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嗯,”莫淮北把掛在手上的外套放在沙發(fā)上,隨后坐了下來,他扯了扯領帶,眉間帶著淡淡的疲憊,“嗯?!?/br> “那件事,”莫老先生看著不遠處的孫子,蒼老的眼底一片平靜,“進行得怎么樣了?” 半晌后,莫淮北點燃了一支煙,抽了幾口,似乎有些不耐地開口,“您盡管放心,一切我自有分寸?!?/br> 莫老先生點點頭,走到他旁邊坐下,心底一聲嘆息,“淮北,我知道逼你去做這種事對你很不公平,但是你要記住,喬家……” “爺爺,我知道?!蹦幢蓖鲁鰩卓跓熑Γp著空氣靜止不動,他在這白色煙霧中瞇著眼,仿佛看到了很遠的地方,神色淡淡,聲音卻低啞得厲害,“您給我的一個期限是一個月,我便在這一個月里給您一個滿意交待。” “好,好!”老人欣慰地笑了,連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他重重拍了拍他肩膀,“不愧是莫家的子孫,從小到大,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br> 莫淮北面沉如水地看向窗外,黑茫茫的一片,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可是,那個女人狡黠聰慧,一個小時前她才用那么“極端”的方式報復了他的侵犯,一個月內(nèi)要她心甘情愿嫁給自己,談何容易呢? 確實是cao之過急了,莫淮北有些懊惱地想,不過她的唇倒是柔軟得過分,滋味也過分甜美……在反應過來時,他的食指已經(jīng)情不自禁地抵在唇邊…… 真是見鬼了!他怎么會想到這些? 大雪夜的,莫淮北回房間沖了個冷水澡,還是無法平息那股燥熱,他躺在床上,腦子一直被那張得意的小臉占據(jù),她好像跟他杠上了,怎么也揮之不去。 趙亭剛在牡丹花下肆意風流了一番,睡得正沉,手機響的時候睡在床邊的女人一條腿壓了上來,他亂七八糟把她推開,接通了電話,“兄弟,怎么了,大半夜的?” “出來陪我喝兩杯?!蹦幢钡穆曇袈犉饋頍┰瓴灰选?/br> “誰???”女人皺眉嘟囔了一句,光溜溜的身子又想黏上來,趙亭窸窸窣窣穿著褲子,反射性一推,直接把她推床底下去了。 女人罵罵咧咧爬起來,趙亭拉上拉鏈,從錢包里抽出一疊錢放在桌上,迅速打開門走了。 莫淮北挑剔得很,他不喜歡酒吧嘈雜的環(huán)境,特意讓人在私人會所留了一個專屬包廂,偶爾和幾個好友小聚,喝上幾杯。 但趙亭注意到莫淮北今晚有些反常,平時細品慢酌的高級紅酒,他全當白開水喝,眉頭都不皺一下。 見他拿著一瓶伏爾加就要往嘴里灌,趙亭不免打趣,“哎,我說兄弟,你受什么刺激了,這么想不開?” 看清楚眼前的人,莫淮北又找了一瓶酒,直接塞進他手里,“干!” 趙亭見他已經(jīng)有些微醉,也不推脫,仰頭喝了幾口,兄弟嘛,講的就是說干就干的義氣! 這個時候包廂的門突然開了,兩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客客氣氣地叫了一聲,“趙少?!?/br> 這種高級會所,有些事情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大概是老板看到花花大少趙亭也來了,送來兩個美女共度良宵呢! 盛情難卻之下,趙亭立刻摟了一個在懷里,又向另一個遞眼色,“還不快過去伺候莫少?” “是?!泵琅蛄苛艘谎凵嘲l(fā)上的英俊男人,嬌羞地應了一聲,扭著細腰走過去。 莫淮北酒量并說不上多好,俊顏已經(jīng)浮現(xiàn)醉后的紅暈,襯衫扣子也松了兩顆,目光慵懶,整個人看上去性感極了,他揉了揉眉心,在那女人距離自己還有三步之遙的時候冷聲喝住了她,“離我遠點!” 美女應該是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情況,瞬間嚇得花容失色,咬著唇可憐兮兮看向趙亭,“趙少……” “我說,這倆妞應該是干凈的,”趙亭邪氣地伸出兩指抬高女人的下巴,卻是看向莫淮北,“你清心寡欲這么多年,就不趁這個機會好好開開葷?” “滾你x的!”修養(yǎng)向來極佳的莫少難得爆了一個粗口。 趙亭知道自己已經(jīng)觸到了底線,他哈哈大笑兩聲,把兩個美女推出門外,“不好意思,轉(zhuǎn)告你們張總,好意我趙某心領了。” 兩人雖然不甘,懾于那人的陰沉氣息,還是很快離開了。 這年頭,美色當前不為所動的男人,除了某方面有問題之外,只剩下一個“gay”的可能了,倒是可惜了那一副好皮相。 莫淮北半躺在沙發(fā)上,目光迷離,眸底卻深沉得像個黑洞,趙亭略一思索大概明白過來什么。 