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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絲帳在線閱讀 - 第43節(jié)

第43節(jié)

    她與他相對(duì)而視,接著緩緩屈膝伏下去。

    子時(shí)已至,鐘鼓齊鳴。

    夜空中煙花炸開,拓跋泰此刻腦中也是一片絢爛。

    “晚晚,”他強(qiáng)忍快意,艱難吐息,“我、我……”

    焰火與低吼同時(shí)落下。

    “妾有一愿?!?/br>
    崔晚晚起身,親昵抱住他,頭枕胸膛。

    “惟愿郎君阿泰,長樂無極,萬壽無疆。”

    第49章 新年   大禮。

    二人過了子時(shí)才回到長安殿。

    佛蘭回來不見崔晚晚, 還嚇了一跳,好在福全送來口信,說貴妃與陛下在一處。佛蘭聞?dòng)崌@了口氣, 心道那兩人雖然相互有情, 可終究難以長久,不免傷懷。

    無暇多想, 佛蘭猜今晚皇帝會(huì)留宿,于是趕緊召回金雪銀霜做準(zhǔn)備。

    長安殿燈燭通明,別具一格的鯉魚幡引人注目,拓跋泰站在門口打量, 笑道:“你這里什么都好,惟獨(dú)有一樣?xùn)|西稍顯遜色?!?/br>
    崔晚晚問是什么?

    “春書寫得一般?!蓖匕咸┟髦撬淖?,故意打擊,“用筆矯揉, 氣息不暢, 想來寫字之人只是敷衍了事?!?/br>
    崔晚晚惱他:“有本事你來寫!”

    “拿筆來。”

    大掌包住柔荑,御筆金墨, 兩人共書一聯(lián)。

    ——晚隨春意泰,年共曉新光。

    天子名諱, 竟被他隨意寫在長安殿大門之上。

    “朕與晚晚有一年矣?!蓖匕咸е┦壮兄Z,“還有第二年、第三年……十年、二十年, 直至百年?!?/br>
    佛蘭早備好了要喝的屠蘇酒和椒柏酒。

    大魏習(xí)俗, 歲除飲酒,小者得歲,先酒賀之,老者失歲, 故后與酒。1

    崔晚晚端起酒杯,眨眼俏皮:“臣妾年幼,先干為敬?!狈路鹪诔靶λ莻€(gè)老頭子。

    屠蘇酒中有蜀椒、桂辛,辣酒滑進(jìn)喉嚨,嗆得她嬌面緋紅。

    “朕確實(shí)虛長你幾歲?!蓖匕咸┻B飲三杯,又含了一口酒在嘴中,低頭喂入檀口,并且不許她吐出來。

    “長者賜不可辭?!彼磳⒁卉?,“晚晚不能拒絕?!闭f罷又借“賜酒”之名行那輕薄之舉。

    崔晚晚懊惱,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飲完酒,她討要賞賜。

    拓跋泰只見纖纖玉手?jǐn)傇谘矍?,掌心雪白,指尖嫣紅。

    “陛下莫非是兩手空空來我長安殿?”她呼吸之間已有醉意,“今日若不給點(diǎn)什么,休想從這兒出去!”

    活脫脫打家劫舍的女匪模樣。

    拓跋泰打她手心一下:“你又送了朕什么?連雙襪子都沒給朕縫過,竟然還好意思討賞?”

    大過年的,竟送來一封自請(qǐng)出家修行的書信,氣得他胸口疼。

    崔晚晚吃痛,雙臂纏上他脖頸,扭著腰撒嬌耍渾。

    “我不管,我就要!”

    “要什么?朕?”

