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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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分家,總算在榮三老爺?shù)膼烆^吃虧的份上,完美地落幕。 但老太太是死性不改的,一分了家,就催逼三房搬家。 而當(dāng)初分家時,裝傻的裝傻,充愣的充愣,就是三個族老也是裝糊涂,居然沒有一個人問一句,分家后,三房住哪里? 五千兩銀子在京城里能買個什么地兒?大一點兒的四合院都買不到。 但是第三天上頭,大廚房就已經(jīng)不給三房提供飯食了,凡是屬于府內(nèi)的奴仆全都撤走了。 榮三老爺?shù)故浅恋米猓仁墙o隆慶帝上了個請罪折子,自訴不孝,雙親健在而不能侍奉膝下,無顏再忝列禮部官員云云。 結(jié)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90晉江vip 隆慶帝在承天門外青龍橋附近給榮三老爺賜了座宅子。這是何等的殊榮,等閑為官哪里能得帝王賜宅,那都得是皇帝眼里的紅人才有這待遇,而且就是賜宅子,也分三六九等。 承天門內(nèi)是第一等,那算是內(nèi)庭之地,從古自今,住進去的都是佞臣。往下數(shù),最得意的就是承天門外一帶,西起白虎橋東到青龍橋一線。這兒順著禁城走,每日上朝最近。 冬日上朝,雞鳴第一遍的時候,住得遠的官員就要起床了,一路上凍得直哆嗦。住在青龍橋一帶,不說多了,晚一刻起床都行,還不用挨多少冷。 而青龍橋由北向南,沿大街走,就是六部,離榮三老爺?shù)亩Y部衙門也近,真正是居家為官不可多得的住宅資源。 這一帶歷來就是皇帝的自留地,留著賞賜官員的。 當(dāng)然前頭說的這是好處。 而阿霧就以為,壞處也是大大的。 帝王賜的宅子通常只能住一代人,若是遭逢貶官,對不起勒您,趕緊挪地兒吧,早晨貶官,下午就讓你卷包袱走人。若是運氣好,一輩子順風(fēng)順?biāo)?,但若是你死了,也對不起了,你后代也得趕緊挪。畢竟京城就那么點兒地,讓你一家?guī)纵呑幼≈?,皇帝上哪兒找宅子賜人去? 于是這宅子不是你的不動產(chǎn),你只有有限的使用權(quán)。而更難受的是,此地寸土寸金,哪怕是御賜的宅子也是逼仄狹窄,你既不能動土,又不能添磚,但凡有改動,都要上報內(nèi)務(wù)府,因為這地兒算是皇帝的產(chǎn)業(yè)。 而且,皇帝賜的宅子你還不能不住。 譬如像阿霧這樣的大財主,哪怕有錢,早就在京城準(zhǔn)備了一所氣派、寬敞外帶私家園林的宅子,也只能擱置不住了。 但無論怎樣,皇帝賜宅都是件好事。而像榮三老爺這般,背后有皇帝支持分家的人,還真是世所罕見。倒不是皇帝真就對榮三老爺另眼相看到了可以抵足而眠的地步,只是榮三老爺恰逢其會而已。 阿霧本來也對隆慶帝給榮三老爺賜宅子這事感到驚訝,按說這不像是她這位前舅舅會做的事。但當(dāng)阿霧的手指敲在桌面上時,很快就想出了原因。 皇帝前腳剛打了安國公的板子,說他教子不嚴(yán),縱子惡、yin,削了世子封號,后腳你就把皇帝要扶的人給分出去了,這不是擺明了和皇帝唱對臺么。 安國公早就遠離了朝堂,榮大老爺更是個草包,一點兒政治敏感性沒有,只看著眼前三分小利,把最大的給忘了。 阿霧暗道,看來自己還是太青澀了,估計就是這一步,自家老爹也算計到了,不然這樣的老狐貍怎么敢背負(fù)不孝的名聲去搏一搏。 隆慶帝的宅子一賜下來,榮三老爺帶著崔氏和阿霧就去上房給安國公和老太太磕了頭。這幾個人的表情最是有趣。安國公是一幅慈父模樣,更難得的是擠出了一滴眼淚花花包在眼睛里,以手扶額,一幅不忍分離的模樣。 老太太是木雕的菩薩一樣呆愣。 