他是清楚這個人的,工作上再棘手的問題,不眠不休三個日夜他眉頭都不皺,那么能讓他這么失常的,似乎也只剩下一個原因了。 為情所困。 準確地來說,應該是這個心性高傲的男人在感情上吃癟了,不得不說,趙亭越發(fā)對那個女人好奇起來。 “兄弟啊,不就是一個女人嗎,值得你這樣?” “你懂什么?”莫淮北聲音悶悶的。 趙亭臉上寫了不可思議的“我不懂?”三個字,他興沖沖跑過去,“好歹本少爺也是萬花叢中過來的,在男女經(jīng)驗上我不知道比你豐富多少……” 莫淮北神色雖然有些不耐煩,但也沒有反駁,于是經(jīng)驗豐富的情場浪子開始口若懸河地講起課來,“這女人啊你還真不能事事順著她……這樣吧,我給你支個招,保管她主動送上門來?!?/br> *** “小喬,我要死了要死了!”蘇樂推開椅子站起來,在原地急得團團轉(zhuǎn),“這下該怎么辦?” 喬雪桐從一本古董鑒賞書里抬起頭,“怎么了?” “我今天復查,發(fā)現(xiàn)了一個致命錯誤,”事態(tài)嚴重,蘇樂已經(jīng)手足無措,她閉了閉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打顫兒,“三天前,在給莫氏科技發(fā)出的《排污核定通知書》里,排污費那欄我不小心多打了一個零……” 喬雪桐大驚失色,捂住“砰砰砰”跳得不受控制的胸口,她聲音聽起來干巴巴的,“原來的金額是多少?” 蘇樂快哭出來了,“一百萬!” 一百萬?喬雪桐感覺到脊背處陣陣生寒,多打了一個零,那豈不是……一千萬?! 這份報表原本一直是喬雪桐在做,這些日子她忙著惡補古董知識,蘇樂自告奮勇幫她接了去,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紕漏。 小小一個零,卻意味著她的職業(yè)生涯很可能會因此而結束,更意味著她的下輩子都要為那無辜的九百萬付出慘痛代價! 喬雪桐想得心肝兒都打顫,她咬著唇,突然想起了什么,“蘇樂,你快打電話跟銀行確認一下,莫氏科技的款項有沒有到!” 蘇樂手忙腳亂去打電話,放下電話后她大大松了一口氣,“小喬,還沒……” 喬雪桐激動得跑過去用力抱住了蘇樂,兩個徘徊在懸崖邊緣的人,如履薄冰,仿佛看見了一絲亮光。 “這份報表你先不要上交,”喬雪桐說,“我去莫氏走一趟,爭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現(xiàn)在的企業(yè)也不是好欺負的主兒,被人揪住了小辮子,難保他們不會拿著這件事大做文章,到時候就不再是那么簡單的九百萬的事了,事關部門聲譽,喬雪桐也不敢怠慢,她心里已經(jīng)盤算好,這一趟點頭哈腰賠笑臉道歉是少不了的了。 喬雪桐大部分的時間都貓辦公室,和企業(yè)關系并不緊密,她已經(jīng)做好用熱臉去貼冷屁股的準備,然而,作為一個毫無經(jīng)驗的新手,她第一次體會到了深深挫敗的滋味。 不愧是商場中人,多么精于算計啊,三言兩語就打發(fā)了她,連賠笑的機會都沒有給。 從莫氏大樓出來,喬雪桐立刻撥通了金津津的電話,語氣無力極了,“津津,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你爸爸,有沒有莫氏總裁的電話?” 只要還有一分希望,喬雪桐就決不放棄,目前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茫然地在大街上溜達了一會兒,手機還是安靜地躺在包里,喬雪桐打車回了家,蒙著被子躺在床上,腦袋一陣陣地抽疼,突然她聽到“叮咚”一聲…… 劃開手機,是金津津發(fā)來的信息,上面是一串手機號碼,喬雪桐立刻從床上坐起來。 輸?shù)降诹鶄€數(shù)字的時候喬雪桐察覺什么不對勁,這個號碼好像有點熟悉,她把手機扔床上,在屋里走了一圈,想起什么,沖進了浴室。 果然在一個小角落里找到了那張黑色名片,喬雪桐撿起來,有些心虛地擦去上面沾的肥皂碎片。 這張名片是那個男人給她的,那時她覺得自己用不上,想丟掉,但見材質(zhì)不錯,就用來切了肥皂…… 他的電話她從來沒有存過,因為沒有必要,確認名片上的號碼和金津津發(fā)過來的完全一致后,喬雪桐怔怔地坐在地板上,叫苦不迭。 為什么是他呢?為什么會是他呢?上天為何這么殘忍,在她那樣“羞辱”他以后,卻安排了這樣的……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大了不只是保住飯碗的問題,還會牽扯出太多……不是她一個弱女子能承擔的。 