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屋，小老虎扯著嗓子就開始嚷嚷，四歲的小老虎仍然不愿意改口，除非是跟著陸斯遠出門當著外人，他才勉為其難的叫一聲爸爸。

    不管陸斯遠怎么誘哄怎么勸，他都堅持，mama就是mama，還歪理一堆，說在外面怕人笑mama，他才叫的爸爸，回家了為什么還要叫爸爸？

    對外，只要不是當著陸斯遠的面，他對任何人的介紹都是“那是我mama”。

    他是爸爸齊全的幸福小孩，怎么可以沒有mama。

    衛(wèi)東對于兒子這聲mama，那是倍兒舒坦，美到?jīng)]邊，哪里舍得兒子該稱呼？時時給兒子灌輸，mama就是mama，爸爸就是爸爸，特殊情況除外，其他時候一縷該怎么叫就怎么叫。

    陸斯遠疼他到骨子里去了，他從生下來長這么大，陸斯遠幾乎是重話都沒有說過他一句，哪里舍得因為一個稱呼苛責他？

    更何況，即使再不想承認，兒子是她生下來的，一聲mama從本質(zhì)上來說也沒有什么說不過去。

    孩子這么小，他不能為了一個稱呼真的跟兒子生氣，就只能時時糾正，想著等他懂事了，他也就不好意思再黏糊著叫mama了。

    于是，被母親縱容，被父親刻意引導，小老虎對mama這稱呼幾乎定型。

    小老虎對mama這個稱呼的愛好是驚人的，他不但自己叫，等弟弟開始說話叫人的時候，他勤奮得像只小蜜蜂一樣，教著弟弟也mamamama的叫。

    等到兩個小東西都長成大小伙子了，還mamamama的叫，陸斯遠除了扶額苦笑，別無他法。

    誰讓他一時心軟給鬧的呢？

    “mama......mama......”

    老太太耳聰目明，大孫子一進門就嚷嚷，她就聽到了，她招呼了一聲老伴兒，快步走出來在無菌室門口將大孫子攔住。

    “跳跳！跳跳！別嚷......乖孫子，小聲點，別嚷......”老太太摟住橫沖的小孫子。

    “奶奶，我mama呢？”被逮住，小家伙左瞅瞅右看看，到處找人。

    老太太笑著噓了一聲“跳跳乖，mama剛生了弟弟，爸爸在陪著他呢，跳跳小聲點，不要吵著mama好不好？”

    小老虎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呆，“生了弟弟？”

    破天荒在向來只有嚴肅和笑意的小老虎臉上看見這表情，老太太眉眼上控制不住的染上笑意。“是??！mama肚子里的弟弟出生了，跳跳要去看看么？”

    小老虎這下是真的聽清楚了，小腦袋一個勁兒的點，跟小雞啄米一樣，邊點頭還邊拽著老太太的手就往門后扯，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走！走！看弟弟！看弟弟！”

    等了這么久的弟弟終于出來了，小老虎瞬間就沸騰了。

    “慢點！跳跳，慢點......”年事已高的老太太這幾年因為這個讓她盼了多年的孫子給折騰得精力大不如從前，但是看著這個自己一點一點養(yǎng)大的孫子，老太太還是欣慰多余倦憊。

    對這個堪稱奇跡的孩子，老太太滿心都是疼愛。

    衛(wèi)小跳拽著老太太埋著頭往屋里鉆，老爺子聽到聲響，一轉(zhuǎn)頭就看見小牛犢一樣撞過來的孫子，拉的后面的老妻腳步絮亂，跨過門檻的時候還差點摔倒。

    看得心驚rou跳的老爺子趕緊火速上前幾步將孫子攔下。“別跑！跳跳別跑——”這要是摔下去可怎么的了？

    “爺爺！爺爺！弟弟呢？！”被老爺子兜頭攔下，沒瞅見弟弟的小老虎就像一尾滑膩的小泥鰍，在老爺子懷里東扭西扭的，一雙跟衛(wèi)東一模一樣的大眼像小雷達一樣到處掃視，找尋著從mama肚子里鉆出來的弟弟。

