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兒子，殷懷卿。

    殷跡晅想了想，靈力涌現(xiàn)，變成了殷晟的摸樣。

    那個人站在石梯之上，捧著一本“般若波羅蜜心經”，發(fā)現(xiàn)有黑影從面前閃過，就抬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一襲便裝。

    他將書闔上，輕輕放在自己脫下來鋪在石頭上的衣服上，對殷晟道，“父皇，你要去哪里？”

    殷跡晅看著他，突然想到，要是他兒子知道他的父親并不是殷晟，而是他，會有什么感覺？

    他知道這孩子不過十歲大，安靜沉穩(wěn)，慈悲大量，不像他們殷家的任何一個人。

    殷跡晅掃了眼殷懷卿手邊的書，反問道，“懷卿，你為何要看這樣的書？能看得懂嗎？”

    殷懷卿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問道，“可是父皇，你讓我看的國學五部，《論語》以及《鈔孫子兵法》，我已經全部看完了，現(xiàn)在看佛法，也不可以嗎？”

    “我沒說不可以……”殷跡晅蹲下身來，與殷懷卿直視，透過他清澈的、毫無雜念的眸子，突然有些肝顫。

    這是怎樣一個孩子，這么小的年齡就看破世俗，遁入空門了嗎。

    “可你是個孩子，你應該歡樂的度過你的少年時光，你可以厭惡學習，可以偷懶，可以反抗我的命令，可你不能不去享受你無憂無慮的時光，在這樣的季節(jié)，你應該泛舟于蓮花池之內，和玩伴嬉笑打鬧。”

    殷跡晅耐心地同殷懷卿解釋，似乎與多年前的自己對話。

    “父皇，兒臣只是覺得佛法精妙?！?/br>
    “什么精妙？”殷跡晅覺得好笑，虛心向自己的兒子請教道，“不準喝酒吃rou近色？”

    “不是的，”殷懷卿搖了搖頭，滿臉認真的解釋道，“佛家講究因果報應，因緣流轉，生生不息，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眾生皆苦，因為前生的因緣而不得解脫，在種種虛相里迷惑，無奈，但卻無人可逃脫?！?/br>
    無奈，但卻無人可逃脫。

    殷跡晅在心里將這句話重復了許多遍，摸了摸手指上的玉指環(huán)，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越來越糊涂。

    “而兒臣書看的多了，仔細想想，發(fā)現(xiàn)所有的書，說的都似乎是一個道理，”殷懷卿接著說道，“比如《道德經》有言，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兒臣覺得，無私心雜念，不主觀妄為，心靜如水，魂靜靈動，魂則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因為，天下，是屬于眾靈的。不管是佛法還是道法，都是要我們‘無事而為’，不強求，不逼迫，心淡人靜，隨遇而安。諸事皆有報應，我們也強求不來。”

    “不該……強求嗎？”殷跡晅有些茫然。

    “為何要強求呢？”殷懷卿歪著腦袋問。

    “因為太在意，總是應該爭取一下的吧?！币筵E晅如此回答道。

    殷懷卿怔怔地看著殷跡晅許久，突然搖了搖頭，道，“你不是父皇，你是誰？”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殷晟？”殷跡晅想了想，靈力撤去，變回原來的摸樣。

    “因為在那個人回來之后，父皇的心里便有了一顆太陽，無論何時都是暖暖的，他已經不再有你這樣悲傷的眸子，和得不到的不甘了?！?/br>
    “這樣嗎……”殷跡晅笑了笑，“我是個得不到想要的可憐人，你不要告訴別人，我來過這樣，好嗎？”

