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喬雪桐一邊解一邊打量床上的人的表情,沒有什么異樣,她把繃帶隨手扔在旁邊的桌子上,“好了,你可以動一下?!?/br> 莫母疑惑地看著她,喬雪桐會意,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圈,幫她活絡手指。 莫母一言不發(fā),只是一直盯著喬雪桐的臉看,眼睛里終于有了點內(nèi)容,“雪桐?!?/br> “嗯?”房間里什么東西都一應俱全,喬雪桐正用指甲剪幫她修剪指甲,聽到聲音抬起頭,柔聲問,“怎么了?” 那女人只是靜靜地看著,仿佛剛剛說話的另有其人。 喬雪桐笑笑,又低頭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你長大了?!?/br> 喬雪桐驚愕極了,“您……” “你以前的時候……”莫母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比了比床,“只有這么高?!?/br> 喬雪桐手上的指甲剪“啪”一聲掉到了地板上。 *** 從小別墅出來后,喬雪桐就徑直回了書房,她在一排排的書籍中流連,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關(guān)于精神錯亂方面的書。 正翻開一頁,門就被很用力地推開,一臉陰鷙的男人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她還沒來得及出聲,人就從地板上被拉了起來。 男人的大手箍得她手腕生疼,他的聲音像是剛從冰窖里撈出來的一樣,“你剛剛?cè)ツ抢锪?,你都看見了什么??/br> “莫淮北,”喬雪桐掙扎了一下,“你先放開我。” “說!” 這夾雜著鋪天蓋地怒氣的一聲險些嚇得喬雪桐雙腿發(fā)軟,她抬頭,看進男人幽深的眼睛里,她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怒氣像一把出鞘的冰箭,傷人又傷己。 “我是去了!”喬雪桐鼓起勇氣,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我看到了你的秘密,你在囚禁一個女人,她精神失常,沒有任何的反擊能力,你卻用繃帶把她綁住,完全限制了她的行動自由,”她咬了咬牙,朝他大吼,“莫淮北,你知不知道,這是一種犯罪行為!” “砰”一聲,男人的拳頭撩過她頰邊的發(fā)絲,重重落在她身后的書柜上,一排排的書因這巨大的震擊應聲而落。 “你閉嘴!” 喬雪桐感覺盛怒中的男人近在咫尺的聲音染了一絲血腥的味道,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力氣,軟軟地從他雙臂里滑落到地上…… 第四十六章 *** 晉`江獨家發(fā)表,謝絕轉(zhuǎn)載! 喬雪桐軟軟地倒在地上——和他直視時再也無法經(jīng)受住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然而落地的那一刻,她依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從脊背處升起,迅速蔓延全身。 手指微微滲出血的男人神色莫名冷峻,薄唇抿得緊緊的,似乎在隱忍些什么,他以一種極其復雜的目光看了地上的人一眼,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把門甩得震天響。 喬雪桐感覺自己被震得發(fā)絲紛飛,坐在地上,呆若木雞,突然眼睛輕輕一動,她伸手把夾在書里微微露出一角的東西抽出來,是一張發(fā)黃的照片。 一家三口,男人溫和儒雅,雙手搭在一個男孩子肩上,目光有說不出的慈愛,女人面容姣好,笑容溫婉,喬雪桐手抖了一下,又定定地看了幾眼,這……這不是…… 別墅里那個……精神失常的女人嗎?雖然此時的她和照片的女人相比氣質(zhì)上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是那臉部輪廓……喬雪桐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雙腿早就失去了力氣,軟綿綿的,她用輕顫的手捂住嘴巴里即將發(fā)出來的一聲尖叫。 所以……那個女人,就是莫淮北的mama!不是像外界傳說的那樣,她沒有死,她還活著! 臉上淌了冰冷的液體,喬雪桐無暇顧及,她緊緊抓著那張照片,仿佛抱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嘴里念叨著,“她沒有死,她沒有死……” 這說明什么?事情是有轉(zhuǎn)機的。至少,喬雪桐開始看到了一絲希望。 沒有人比莫母這個親自經(jīng)歷過當年事件的人,更清楚事情的真相,可惜的是……她已經(jīng)瘋了。 