    老爺子使出老大的勁兒才勉強把小泥鰍給揪住了，“哎呦......別扭了，弟弟在呢，弟弟在呢，你別折騰，爺爺帶你去看好不好？”

    “快走！快走！”

    除了對mama，小老虎對誰都沒有這份急切，現(xiàn)在這個唯一總算被打破了。老爺子和老妻對視一眼，齊齊搖頭感嘆，這個小東西這輩子估計跟他爸估計就一個德行了，就對那一個人死心塌地。

    小老虎排斥這個新家庭成員，老爺子和老太太自然比誰都清楚，至于是怎么讓他對這個弟弟態(tài)度大逆轉(zhuǎn)，也是一清二楚。

    現(xiàn)在看著他對這個小家伙一臉急切的樣子，也沒有多奇怪，反正都是‘mama的原因’！

    之前的產(chǎn)檢一切正常，小家伙落地缺氧也是突發(fā)的狀況，楊醫(yī)生連夜讓人準備了保育箱送過來，因為沒有隔離多余的無菌室出來，就直接放在了手術(shù)室。

    保育箱放的高，小老虎的身高還差一點，只能惦著腳尖

    抻著脖子去看，即使是這樣，也有些勉強。

    “看不到！看不到！”眼巴巴的踮著腳，勉強看到一段襁褓，小老虎立馬兒不干了，一個勁兒的嚷嚷看不見！

    “別急！別急，爺爺抱你看！別急！”老爺子看著心急不已的寶貝孫子，趕緊把手里的拐杖遞給老妻，就要彎身去抱小家伙。

    “哎呦！老爺子！您等等——”何磊剛剛一接到消息說陸斯遠生了，班都沒上，直接就沖到四合院來了，一進門就看見一大把年紀的老爺子彎腰去抱小老虎。

    “衛(wèi)小跳?！睕]等何磊踏進門，從觀察室出來的衛(wèi)老虎就先聲鎮(zhèn)住了扒拉保育箱的大兒子。

    一聽到衛(wèi)老虎的聲音，小老虎就轉(zhuǎn)身沖著衛(wèi)東迎上去，主動牽住衛(wèi)東的大掌把他往保育箱邊拽，“爸爸！弟弟——”

    看到這破天荒主動地兒子，衛(wèi)東挑了挑眉，伸手一把將他拎起來抱在懷里，身體騰空而起，小老虎大眼一鼓，扭著身子磚頭望向保育箱。

    衛(wèi)老虎的身高一墊，小老虎一下就從仰望變成了俯視，衛(wèi)東配合他往保育箱邊走了兩步，讓大兒子可以清楚的看到箱子里的小兒子。

    箱子里的小不點納入眼底的那瞬，小老虎的瞳孔一縮，定定的看著閉著眼乖巧不已的小團子。

    何磊看著衛(wèi)老虎抱了兒子，微微踹口氣，也進了屋，老爺子都九十多了，讓他抱這個結(jié)實的小老虎實在是太恐怖了，要是傷者著他的老胳膊老腿兒，那整個老衛(wèi)家都得翻天不可。

    何磊走近，給老爺子老太太打了招呼，轉(zhuǎn)頭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剛出生的嬰兒身上，巴掌大的小臉乖巧精致，小鼻子小眼睛都小的不可思議，可能是剛剛出娘胎，小臉上有些淡淡的泛紅，前額飽滿，鼻梁挺直，小嘴巴透著點水泡，乖得不能更乖了。