    殷懷卿想了想，點點頭，道，“好?！?/br>
    殷跡晅輕輕抱了一下殷懷卿，便轉身離開，離開之前聽見他的兒子說了一句話。

    “忘卻吧?！?/br>
    為什么是忘卻吧，而不是放棄吧。

    他沒有停下腳步，眼睛卻有些酸。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切緣由

    楚離歡打昏了風云飛之后，立馬傳書給那個不知還在何處玩樂的江教主，說要提前行動，江姓教主便馬不停蹄的趕到許昌，與楚離歡會面。

    江教主帶著與所有人一樣的白狗頭面具與楚離歡見面，見到他的時候，楚離歡卻沒有帶面具。

    “你的面具呢？”江教主不滿的問道。

    “我從來不需要受你的控制，”楚離歡毫不在意的說道，“直接與你說一下狀況，殷晟的人混進來了，我們得將計劃提前?！?/br>
    “伐成也同意我們計劃提前？”

    “那個伐成……”楚離歡皺了皺眉頭，“我從未相信過他，他不但從不露真實面目，而且連聲音都是假的，我懷疑他只是想讓我們和殷晟斗得你死我活，他坐收漁利！我們的爪子磨平了，他的獠牙還在暗夜里熠熠生輝！”

    “你不知道他與我教的關系，他才是真正統(tǒng)領這個教的人！回龍教出事，他也好不到哪兒去！”

    “不，你錯了，我們不是他的籌碼，而是棋子，只要殷晟下位，他立馬就會拋棄我們，以各種手段除去我們，以免我們握著他的把柄……盡管如此精明的他，沒有留下任何把柄?！?/br>
    “你……”江教主不知道要說什么了，想了許久，摸摸自己臉上的面具，道，“我還有這張白狗頭面具?！?/br>
    “靠著帶有神力的面具就可以保護回龍教的所有人了嗎？你可別忘了，他手里的那張才是真正控制著我們體內的蠱蟲的，”楚離歡將自己那張面具從懷中掏出來，“江道卿，我告訴你，我已經決定，就算以后被這蠱蟲掏空心肝，我也不要再被這面具控制了！”

    楚離歡說完，“啪”的一聲將面具從中間掰開。

    “喂！”被稱為江道卿的教主明顯沒有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他看著斷成兩半的面具，喃喃說道，“你沖動了……”

    “相信我，我不會有錯的，”楚離歡拍了拍江道卿的肩膀，道，“今天夜晚就行動，而且這次行動的主力是你，我可能有其他的事情，只能給你打下手了?！?/br>
    “其他的事情？什么事？”江道卿不解地問道。

    “私事?！背x歡說完，轉身便要向關著風云飛的密室走去，江道卿卻突然叫住他。

    “你說殷晟的人混進來了，那個人呢？”江道卿問道，“務必要將他處死，絕不能留活口！”

    楚離歡皺了皺眉頭，“這jian細的事情，你交給我便好，別亂管?！?/br>
    說罷，丟下一臉詫異的江道卿，回到風云飛所在的地方。

    這距離他打昏他，已經有了大半天了，風云飛也轉醒，氣憤地看著面帶愧色的楚離歡坐在他身邊，二人相視無語，許久，風云飛才憤憤地開口，道，“我一定要告訴姑姑，你欺負我！”

    “求別說……”楚離歡最怕他娘了，可憐巴巴地請求道，“堂弟，看在我也沒對你造成大程度的傷害的份上，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那你放我出去！”

    “不行……”楚離歡搖了搖頭，道，“你知道太多回龍教的秘密，在我們得勝之前，你不可以出去?！?/br>
    “你真是太天真了！”風云飛做出一副成熟的樣子，搖頭嘆息，“你以為我不說，陛下就不知道了嗎？陛下也潛入了回龍教，我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

    “這你不必擔心，”楚離歡道，“只要你好好呆著，就不會有事，咱們是自家人，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自家人要有一樣的觀念！我們全家都是支持陛下的，反抗你們回龍教的！”風云飛憤怒地吼道，“你簡直夠蠢的，居然企圖撼動陛下的地位！你這么做……姑姑知道嗎！”

    “我早說了，正義這種事情……”

    “夠了！”風云飛不想再聽他的話，伸手推他，不小心觸及他的胸口，摸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這么一擠還擠出些油印子，風云飛也聞見了這東西的味道，想都沒想便伸手將他懷里的東西掏了出來，隔著一層油乎乎的紙包就已經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了，抬起頭問道，“福記的五香糍粑糕？”