大太太和二太太則是既想笑,又想哭,既想和三房緩和一下關(guān)系,可又一時拉不下臉面。所謂遠香近臭,如今榮三老爺已經(jīng)分出去了,又如此的受皇帝看重,今后指不定她們的夫君要承爵,還得走榮三老爺這兒的關(guān)系。 這兩個女人想得極好,依然覺得榮三老爺是她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庶弟,今日打一巴掌,改天給個甜棗也就是了。就像族老中的那位二叔父一樣,時過境遷后,給些好處也是肯幫忙的。 不管怎樣,榮三老爺一家總算是踏出了安國公府的大門。 一路上,阿霧和崔氏兩個人嘰嘰喳喳地議論開來,都有一種天頓時晴朗之感,在國公府那狹窄的院子里,連說話都覺得有氣兒壓著。 到了青龍橋那宅子,先就在里頭準(zhǔn)備的崔氏身邊的曲mama和阿霧身邊的宮嬤嬤都迎了出來。 “老爺、太太里頭都布置好了,只等著太太開庫房,挑些擺件玩意了?!鼻鷐ama笑得一臉的包子褶子。她簡直比崔氏還高興,她是太太身邊最得用的mama,今后在這崔氏獨大的后院里,曲mama的身份真是看得見的漲。 榮三老爺?shù)昧巳占?,捋了捋他十分得意的美髯,攜著崔氏和阿霧跨了進去。 新宅子不算大,但在青龍橋附近也不算小了,三進帶跨院,右邊兒還有一個狹長型的小園子,可謂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一進門就是個院子,左墻角一株很有些年生的梅樹,到了冬日還不知是怎樣粉雪蔚云的景致。再右上角有幾株海棠,下頭擺著一缸用于救火的水,缸上浮雕竹下童子戲鵝圖,十分古雅有趣。 第一進的正廳是平日宴客之地,榮三老爺?shù)耐鈺恳苍O(shè)在這里。小廝、護院等住在跨院,并設(shè)廚房、雜洗處,還有一處水井。 穿過廳堂,走到第二進的天井里,這一進最寬敞,正房是榮三老爺和崔氏的起居之所,還有榮三老爺在內(nèi)院讀書的地方。帶的兩個跨院則是給榮玠、榮珢準(zhǔn)備的,這一進也設(shè)了小廚房,做些糕點,熬些湯水之類。 榮三老爺和崔氏的后面則是阿霧的居所,女兒家在家里是做嬌客養(yǎng)的,所以阿霧獨有一進的屋子,布置了她的琴室、書房等等,還有一眾丫頭的屋子,她身邊伺候的人比崔氏還多,卻也不是她自傲,而是崔氏恨不能全家的丫頭都供阿霧一人使喚才好,她時常掛在嘴邊的就是“女兒家要嬌養(yǎng)”這句話。 旁邊狹窄的小園子一行人也走馬觀花地看了看,園內(nèi)無水,砌了個小小的魚池,立了一尊空透瘦的太湖石,有倚墻假山,還算精致。 這就是阿霧她們今后要長期生活的新宅子了。比起安國公府三房的院子已經(jīng)好了太多,是以眾人都笑得合不攏嘴,就是阿霧的臉上也有燦爛的笑意。她的要求果真降低不少啊,這么個狹長的小園子,都讓她高興萬分了。 榮三老爺坐在正房,啜了口武夷巖茶,滿意地擱下茶盅,環(huán)視了一周后才道:“這一堂紫檀家具怕是百年世家里頭也未必能找著這么齊全的吧?” 阿霧笑了笑,“是啊,這樣大的整塊紫檀很少見,女兒在江南看到的時候,價都沒還就買了。這種東西可遇而不可求,多少銀子都值得。何況,咱們家難道不是要向著百年世家發(fā)展的么?” 榮三老爺點點頭。阿霧的話說到他的心坎上了,分家出來,今后就自成一脈,榮三老爺?shù)拇_是想向著百年世家發(fā)展的,將他這一脈久久長長地傳下去,重要的就是教育子孫爭氣。 男人的功業(yè),所謂治國、齊家、平天下,這齊家可不僅僅是說他這一代而已。 有了這么一堂紫檀木家具,的確算是開了個好頭。百年世族的家里總要有些好東西鎮(zhèn)著。待年生再久一點兒,這新家具變成舊家具,那就有底蘊了。 這塊紫檀一買到,阿霧就請了江南最擅北式家具的匠人畫圖、分料、雕刻、組合,為的就是這一天。