這樣一個女人,她原本應該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疼她愛她的丈夫,一個可愛的兒子,如今卻變成了如此不堪的模樣,如果她有知覺,一定也是痛不欲生的吧?喬雪桐的心里充滿了愧疚和憐憫。 那天晚上出現(xiàn)的幾個醫(yī)生,小別墅里的秘密,那個中年女人的身份……如今一切謎題都解開,喬雪桐卻感覺不到一絲輕松,反而心情異樣地沉重。 當年不管誰對誰錯,這一份罪責,總有一個人要背。 *** 喬雪桐自認自己還算一個性格活潑的人,但對于一個存心要無視她的人,還真是沒轍。 她不擅長吵架,但如果這個男人要吵,她也會突破底線奉陪到底,可人家整天冷著一張臉,根本不屑和她吵。 喬雪桐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尤其她的身份又敏感,又撞破他向外界隱瞞多年的秘密,而且,他的母親…… 他的憤怒可想而知,喬雪桐也不勉強,她愿意給他時間,讓他冷靜下來,可事實偏偏不如人意。 這幾天來,他每晚都要加班,回到家又進書房忙碌,往往回房的時候她早已經(jīng)撐不住睡著了,早上醒來枕邊是涼的,也不知道他昨晚有沒有回來睡。 雖然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但幾乎幾天連一句話都說不上,不知他是真的忙,還是假裝對她視而不見。 婚內(nèi)冷暴力什么的最折磨人了。 尤其喬雪桐還是個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又找不到人說話,整天怏怏的,情緒低落得太明顯,連莫老爺子都打趣她,“怎么,昨晚又去做賊了?” 喬雪桐頂著黑眼圈抬頭,扁了嘴角,睫毛眨了眨,似是要哭出來,“爺爺,您有沒有什么辦法讓您的孫子心平氣和地聽我說句話啊……” 這些日子來,她已經(jīng)習慣在這個疼愛自己的長輩面前撒嬌。 莫老爺子愛莫能助地擺擺手,語氣無奈道,“淮北吧,雖然說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但有時他的性子我也摸不準……” 他身上不僅背負了父輩恩怨,少年老成,性子沉穩(wěn),何況沒有點心機和城府,又如何去應對商場上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 見喬雪桐一臉挫敗,莫老爺子于心不忍,“要不,我找個時間和他談談?這小子你別看他一副鐵石心腸的樣子,其實啊,那都是裝出來的……” 喬雪桐越聽心越?jīng)]底,她吞吞吐吐地交待,“爺爺,其實,我已經(jīng)知道別墅里的人是誰了?!?/br> “你知道啦?!蹦蠣斪又刂貒@了一口氣,“原來是為這事兒。怪不得我說淮北這幾天的情緒怎么這么怪。” “對不起。” “嗯?”莫老爺子不解。 “當年我父親對莫家做的事,我代他說聲對不起。”喬雪桐不敢直視那雙慈愛包容的眼睛,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眼淚就會掉下來。 “你爺爺跟你說的?”莫老爺子微微訝異。 “嗯。”喬雪桐點頭,又重復了一次,“對不起?!?/br> 莫老爺子看向窗外,仿佛對她的話沒有一絲的觸動,然而那老邁的眸子里早已泛起一股溫熱,“丫頭,這不怪你,這都是命?!?/br> 他的兒子受冤入獄,慘死獄中,他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他的孫子一夜之間失去了父親,他一手打下的莫氏江山,也搖搖欲墜,幾年后他的兒媳又精神失?!仓挥锌雌萍t塵的人,才會慷慨地把它們歸作“命運”。 果然是老了,塵歸塵,土歸土,既然注定終將要到那個世界去,又何必糾結(jié)于這么多? 看得開就是智慧,看不開就是作繭自縛。 “爺爺,”喬雪桐胸口“砰砰”直跳,臉頰也如火中燒,她把蒼白的唇咬出血色,“我不理解。你們和我父親有如此深刻的仇恨,為什么當初您還愿意讓我當您的孫媳婦?” 這是喬雪桐一直不明白的地方,莫淮北娶她,不過是因為她是喬振東唯一的女兒,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讓他解恨的人,但是眼前這個人,他本來也應該對自己恨之入骨的,不是嗎? “丫頭,”莫老爺子苦笑道,“你一定不知道,過去的十幾年,淮北的生命里,除了你之外,再沒有別的女人?!?/br> 喬雪桐愕然,隨后明白過來,“我明白的?!?/br> 他一定是每日每夜都在想著要如何折磨喬振東的女兒。 “他的性子太沉穩(wěn)了,什么都藏在心里,人怎么能沒有七情六欲呢?他被仇恨羈絆得太深,而且深陷痛苦中無法自拔?!蹦蠣斪踊貞浿斈?,他在孫子的書房里發(fā)現(xiàn)了許多關(guān)于喬雪桐的資料,林林總總,事無巨細,滴水不漏。 