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如今北朝漢化漸深,妃嬪與皇子之間同樣需要避諱。太子今年虛歲已有十歲,魏南珍出入東宮,的確不便。 皇帝聞言稍稍松了口氣,對魏南珍多了幾分滿意,“既如此,便依你罷?!弊笥覜]有這個養(yǎng)母的名分,魏南珍就掀不起什么大風(fēng)浪。 誰知這件事情不知怎么走漏了風(fēng)聲,宮中漸漸興起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道是皇上有意把太子記在魏南珍名下,那么魏南珍便是未來的太后娘娘了。 消息饒了一圈傳到謝瑤耳中,謝瑤聽了,對坐在一旁吹藥的皇帝道:“這又是哪一出?” 皇帝送上一勺黑漆漆的藥要喂她,謝瑤不耐煩地拿過了碗,抱怨道:“一口口的喝太折磨人了,我還是干了吧。” 他低低一笑,接著她剛才的話道:“皇宮之中,流言蜚語在所難免。這種無稽之談,不知又是哪個有心之人做出的文章?!?/br> 謝瑤捏著鼻子喝完了藥,張開嘴巴,皇帝立即丟了顆飴糖進(jìn)去,她才算松開眉頭,舒了口氣道:“這倒是把阿姐置于風(fēng)口浪尖上了?!?/br> “這樣也好,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有人替你分擔(dān)一些復(fù)雜的目光,朕也能放心些?!?/br> “皇上可真是偏心眼兒,”她回嗔作喜道:“不過,阿瑤喜歡。” 皇帝搖搖頭,寵溺的眼神,像是看著個小孩子,“你啊。” 謝瑤毫不在意地笑道:“話雖這么說,可任由宮人們亂傳,也不是個辦法。謠言止于智者,皇上是否該做些什么,堵一堵他們的嘴?” “這位智者,你怎么想?” 謝瑤托著下巴想了想,道:“嗯……皇上之前不是說,魏jiejie的父兄有功于朝廷嗎?不如就封賞她的家人,晉她為貴嬪?!?/br> 正三品貴嬪乃是一宮主位,如今宮中林氏已死,李氏被打入冷宮,謝瑾削發(fā)為尼,宮里正兒八經(jīng)的主位,竟然只有謝瑤一人。 這個貴嬪之位含金量很高,也不算輕慢了魏南珍。 “你倒是真心待她,一點(diǎn)兒都不擔(dān)心她會躍過你去?”皇帝淡淡的打趣道。 謝瑤意味深長地笑道:“皇上裝什么呢?您心知肚明,經(jīng)過林氏的事情,我和魏jiejie早已不可能再做親密無間的好姐妹。阿瑤心里明白的很?!?/br> 皇帝自然也清楚這一點(diǎn),只是怕謝瑤傷心,一直遲遲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想不到她自己通透的很,根本無需他人提點(diǎn)。 “當(dāng)年我錯信一個謝琢,換回了多么慘痛的代價?從那以后,我還有幾人可信?!?/br> 聽謝瑤這么說,皇帝的眼神明顯一黯。謝瑤連忙握住他的手,溫言軟語道:“皇上可不許跟個姑娘似的矯情起來,人家可沒說你?!?/br> “嗯,朕知道?!彼纳袂樗查g開朗起來,頗為得意的一笑。 謝瑤軟軟的給了他一個粉拳,抬手間隱隱帶著香風(fēng),讓他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柔荑,放在唇邊輕吻。 她害羞的縮回手,繼續(xù)剛才的話題,“現(xiàn)今三王妃應(yīng)當(dāng)是阿瑤最好的姐妹了吧,可就算是幼雪,我與她也只是因?yàn)椴o利益沖突,才能做成朋友。若她當(dāng)年亦被選入宮中,只怕我們的關(guān)系又要不同了吧?!?/br> “那你給魏氏貴嬪位……” 謝瑤頷首道:“沒錯,從魏jiejie提出要照顧太子開始,恐怕她心里已有了什么打算,就算于我無害,定然也不會有益。