當(dāng)初這兩船家具并沒跟著他們進京,而是后來雕鑿?fù)瓿?,由管家押送至京的。不想真是派上了用場?/br> 這一堂家具是擱在榮三老爺和崔氏的房里的,并沒放在待客堂屋里,那樣就像暴發(fā)戶了。 阿霧對自己也毫不吝嗇,聽說南海那邊的黃花梨木好,江南離南海總比京城近,阿霧也囑咐人留心,真購得了木料,自己費了不少心思,畫了大概的模樣,讓木匠去做。 這兩堂家具一擺進屋里,頓時就給這宅子生色不少。 榮三老爺捋了捋胡子,心里卻感嘆阿霧心思潛藏得好深,那么早就開始計長遠了,便是男兒也及不上她。 “爹,這屋子咱們雖不能動,但是題匾還是可以的,你老人家狀元之才,是不是動動手,寫幾幅?” 崔氏也期盼地看向榮三老爺。 榮三老爺架子端得極大,“倒也不是不行,不過還是給玠哥兒去封信,告訴他咱們分家離府的事情,免得下回回來走錯了地兒,等他回來,我們爺倆一起擬名。對了,珢哥兒那兒也該去信了,總不能常年不著家?!?/br> 崔氏一聽是給兩個兒子去信,忙地點頭。 榮三老爺對阿霧道:“走,去書房,你來給你哥哥寫信。” 阿霧點點頭。 榮三老爺踏入前院的書房,四周打量了一番,推窗而出,后面有一叢翠竹,見之心曠神怡。 “來年,在那竹畔再植幾株蘭草就更佳了?!?/br> 榮三老爺點點頭,見書房內(nèi)置有一架多寶閣,以擺放珍玩,角落一個立地青花大梅瓶,用來插畫軸,多寶閣后是一張款式淳樸的紫檀裹腿羅鍋棖加霸王棖黑漆面大畫桌,上置青花筆洗、筆架山等對象,無甚出奇,只是那筆、墨、紙、硯四寶卻極為講究。 筆,是琉璃廠李鼎的“剛?cè)岵?,以“七紫三羊”所制,紫毫剛硬,羊毛柔軟,因此取名,剛?cè)岵瑢懗鲎值淖钍秋枬M圓潤,用于寫奏折是再好不過的筆。 墨,是程氏春在堂的,一面有春在堂三字,一面有印文,程氏掬莊。程氏擅墨,其春在堂墨貢上用,后程氏分家,眾弟子皆制春在堂墨,唯掬莊墨最佳。 紙,則是祈王府角花箋。若問當(dāng)今最貴而最難求的花箋,則莫過于四皇子楚懋祈王府所出的角花箋。榮三老爺打開匣子,里面是一摞八寸見方的玉版箋,左邊下角山故意躲桃色角花,隱著一個“祈”字,“是,祈王府角花箋,你怎么弄到的?”榮三老爺見獵心喜,幾乎摩拳擦掌了。 阿霧淡笑不語,花錢唄,大價錢。 硯,是榮三老爺喜歡的魯硯,而非時人盛贊的端硯,但魯硯自五百年前起就已經(jīng)十分出名,魯硯古拙,勝在以硯石的天然形式略加雕飾就成,桌上這一方是燕子石,天生燕形,古樸可趣。 盡管榮三老爺早就練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lǐng),但這會兒也大失其態(tài)了,激動地道:“我來寫信。” 武人愛刀劍,文人愛筆墨。武人遇到寶刀總?cè)滩蛔∫R话?,文人同樣如此?/br> 阿霧是把榮三老爺?shù)男乃冀o琢磨透了的,他對筆洗、筆架之類看得淡,對文房四寶尤為注重。 “爹,不急。我還給你準(zhǔn)備了幾張澄心堂紙,就等你揮毫潑墨,給你這書房的墻上掛幾幅字畫吶?!卑㈧F去過安國公府榮三老爺?shù)臅?,墻上所掛都是他的作品,一是其人自傲,二是沒什么錢買真跡。 歷代珍品,千金難求,阿霧就是有八顆腦袋,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所有對象都湊得,只能舍本錢買些能買到的。譬如這文房四寶。 而世家的家底倒底是靠幾輩子積累才能得,有時候子弟不孝,頃刻可敗百年之家,可要興起一個家,卻非得百年不可。 作畫、寫信自然都不急。榮三老爺叫阿霧來書房,也并不是真要她寫信。 “阿霧,你說圣上對爹爹這般隆恩,究竟是福是禍?”榮三老爺身邊無謀士,兩個兒子又不在身邊,幸喜女兒聰慧,可得一談,他也就不計較身份、年紀(jì)了。 阿霧低頭,大略知道榮三爺?shù)囊馑肌W怨啪枷噍o,卻又君臣相爭。