那個時候,莫老爺子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孫子想干什么,他要報復,他要毀了這個女孩! 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大,莫淮北的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了工作上,人也漸漸變得冷漠無情,終于奄奄一息的莫氏重新活了過來,如今成為a市的尖端企業(yè),直到他認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強大,才一步步地展開了自己蓄謀已久的報復計劃。 莫老爺子親眼看著自己的孫子被仇恨蒙蔽,變成一個冷血的人,卻無能為力,在知道他計劃的時候,他瞄準時機,推波助瀾。 “他接近你,我是知道的,”莫老爺子笑了笑,“而且有一部分原因還是迫于我的壓力。” “???”喬雪桐以為自己聽錯了。 莫老爺子繼續(xù)說,“對你,他是勢在必得,但他缺乏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鑒于不想看到莫家斷后,我唯有將計就計。” “既然他眼里心里只有你一個女人,”莫老爺子看著她,笑意溫和,“我為何不幫他一把?而且,無論如何,你都逃不掉的不是嗎?” 化解仇恨的方式,不是逃避,而是勇敢面對,既然這兩人此生注定糾纏不清,又為何不試一試呢?再沒有比玉石俱焚更壞的結(jié)果了不是嗎? 喬雪桐心里的震驚不言而喻,她腦中一片混亂,有什么閃過,但很快又消失了,“我還有一點不明白?!?/br> “您,您不怪我的父親嗎?” 不管真相如何,現(xiàn)在的事實是,是她父親把莫家害成了這樣。 “怪,有用嗎?去追究一個死人的過錯,有意義嗎?”莫老爺子似乎看得很開,“其實,喬莫兩家也算世交,你父親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品性如何,我心里有底。” “那件事發(fā)生后,你父親來找我,”莫老爺子輕輕撫著茶杯邊緣,緩緩說,“他跪在我面前,請求我的原諒?!?/br> “他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對不起’,最后,我原諒了他?!?/br> 喬雪桐原本靜靜聽著,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了,“您,您為什么……” 莫老爺子看著近在眼前的一雙清泉般純凈的眼睛,纖塵不染,當年就是這樣一雙眼睛,讓他莫名心軟,他不愿意相信擁有這樣一雙干凈眼眸的人,會做出那種栽贓嫁禍的齷齪之事。 所以,他選擇了原諒,只可惜,沒過多久,那個被他寬恕的人,不幸慘遭橫禍,身首異地…… 因果輪回,不得不信啊! 莫老爺子這些年身體不是很好,說起當年的傷心事不免耗費心神,他揉了揉眉心,“我不是圣人,不是沒有恨過你父親,但最終我選擇了原諒,這么多年過去了,只有我孫子一個人沒有走出來,你……多多擔待他?!?/br> 喬雪桐因深深的愧疚垂下頭,雙肩微微抖動著,模糊地應了一聲“嗯”。 莫老爺子輕輕在她肩上拍了幾下,目光似乎透露了太多,卻只能在心里暗暗說,丫頭,如果那件事并非你父親所為,那么他乞求我的原諒,或許是為了保護一個人,一個對他對你而言,都很重要的人。 “爺爺,明天是我父親的忌日,我想……” “回去吧?!崩蠣斪勇曇羯n老而沉洌,“讓淮北陪你一起回去,這是他身為喬家女婿應該做的事?!?/br> 而且是他必須要親自面對的事。 “謝謝爺爺。”喬雪桐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蒼白的四個字。在這個豁達而坦然的老人面前,她的語言顯得多么無力。 *** 好不容易等到公務纏身的某人回房,可剛躺下就睡著了,弄得溫習了無數(shù)次臺詞的喬雪桐對著他大眼瞪小眼。 折騰到半夜才睡,喬雪桐醒來的時候氣憤地發(fā)現(xiàn)自己設的鬧鐘被按掉了,旁邊的位置空空的,她連鞋子都顧不上穿,飛快地跑下樓,傭人告訴她,“十五分鐘前少爺自己開車去公司了。” 泄氣地抓了抓凌亂的長發(fā),喬雪桐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 時間越來越近,喬雪桐一遍一遍地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每次都是無人接聽,最后干脆還關(guān)機了,她的手機也顯示電量不足。 這種用熱臉去貼別人冷屁股的事情,做起來實在傷心又傷肺,喬雪桐無力地倒在床上,腰背挺得直直的,心里一聲接一聲地嘆息。 爺爺還特意交代讓他陪自己回去,可喬雪桐根本聯(lián)系不上他,生氣也有個限度的,像這樣無休止的冷戰(zhàn),她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