    相比起小老虎出生時那已經(jīng)有棱有角的五官，這個小東西卻沒有那么明顯的面貌特征。

    何磊看了半響，又轉(zhuǎn)頭看了看衛(wèi)東，反反復復對比了十來次，他肯定的點點,“這個小家伙總算沒跟你小子一樣長得五大三粗?！?/br>
    雖然現(xiàn)在看不出有多像陸斯遠，但是看這精致的小眉眼，不像衛(wèi)東是肯定的，這不像爹，肯定就像媽了唄，雖然現(xiàn)在不像，長長就像了！

    “應該是像陸斯遠多一點?！崩咸戳税胩?，也覺得這個小孫子是應該像兒媳婦的。

    “那正好，扯平了，一個像爸一個像媽，斯遠總算沒虧?！崩蠣斪訕泛呛堑狞c頭，雖然說孫子像兒子沒啥不好，不過有一個像就行了，多一個像當媽的也好，也綜合綜合老衛(wèi)家這吃長傳了多代五大三粗的長相。

    “一點也不像mama！”看到小不點的小老虎悶了小半響，委屈的瞪著一聲大眼睛，咬牙的擠出幾個字！

    幾個正在討論的大人一聽這苦大仇深的悶吼，愣了兩秒，全都噴笑出聲！

    番外11

    術(shù)后七個小時，麻藥散的差不多之后，陸斯遠終于清醒過來時，床邊一左一右，圍著父子倆，連著打點滴的手都沒有放過，一人一只，就好像是互相較量一下，誰也不撒手。

    腹部一陣陣的撕扯疼痛感，比之四年前生大兒子那時候強烈多了。

    “mama！”小老虎一看到陸斯遠睜眼，立刻手忙腳輪的趴上去靠近他，“mama，mama！”

    陸斯遠看著身邊的兒子，虛弱的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兒子的發(fā)心，“跳跳......”

    “mama！嗚嗚......”一秒鐘前還繃著一張臉的小老虎在聽到mama這一聲熟悉的跳跳之后，猛地一下?lián)渖先?，揪著陸斯遠身上的衣服，突然就嚎哭出聲。

    小老虎這猛地一聲哭號讓陸斯遠怔了怔，有些茫然，習慣的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衛(wèi)東。

    看見媳婦兒終于醒了，衛(wèi)老虎才沒那個閑情逸致去搭理那個小兔崽子，他俯身親了親陸斯遠的額頭，給他拉了拉身上的被子，“醒了？有沒有哪里難受？”

    陸斯遠反手握住衛(wèi)東包覆著他的大掌，“......跳跳怎么了？”

    身上虛乏無力，一身的虛汗，衣服都汗?jié)窳?，肚子也疼，但是他現(xiàn)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半趴在他胳膊彎里哭號的大兒子身上，甚至都沒來得及問問剛剛落地的小兒子。

    衛(wèi)東斜了某人一眼，冷哼一聲，眼里卻是幸災樂禍的，陸斯遠一頭霧水，特別是男人這赤裸裸幸災樂禍的模樣。

    “東子......”陸斯遠有些無力，他現(xiàn)在并不舒服，這父子倆要不要選在這個時候折騰他？痛快一點說了不行嗎？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楊醫(yī)生！”看他額頭上汗意不斷，臉色依然蒼白，衛(wèi)東再沒心思鬧騰。

    “東子......”陸斯遠扯他的手，“我沒事，就是傷口有點痛，跳跳到底怎么了？”

    “媽的！管好你自己吧！”衛(wèi)東有些惱火的很瞪了媳婦兒一眼。

    明明自己都難受成這樣，還一門心思的在意這個小兔崽子，之前只有一個，現(xiàn)在是兩個，以后這都是他媽什么破日子？！

    陸斯遠微微嘆氣，胳膊上一片水漬浸到衣服上，小家伙哭得有些慘......他使力想要掙脫衛(wèi)東緊握衛(wèi)東緊握著的手，想要掙脫衛(wèi)東緊握著的手，想要給兒子擦擦小臉，哄哄他，讓他別哭。