君講圣躬j□j,唯重君權(quán),而臣講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要爭民權(quán),爭臣子之權(quán)。 榮三老爺既然為隆慶帝如此看重,難免就有皇帝走狗之嫌疑,或會被清流所排擠。何況,在老學(xué)究眼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就得趕緊亡。父在分家,那是天大的不孝。哪怕有皇帝給他背書,那也不行。 文人一輩子就是個死要面子。 “是福是禍,就看音jiejie來不來得了咱們家了?!卑㈧F道。 阿霧搬新家,她那個“情投意合”的知己唐音肯定是想來的,可她能不能出得了門就要看唐夫人或者唐閣老的意思了。 若是唐音還能和阿霧來往,那榮三老爺?shù)摹安恍ⅰ敝蟮志褪菬o礙的。畢竟唐閣老是百官之首,文臣領(lǐng)袖,他表了態(tài),那就代表了很多人。 “哦?!睒s三老爺不置可否。 “不過依女兒看,音jiejie多半是能來的,如今是多事之秋,都趕著站隊吶?!卑㈧F笑道。若這會兒是隆慶帝剛登基那陣子,說不準(zhǔn)老太太在背后使使絆子,榮三老爺還真要一身sao,必定群起而攻之,騰出一個空位是一個空位。 而如今,有眼力勁兒地根本不往御前湊,能走多遠走多遠,千萬別蹚渾水,等塵埃落定再回來掙名利。值此新舊交替之際,風(fēng)骨是最容易被敲斷的,就好比季節(jié)之交替,人最易生病般,一個道理。 榮三老爺有些憂愁地道:“阿霧啊,阿霧,如今爹爹都不知該將你許配何等人物,才堪配你啊?” ☆、91晉江vip 安家半月后,一切料理得順順當(dāng)當(dāng)了,阿霧才給唐音下了帖子,邀請她過府一游。 第二天,唐家的馬車就駛?cè)肓藰s府,榮三老爺?shù)男囊苍谛厍焕锓€(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匕仓昧?。官場上的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背地里掐成死敵的面上也要親如一體,有時候看后宅的風(fēng)向,更保險些。 女眷來往,這是通家之好的表征。 唐音過府,先去崔氏的屋里問了好,眼睛在那一堂紫檀家具上提溜了一圈,露出些驚訝之色,這樣真誠的贊美,讓崔氏心里極為得意,連帶著對唐音的好感又提升了一層。 最后兩個小姑娘,在崔氏的安排下,去了阿霧的屋子。 因是夏日,阿霧的屋里沒有熏香,擺放著一盤佛手取味。京城的花農(nóng)極為厲害,就沒有他們種不出來的東西,每日清晨倒夜香的還沒出來時,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就是花農(nóng)的天下,因為新宅狹小不可能起花房,所以都是每日清晨在外頭買花果。 窗外的臺階上擺放著數(shù)十盆的素馨之類香花,有時借著一縷清風(fēng)入屋,得來一室的清香。槅扇已經(jīng)全部取下,糊著天青碧蟬翼紗,既通風(fēng)又避蚊蟲,陽光被篩過后入屋,顏色也極美。 “你倒是會享受。”唐音不客氣地點評道。蟬翼紗可不便宜,一百多兩銀子一匹,居然用來糊窗。 “可惜沒有地方窖冰。”阿霧不無惋惜地道,也不謙虛,只因來人是唐音。 唐音坐定,喝了一碗紫扇端上來的酸梅汁,贊了一聲,“咦,你家這酸梅汁有點兒意思。”酸爽清甜,入口純綿,過喉無其他酸梅汁的微刺感,十分難得。 阿霧得意地一笑,忍不住顯擺道:“江南的手藝,彤管做的,這丫頭的酸梅汁卻是獨到,搬家的時候,什么也不看,就顧著她埋在舊年梅樹下的三壇子梅子了,親自跟著上馬車直到到了這兒吶?!?/br> 兩人都美美地喝了一盅酸梅汁后,唐音才拿出一冊書來推到阿霧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