉和數(shù)十萬石糧草被劫一事。還有押運糧餉的南軍大將趙德岐一行也無故失蹤了。 奏章昨日剛到,永祥帝難得上朝一次,閱之甚憂。這些餉銀湊來不易,而且趙德岐是與楊亥齊名的大將,是南方五州的保障,他之失蹤于朝廷而言,比失了糧餉損失更慘重。 永祥帝把奏章交給肖宗鏡,希望他能查清此事。 肖宗鏡向永祥帝匯報齊州事宜,希望朝廷能派人整頓齊州軍政,尚無反饋,今日就出了這么大的事。 全國烽煙四起,就像個被捅漏了的馬蜂窩,慌張又無序。 肖宗鏡想了一圈,覺得腦袋甚痛,長長一嘆。 這是姜小乙進(jìn)宮以來第一次出來放風(fēng)。 一離開深宮高墻,市井氣息撲面而來。鱗次櫛比的店鋪、賭坊、酒樓、古董行……跑腿的小廝、相伴游玩的公子哥們、大腹便便的富商,相互之間錯身而過,不搭一言。商販們的喊叫聲此起彼伏,權(quán)貴的馬車橫行交錯,壓著路邊飄然而下的落葉,急匆匆不知奔往何處。 姜小乙深吸一口氣,感覺這才是回到了人世間。 因為永祥帝的信任,侍衛(wèi)營擁有極大的自由,每月月底都可以自行出宮采辦所需物品,通常以箭靶,磨刀石,還有練功時經(jīng)常弄壞的木人樁為主。偶爾也夾點私活,譬如偷偷帶點好酒好rou,還有果脯糕點一類的零嘴吃食。 姜小乙和李臨先辦了正事,城東城西一來一去,大半天就過去了,申時才吃上飯。 姜小乙有氣無力地進(jìn)了一家酒樓,李臨將滿載物品的馬車交到店小二手里,吩咐道:“宮里的貨,可給我看好了?!?/br> 店小二認(rèn)得李臨,連連應(yīng)聲。 “李爺放心吧!知道您今日出宮,房間都給您留著呢!” 李臨指指他:“懂事。” 店小二一臉笑容,帶著李臨和姜小乙來到二樓雅閣,這是一間綠竹搭就的陽臺,四周掛著薄紗,輕輕一撥就能一覽街道景象。一道珠簾隔著大廳,四周飄著淡淡的竹香,蒼茫縹緲,房間雖簡潔,卻也是清淡雅致。 姜小乙肚子餓扁扁,半趴在桌子上哼哼。 “不管什么吃的,快快上來……” 李臨叫好了酒菜,店小二離開房間,李臨笑道:“這‘情竹間’雖不是這里最好的房間,卻是我最喜歡的,你知道為什么嗎?” 姜小乙還趴在桌子上。 “難道你喜歡竹子?” “說對一半,還因為他們這里用的是我家鄉(xiāng)的竹子。我老家在南州綿縣,那里盛產(chǎn)竹子,我第一次來這里,聞到這房間的味道,就知道他們用的是南州竹,只有南州竹才會有這樣的香氣?!?/br> 姜小乙深吸一口氣,竹香沒怎么聞到,隔壁的飯菜香倒是飄了過來,饞得她肚子咕嚕嚕叫。 “是你自己找來這里的?” 李臨笑了笑:“是肖大人帶我來的,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時我跟你一樣,剛進(jìn)宮不久,想家想得厲害,大人就帶我來這里吃飯,還陪我喝酒?!?/br> 姜小乙想到那天肖宗鏡獨自一人飲醉到天明,道:“大人很愛喝酒嗎?” “不?!崩钆R搖頭道,“恰恰相反,大人厭惡喝酒,那次僅僅是為了幫我一解鄉(xiāng)愁。那時大人酒量還不如現(xiàn)在,喝了三碗,我沒事,他倒先倒了?!毕肫甬?dāng)日趣事,李臨不禁莞爾一笑。 姜小乙:“厭惡喝酒?怎會呢?” 李臨道:“這可能與大人所練功法有關(guān)。” 說到這,姜小乙頓生好奇,坐直身子。 “他練的什么功?他好生厲害呀!” “當(dāng)然厲害了!不過大人具體練什么功我也不清楚,我們營里的兄弟曾在一起討論過,大人所習(xí)的應(yīng)是正統(tǒng)內(nèi)家功夫,以心法催功法,從內(nèi)向外修。” 習(xí)武之人通常都是由外向內(nèi)修煉,入門之后,要先站樁,練眼、手、身、法、步等外家基本功,強(qiáng)化表皮,打通氣xue,讓身體活泛起來。然后再開始養(yǎng)氣,煉氣,最終達(dá)到化神還虛,以武入道的目的。 不過也有反著來的,有些內(nèi)家功夫從內(nèi)向外修,先結(jié)金丹,再練把式,甚至是不練把式。好比有些佛道高人,一輩子只念經(jīng),只修道,甚至只是掃地敬香,什么武功都沒練,一出手卻無人能擋。那是因為他們的功夫早已做完了,伸手便是武不盡勢,勢無窮意的隨心境界。 這兩種方法沒有誰對誰錯,練好了殊途同歸,只不過后者比前者入門難上許多。 李臨道:“練這種功夫的多是出家人,戒律森嚴(yán)。就算不是出家人,本身也是清心寡欲,保持身心明凈,否則難成氣候,更別說是練到大人這種境界。不知你平日有沒有注意大人的飲食?” 姜小乙回想了一下,恍然道:“對哦……” 肖宗鏡曾跟他們一起吃過幾次飯,桌上的大魚大rou他一口不動,只吃米飯青菜。姜小乙剛開始還以為他是體恤下屬,不忍跟他們搶,卻沒想到他是根本就不愿吃。她慚愧地反省著,自己好歹也是道觀里出來的,可每天山珍海味,貪戀口腹之欲,離肖宗鏡的境界可差遠(yuǎn)了。 姜小乙喃喃道:“他若不喜喝酒,為何那晚喝了四五壇呢?” 這時店小二端上菜肴,李臨理了理桌面,笑道:“沒辦法,菩薩也有煩心事啊。” 一番對話下來,明明已經(jīng)饑腸轆轆的姜小乙,面對滿桌好酒好rou,胃口忽然淡了許多,默不作聲地夾著菜。 時近傍晚,他們吃得差不多了,姜小乙開始琢磨怎么支開李臨,去找達(dá)七。 沒等姜小乙編出什么借口,李臨那邊倒先開口了。 “那個,小乙……”他喝了點酒,面帶紅暈,顯得有些羞澀?!昂俸?,兄弟這邊想請你幫個忙?!?/br> 姜小乙道:“你說?!?/br> 李臨道:“實不相瞞,兄弟有個想見的人,往常只能等旬假才能去找她,今日正巧借了你的光……”他稍稍停頓,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