猶豫,恍若一張細細密密的蜘蛛網(wǎng),千絲萬縷地纏住了她慌亂的心,喬雪桐吞了吞口水,卻發(fā)現(xiàn)苦澀得要命,她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輸進去,在撥出去的時候突然沒了勇氣…… “喂。”很快的,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而且,是她熟悉的,讓她避無可避。 喬雪桐屏住呼吸,硬著頭皮厚著臉皮開口,“莫先生您好,我是……喬雪桐。” 第十五章 “喂?!焙芸斓?,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而且,是她熟悉的,讓她避無可避。 喬雪桐屏住呼吸,硬著頭皮厚著臉皮開口,“莫先生您好,我是……喬雪桐?!?/br> 那邊停頓了一會兒,喬雪桐隨著男人的沉默,心撲通多跳了一拍,他該不會是在想“喬雪桐是誰”吧? 很有可能啊,畢竟貴人多忘事。 喬雪桐雙眼一閉,“保住飯碗”四個字重重壓下來,把她壓得低聲下氣,“莫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以前多有冒犯,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包涵……” 還是沒有反應?喬雪桐有些懵了,握著手機,旁邊是暖氣機呼呼運作的聲音,聽得她的心也跟著一顫一顫的。 終于……那邊有了回應,聽起來是那么的淡漠疏離,像片片雪花融化在喬雪桐的耳中。 “喬小姐不必拐彎抹角,有什么話直說便可。” 喬雪桐機械地動了動嘴角,總算扯出一絲笑容,“莫總,是這樣的……”她言簡意賅把事情解釋了一遍,又強調(diào)道,“這完全是由于我個人的疏忽造成的,還希望您能高抬貴手……” 喬雪桐把平時最不屑說的話一套一套地搬了出來,只希望息事寧人,但她無法揣測和自己通話的人心里在想什么,這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手心已經(jīng)捏出了汗,喬雪桐聽到男人低低“嗯”了一聲,隨后說了一句,“我知道了?!?/br> 然后,電話就掛了,通話也結束了。 喬雪桐吶吶地收好手機,頭又開始疼起來,她側身在沙發(fā)上躺下,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年頭,果然還是求人不如求己的好??伤⌒∫粋€喬雪桐,再怎么努力也無力回天啊,還是想想辭職報告要怎么寫才顯得好看一些吧。 這天晚上喬雪桐連飯都沒好好吃,吃了頭痛藥就睡了,第二天踩著點進辦公室。 蘇樂一瞥見她的身影,立刻撲了上去,“小喬,你真棒!” 喬雪桐一夜沒睡好,在公車上被人當咸菜一樣擠來擠去,圍巾都歪到了一邊,被蘇樂這一撞有些站不穩(wěn),她沒反應過來她的話,只是下意識地問,“發(fā)生什么好事了?” 瞧她樂成這個樣子,就差去放鞭炮了。 打開電腦,看到文檔里那該死的,喬雪桐痛苦地抱住頭趴在桌子上,蘇樂興高采烈地說了些什么,她只覺得腦袋里嗡嗡地響,漫天漫地都是“引咎辭職、9000000”! 人生已經(jīng)如此艱難,為什么偏偏她喬雪桐還會因為那個微不足道的“0”一敗涂地呢? “沒道理啊,”蘇樂自言自語了一句,“小喬,為什么我感覺你一點都不開心?” 喬雪桐覺得這人實在沒救了,阿q附身也不是這個樣子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告訴我,對于一個即將丟掉飯碗余生要背著九百萬賬務走下去的人,這個世上還有什么事能讓她開心起來的?” 連中彩票都不可能了好嗎?最高也不過五百萬! “小喬,”蘇樂擔心地摸了摸她的頭,“你病了嗎?” 喬雪桐氣得眼冒金星,轉(zhuǎn)過頭不想理她。 蘇樂強行把她轉(zhuǎn)過來,“你剛剛是不是沒聽清楚我在說什么?我說……”她提高了音量,“莫氏科技財務部的負責人昨晚連夜給我發(fā)了一張新的《審核表》,我反復核對后……總之,一切都是虛驚一場!” 喬雪桐瞪得連眼睛都不會動了,半晌她回過神,抓住蘇樂的手,痛得她嗷嗷叫,“你是說真的?” “是啦!”蘇樂捂著發(fā)紅的手背,心疼地揉了幾下,“我又不是閑著沒事干,怎么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昨晚收到郵件的時候蘇樂也很驚訝,聯(lián)想了一下,想當然地以為這是喬雪桐的功勞,但見她一臉比自己還訝異的表情,倒是有些想不通了。 不過事情解決了比什么都強,這份報表最遲今天早會的時候要上交,然后還要公示,如果晚了一步,那后果就真是不堪設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