    拓跋泰低低發(fā)笑,牽過小手輕吹掌心,揚(yáng)眉輕佻:“那就賞你一頓御鞭?!?/br>
    “哎呀——”

    天旋地轉(zhuǎn),崔晚晚跌入香衾之中。

    ……

    新年元正,朝廷休沐七日,但今日有大朝會(huì)。昨夜守歲飲酒后二人胡鬧一場,五更才睡下,醒來都快正午了。還好大朝會(huì)被放在了下午,屆時(shí)四方來賀,宮中設(shè)夜宴同樂。

    拓跋泰素來勤勉自持,偶爾一回放縱憊懶,竟覺得十分不錯(cuò)。他也不著急起身,側(cè)身支頭去看那仍在酣睡的美人,越看越喜歡,湊過去輕啄櫻唇。

    “別鬧我……”崔晚晚連眼睛也懶得睜開,虛虛抬臂抵擋,咕噥嬌怨,“都腫了呢?!?/br>
    “看看。”他掀開羅衾。

    于是……又用了一盒芙蓉膏。

    元正日要飲桃湯,食五辛盤,吃膠牙餳。膠牙餳乃是糯米和小麥制成的飴糖,膠著在一起呈淡淡琥珀色。

    崔晚晚飲過桃湯就只吃糖,不肯碰那夾雜了蒜和胡荽的五辛盤,嫌氣味不佳。

    她看拓跋泰吃了,打趣道:“陛下今日莫開金口,否則臣妾只能屏氣凝息、退避三舍了。”明晃晃的嫌棄。

    拓跋泰拿濃茶漱了口,悠悠道:“朕與晚晚素來唇齒相依?!闭f罷作勢要吻。

    崔晚晚連忙擋住他的嘴,媚眼橫瞪:“不許親!”

    “那你吃一口?!蓖匕咸┫窈逍『⒆?,“元正食五辛,散五臟郁氣、祛百病。晚晚來年就無病無痛?!?/br>
    連哄帶騙,崔晚晚勉為其難嘗了一小口,然后嚷嚷著讓佛蘭取青鹽來漱口。

    “嬌氣?!?/br>
    拓跋泰無奈搖頭,心想這人從前在家不知是何等受寵,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時(shí)辰差不多了,拓跋泰換上袞冕,要去含元殿接見四方來使以及百官,按理說這種場合應(yīng)是帝后同往,但如今后位虛懸,禮部的人思來想去,送了一套規(guī)制極高的禮服到長安殿給貴妃。

    崔晚晚自然是拒絕的:“我不去,阿泰,我不想去——”

    大朝會(huì)有什么好去的,穿一身重死人的衣裳,頂著假笑一坐就是幾個(gè)時(shí)辰,晚上宴席也盡是些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兒,還不如就在長安殿喝酒賭錢呢。

    拓跋泰思忖一番,讓了一步:“大朝會(huì)不去也罷,但晚宴你得來?!?/br>
    “郎君——”崔晚晚嬌滴滴地喊他,扯著袖子噘嘴撒嬌。

    拓跋泰微微一笑:“你要是答應(yīng),朕今日送份大禮與你,你必定喜歡?!?/br>
    一聽有大禮,崔晚晚兩眼冒光,立即點(diǎn)頭。

    約莫申時(shí),御前派人傳話,請(qǐng)貴妃到延英殿。

    崔晚晚納悶,延英殿在紫宸殿以西,也是皇帝召見宰臣百官、聽政議事之處,不同的是這里不設(shè)侍衛(wèi),禮儀從簡,所以并不常用。拓跋泰叫她過去是何意?

    不過她惦記著所謂的“大禮”,還是裝扮一番前往了。

    進(jìn)了延英殿,果真不見旁人,惟獨(dú)福全守在一間屋子門口,見她急忙笑臉相迎。

    “貴妃娘娘請(qǐng)進(jìn)?!?/br>
    崔晚晚一臉納悶:“陛下在里面?什么大禮還這么神神秘秘的……”

    推開沉重檀門,光線頓時(shí)照進(jìn)去,折出懸浮空中的灰塵,崔晚晚見一男子背對(duì)自己而立。此人身穿四品緋袍,束金帶,清瘦的身體竟撐不滿衣裳,鬢發(fā)皆白,可他腰背筆直氣質(zhì)孤絕,宛如漫山荒蕪中一枝料峭紅梅,凌寒獨(dú)自。