    這話題轉移的太快，導致楚離歡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給我的？”風云飛眼中帶著期盼和驚喜。

    小時候風云飛就特別喜歡吃這個東西，可是后來他娘不許他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他娘說，“這玩意兒油太多，膩的慌，而且吃多了會胖?！?/br>
    然后他就再也沒有吃過。

    楚離歡見他這么問，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嗯，關了你一天一夜了，怕你餓著?！?/br>
    風云飛感動起來，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謝謝……堂哥，我誤會你了，其實你不是大笨蛋，你是個大好人！”

    什么？這就改觀了？

    楚離歡驚訝地望他，剛才自己怎么勸都沒反應的啊，莫非是剛才沒有抓到他的弱點？

    那么現(xiàn)在抓到了？是什么？

    食物？

    風云飛捧著那個糍粑糕，似乎捧著一顆易碎的心臟，愛惜到不忍心吃他。

    楚離歡托著下巴，看著這幅畫面很久，然后笑了笑，道，“云飛乖，聽堂哥的話，以后堂哥給你買很多很多好吃的！”

    “有很多很多好吃的？”風云飛驚喜地抬起頭來，問道，“有螺燉肘花嗎？”

    “有?！背x歡點頭。

    “有麻辣豆腐嗎？”

    “有。”

    “有青團子？”

    “有?！?/br>
    “有海米抹油菜？”

    “有?！?/br>
    “有餛飩千層餅？”

    “有。”

    “有……”

    “有的，有的，全都有，你想要什么都有?！背x歡連忙打斷他。

    “真的嗎？”風云飛難掩眼中的激動之情，可不一會兒目光又黯淡了下來，“可是……可是，這些東西，我娘都不讓我吃……”

    “沒事，我可以帶你離開許昌，”楚離歡信誓旦旦地說道，“不讓舅娘知道，我?guī)?，偷偷的，吃盡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br>
    “嗯！堂哥！”風云飛一激動，伸手抱住楚離歡，蹭著他的胸膛贊嘆道，“堂哥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好最好的人！你真是我的親堂哥！”

    那個像小兔子一樣在自己懷里鉆來鉆去的人攪得楚離歡內心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拍著他的后背說道，

    “乖……等我們這次行動成功了，我就……”

    這話還沒說完，風云飛又放開了楚離歡，義正言辭的說道，“不行！再多好吃的，也不能讓我反抗陛下！陛下是好人，是個好皇帝！”

    “云飛……”

    “堂哥！”風云飛道，“你為什么非要與陛下對著干？其實你也想當皇帝是嗎？那你當了皇帝，還怎么給我買那么多那么多好吃的？你其實是在騙我對不對？”

    “不是……”楚離歡連忙搖頭，“我并非要當皇帝。”

    “那你為何要反抗陛下？陛下究竟哪里做的對不起你了？”

    “是因為……”楚離歡十分無奈地回答道，“與我們身上的蠱，和這白狗頭面具有關。”

    “蠱？白狗頭面具？”風云飛看了看手邊的面具，“這不就是普通的白泥做成的面具嗎，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你是我的堂弟，我可以告訴你實話，”楚離歡說道，“現(xiàn)在擔任教主之位的江道卿，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教主，真正統(tǒng)治著這個教派的，是隱藏在殷晟身邊的重臣，代號伐成的神秘人物。半年前，我們教中來一個年輕男子，據說那個男子是苗疆最厲害的蠱毒師，他以女子之血入蠱，練成至陰至純的魅蠱，不知道他怎么控制這蠱的，我們全教都中了這個魅蠱?！?/br>
    “魅蠱？”風云飛不解道，“這個蠱很厲害？”

    “平時倒沒什么，但月圓之夜，所有身中魅蠱的男人都會變成女人，身體變化的時候痛苦不堪，這個時候也是我們最弱的時候，完全沒有能力自我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