如今皇上專寵禪心殿,后宮之中的確需要一人來平衡這個局面。相比于他人,我倒寧愿這個人是她。” “朕依你便是?!?/br> 兩人相視一笑,空氣中似乎有種無聲的默契在悄然流動。 晚上將睡的時候,謝瑤頗為為難地看了皇上一眼,猶豫道:“皇上這些日子還是不要和臣妾同寢了吧?仔細(xì)過了病氣?!?/br> 皇帝回過頭看她,一副“衣服都脫了,你就跟朕說這個?”的表情,“你我之間,何須計(jì)較這些?” 謝瑤不好意思地說:“阿瑤晚上總是咳嗽,怕打擾了皇上休息……” “傻丫頭,”皇帝溫柔道:“你的病還沒好全,朕親自看著你,才好放心。” 他沒有告訴謝瑤,前天夜里她口渴,是他倒了溫水喂她,昨晚她咳嗽的難受,是他親手喂了她吃了燉梨才將咳嗽壓了回去。謝瑤睡的迷糊,只當(dāng)是下人在伺候,哪里知道曾經(jīng)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皇帝,如今已經(jīng)這樣會照顧人。 前幾日她都將他趕到偏殿去,今兒個他才不肯來回折騰,死活賴在這里不肯走。他倒也不跟她辯解,就不言不語的躺在那里,沉默的耍起了無賴。謝瑤無法,只得依了他。 誰知這時,安慶禮在門口,皺著一張老臉,為難地輕喚一聲,“皇上……!” 皇帝瞥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了?進(jìn)來說話?!?/br> “誒!”安慶禮應(yīng)了一聲,哈著腰踱步進(jìn)來,對皇帝附耳道:“與謝瑾串通起來害蓮妃娘娘的人,查到了!” 皇帝坐起身,側(cè)首對謝瑤道:“你先睡,朕一會兒就回來?!?/br> 謝瑤病中發(fā)困,并未在意,低聲“唔”一聲,轉(zhuǎn)過身自顧睡去。 安慶禮服侍皇帝穿了鞋,披了件外衣,二人挪到偏殿去,安慶禮方跪下稟報(bào)道:“啟稟皇上,您交待下去的事情,奴才們已經(jīng)辦妥了。那幕后之人,乃是六王妃?!彼禄实塾洸坏媚敲炊嗯斓男彰?,于是補(bǔ)了一句,“謝氏三女,名為謝琢?!?/br> “又是謝氏之女……”皇帝心里仿佛憋了口氣,嘆息道:“朕知道了,你下去罷。” 安慶禮恭敬地遞上一個薄薄的小冊子,里面細(xì)細(xì)地記錄了皇帝手下的人查案的經(jīng)過。如今六王元諧勢力大不如前,謝琢不過強(qiáng)弩之末,費(fèi)了好大的力氣才打探到宮中的消息,又怎么能逃過皇帝的法眼? 只怕謝琢本身,都沒指望著能夠逃過這一劫。瞧她這意思,竟是有與謝瑤同歸于盡之意。 只可惜遭殃的不會是謝瑤,而是她自己。 次日一早,皇帝頒下兩道旨意。其一乃是喜事,晉封魏南珍為正三品寧貴嬪。魏南珍的晉升看似風(fēng)光,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似乎意有所指,好像魏南珍只能走到這里,貴嬪之位已經(jīng)足以配她,終究是矮了謝瑤一頭。 總而言之,魏南珍晉升總體上看來是一樁好事,宮里頭不少人都跑去送禮巴結(jié)。 至于第二道圣旨,便頗為令人驚奇。 皇帝竟然下旨,斥責(zé)六王妃無德無能,成親三年仍無所出,令元諧休妻。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要知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不假,可歷代的皇帝甚少有干涉兄弟間的家務(wù)事的。雖說長兄如父,可依著皇帝的性子,不該如此作為呀? 一時間眾論紛紛,沉寂了許久的六王府再次被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