    只是衛(wèi)東相當不配合，根本就不打算撒手不說，他一掙扎，他干脆握的更緊，死活就是不松。

    陸斯遠更加無力，只得出聲哄，“跳跳，別哭了，乖，告訴爸爸，你怎么了？”

    “嗚嗚......mama......嗚嗚嗚.......”小老虎一個勁兒的哭，邊哭還便往陸斯遠懷里蹭，蹭得不得力，也、他干脆想往床上爬。

    衛(wèi)東眼明手快，在看到那小兔崽子往上爬時，站起身，一把揪住他拎起來，越過床直接拎到自己身邊來，“衛(wèi)小跳，你別來勁！”

    被突然拎開，小老虎兩眼瞪的大大的，聲音猛收，眼里的淚珠還在一個勁兒的滾，倔強的瞪著衛(wèi)老虎，完全不服輸?shù)墓闹鶐妥优慷暋?/br>
    “你媽說肚子疼你沒聽到？”看著這倔犢子一樣的大兒子，衛(wèi)東只覺得牙根兒疼。

    “沒聽到！”小老虎毫不示弱的吼回去。

    然后下一刻猛的一下?lián)涞酱策叄瑴I眼婆娑的哄著陸斯遠，“mama，你哪里痛，跳跳給你呼呼！”

    陸斯遠，“......”

    衛(wèi)東咬牙，“......”

    “mama，mama，mama，不痛痛，跳跳給你呼呼......嗚嗚......跳跳給你呼呼......跳跳給你呼......mama,不痛痛,跳跳呼呼......”小東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有些抽氣，還不忘一個勁兒的說跳跳給你呼呼。

    陸斯遠看著，眼眶突然漲疼的幾乎落淚，他掙扎著想要去抓兒子的手，還差著一小段距離夠不著，他有些急切，眼眶刷的一下就紅了。

    衛(wèi)東看著這一幕，只覺得鼻酸，摸了一把臉，伸手把小東西拎起來放到陸斯遠胳膊彎兒里，讓陸斯遠毫不費力地就能摟住他，寬大的手掌不忘給他順著背，以免小東西哭的背過氣去。

    “跳跳......乖，不哭，mama不通......”陸斯遠忍著鼻酸，修長的手掌輕輕的拍著兒子，輕聲的哄著。

    “嗚嗚......爸爸說你痛......mama......跳跳呼呼，跳跳給你呼呼，mama不痛痛......”一雙小手緊緊地抓著陸斯遠的衣服，撲在他的懷里，不停的說給mama呼呼，mama不痛痛。

    陸斯遠緊抿著唇，怎么忍都還是沒忍住，微紅的眼眶里清涼的水珠一串一串的往下落，他摟緊兒子的小身子，清越的聲線哽咽發(fā)暗，“乖，mama真的不痛，跳跳乖.....”

    “嗚嗚......”小家伙抽著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mama不痛，跳跳乖，不哭了......”

    陸斯遠側(cè)過頭，在兒子額頭落下輕吻。

    他曾經(jīng)怕過，怕自己費勁千辛萬苦生下的孩子會因為這個生身母親是個男人而不能接受，他很怕，一度滿腦子都是這件事。

    衛(wèi)東的安撫讓他暫時放下了些提心吊膽。

    他那么愛他，為了他，他什么都能放棄，什么苦難都能承受，越是愛他，他就越是畏懼孩子不能接受他這個特殊的母親身份。

    這個顧慮隨著孩子的出生成長，被小東西一點一點的消磨殆盡，他是這么這么的愛自己，盡管他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成為他的母親，他一樣愛自己，從來沒有一分半毫的質(zhì)疑和隔閡。

    他極力的糾正他的稱呼和認知，除了身為男人的尊嚴，更多的是，他希望小家伙接受自己有兩個父親，而不是一個男性身份的母親。

    說到底，他怕隨著年紀的增長，對母親對mama的這個角色逐漸深層次的了解之后，會在意會怪異自己這些扭曲的家庭。

    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值了！

    值了！真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