    崔晚晚霎時(shí)紅了眼。

    他聽見動(dòng)靜轉(zhuǎn)過頭來,露出一張與崔衍五分相似的臉。

    眼淚洶涌,崔晚晚什么也看不清了。

    “小囡。”他輕輕喚了一聲。

    崔晚晚泣不成聲,足下似有千斤邁不動(dòng)。崔父朝她走過來,作勢要跪:“臣參見……”

    “阿耶!”崔晚晚趕緊擋住,哽噎道:“您怎么能跪我,我要是受了,豈不是天打雷劈?”

    崔父憐愛看她,嘆道:“四年未見,我的小囡長成大姑娘了,竟叫為父差點(diǎn)認(rèn)不出來。”

    聽他這樣說,崔晚晚愈發(fā)難過傷心,撲進(jìn)父親懷中嚎啕大哭。

    崔父輕拍她的背,如小時(shí)候那般哄道:“莫哭莫哭?!?/br>
    與母親陰陽相隔,與父兄骨rou分離,她困于深宮的這四年,有太多委屈和悔恨。

    肆意痛哭一場,崔晚晚漸漸平息情緒,吸吸鼻子問:“阿耶多久回來的?”

    “年前朝廷傳旨召我回京述職,我也是昨日才到。方才大朝會(huì),御前大監(jiān)讓我來此等候,我本以為陛下另有吩咐,不想——”崔父意外,卻也欣喜,“能見到小晚,此行無憾。”

    父女二人敘話。

    崔父先是問了問她的日常吃住,知道她無病無痛,放下心來,隨即略有遲疑:“圣上待你……可還好?”

    崔晚晚在崔父面前一向“童言無忌”,什么都敢說:“阿耶問的是哪個(gè)圣上?”

    “從前那個(gè),表面寵我,實(shí)際自私冷血,只把我當(dāng)個(gè)解悶的玩意兒。”崔晚晚聲音冷漠飽含怨恨,但一見父親面露愧疚疼惜,又趕緊補(bǔ)充,“不過我也沒讓他好過就是了?!?/br>
    讓元啟丟了江山和性命,也算是報(bào)仇雪恨了。

    “現(xiàn)在這個(gè)嘛,”提起拓跋泰她眼露溫柔,抿嘴笑了笑,“煩人得很,但還行吧?!?/br>
    瞧著她露出情竇初開的羞澀神態(tài),崔父眼角濕潤,感慨道:“小晚長大了?!?/br>
    重逢的時(shí)光總是過得太快,佛蘭已經(jīng)催過兩回,再不動(dòng)身就要趕不及開宴。崔晚晚仍舊扯著父親袖子依依不舍。

    還是崔父主動(dòng)請(qǐng)辭:“你我父女相見已是陛下開恩,我實(shí)在不宜久留,小晚你快去吧?!?/br>
    “可我……”崔晚晚眼眶又紅了,今日一別不知多久再見,也許又是四年。

    崔父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過幾日上元節(jié),陛下若能恩準(zhǔn)你出宮歸家,我們一家人吃頓團(tuán)圓飯?!闭f罷他合手行禮:“臣告退?!?/br>
    崔晚晚目送他離開,這才趕緊梳洗擦臉,前往夜宴之處。

    宴席仍設(shè)在麟德殿,與中秋宴君臣相互試探的氣氛不同,新年宴上只看得到眾人對(duì)于帝王的臣服,并不敢輕慢。

    林新荔被悄悄送出宮,而江巧音因?yàn)楦赣H被褫職,自覺無顏出席這般場合,便稱病沒來,所以三妃之中只有貴妃伴君左右,她理所當(dāng)然地陪侍御座,與拓跋泰一起接受朝拜。

    拓跋泰見她眼尾一抹嫣紅,俯首低語:“又哭了?”

    “才沒有!”崔晚晚嘴硬不承認(rèn),嗔他一眼,“這是我新制的妝面,喚作桃花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