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賀蘭霸依然清晰地記得這副畫面，在日出的沙發(fā)上，赤誠相待，卻沒有一絲情|色意味的兩個人。

    凱墨隴從茶幾上扯了一張紙巾遞給賀蘭霸：“擦一下吧?！?/br>
    賀蘭霸愣了愣，才后知后覺地取下眼鏡，一摸眼角，果然是一片濡濕未干的痕跡。

    凱墨隴看著趕緊擦去恥辱液體的編劇先生：“下一次你要是能扛住，我就讓你上我。”

    賀蘭霸聞言鏡片不由一亮，仿佛迷途的小船又找到了燈塔，轉(zhuǎn)念卻又覺得不對：“等等，那不就是說每次我想要上你前還得先被你上一次？”

    “不愿意就算了?！眲P墨隴云淡風(fēng)輕地翻身起來。

    賀蘭霸沒辦法：“愿意啊，沒說不愿意！”

    凱墨隴笑容可掬地伸出手來：“合作愉快。”

    賀蘭霸心情復(fù)雜地握住那只手。

    .

    雖然德邦快遞的陰影還籠罩在公寓里，但是這段時間兩個人都心照不宣沒去提這一茬，不過凱墨隴的異常賀蘭霸也都看在眼里。除了一周兩次陪他去聽課，凱先生幾乎足不出戶，也就每天大清早下樓去買份報紙，但也沒見他怎么看過。

    這天中午賀蘭霸約了龐麗交劇本二稿，凱墨隴本想一起去，被他拒絕了。

    “你又不是劇組的人，過去不方便。”賀蘭霸在洗手間扣著襯衫。

    半晌，凱墨隴在身后道：“那你早點回來。”

    賀蘭霸扣扣子的手頓了一下，有一種被老婆囑咐惦記的奇妙爽感，于是也痛快答應(yīng)：“兩個小時就回來?！?/br>
    凱墨隴拿了茶幾上的車鑰匙扔給他：“開我的車去吧?！?/br>
    賀蘭霸接住鑰匙頗有點受寵若驚：“不用了，那幫學(xué)弟學(xué)妹都知道我是*|絲?！?/br>
    “我不是為了幫你裝暴發(fā)戶，”凱墨隴懶洋洋地在沙發(fā)上坐下，“是為了提醒你我還在等你?！?/br>
    賀蘭霸搖搖頭說了聲“走了”，朝身后擺了下手跨出玄關(guān)。

    “賀蘭霸，”凱墨隴又喊住他，在沙發(fā)上很無辜地聳聳肩，“我沒有手機，你這座機也欠費很久了?！?/br>
    言下之意，我聯(lián)系不上你，你要自覺一點。賀蘭霸帶著一肚子槽口關(guān)上門，又回頭朝大門皺起眉頭，當初凱墨隴提著行李箱出現(xiàn)在他門口時多溫馴啊，是投喂的方式不對嗎？這暖男一路往腹黑的方向跑，還能不能愉快地同居了？

    來到車庫，小金杯和大寶馬肩并肩看著他，賀蘭霸扶著額頭為難了一會兒，最后還是上了凱墨隴的寶馬x5。

    約定見面的地點在星巴克，一行人坐在二樓，龐麗和兩名主演專注著手中的劇本，誰都沒有說話。賀蘭霸覺得氣氛有點難耐，平常都是邊看邊討論的，現(xiàn)在只剩他一個人枯坐著……

    “學(xué)長?！?/br>
    總算來了，賀蘭霸放下咖啡杯抬起頭，已經(jīng)做好了被吐槽的準備，卻見龐麗帶著不曉得是哭還是笑的扭曲表情抹了抹眼角：“結(jié)尾寫得真好，我都快哭了。”

    這反應(yīng)倒讓賀蘭霸始料未及，半信半疑地問了聲：“……真的？”

    “真的很棒！”袁夏也一臉打了雞血的表情，“我都迫不及待想看拍攝完成的畫面了！”

    龐麗點點頭又嘆了口氣：“就是拍起來難度有點大……”

    賀蘭霸才想起這不過是微電影，劇本中的最后一幕設(shè)定在游艇上，對影視學(xué)院還沒畢業(yè)的學(xué)生來說是有點勉強了，怪他平常寫劇本超預(yù)算都成習(xí)慣了：“那還是別用這個結(jié)局了，換一個好了……”

    “哎別！”龐麗忙道，“我喜歡這個！砸鍋賣鐵也要拍出來！”

    賀蘭霸看著搶先把劇本抱在懷里的女孩，啜著咖啡忍俊不禁。

    龐麗姑娘臉飛快地一紅，忙低下頭翻劇本：“啊，那個，學(xué)長……激情戲那段能不能再改改？你寫的這段有點太……重口了……”

    賀蘭霸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黑線和冷汗齊流，仔細回想了一下，他只寫到上半身啊，連個限制級的詞匯都沒用過，咳嗽一聲：“有嗎？”

    “雖然畫面很隱晦，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龐麗蹙眉斟酌了一下詞匯，“感覺好像特別激烈……還是含蓄一點好?！?/br>
    “我倒覺得挺帶感的，”袁夏在一旁偷笑，“夠讓人臉紅心跳~~”

    賀蘭霸拿過劇本反復(fù)看著那段激情戲，臥槽老子以前不是這樣的好嗎？果然是近“墨”者黑啊……

    龐麗道：“因為是高中生，所以要青澀一點……”

    “情|色一點？”賀蘭霸猛抬頭。

    “是青澀不是情|色啦！”龐導(dǎo)演哭笑不得，兩手拽著裙子，眼中帶著一份遐想，“兩個少年人初嘗禁果，又期待又害怕，這一幕應(yīng)該讓人心跳，但不要臉紅，”說罷笑瞇瞇地轉(zhuǎn)向編劇先生，“我對學(xué)長有信心！”

    賀蘭霸笑得很勉強，高中啊……一想到高中，似乎只能不斷想起凱薩那張萬年撲克臉，雖然也沒吃過啥禁果，但那家伙可一點也不青澀，想到在這里不禁苦笑，他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得了這么一個槽多無口漫不經(jīng)心的告白？宅男編劇望著星巴克樓下?？康膶汃Rx5，悻悻地想著，那個時候也真是傻了，他應(yīng)該當即命令那家伙滾回來，給他好好生生規(guī)規(guī)矩矩地告白一次，最好能再配一封情書。

    不過以凱薩那氣死人的性子，他已經(jīng)能想象調(diào)|教過程中的艱辛了——

    “用筆記本紙寫情書，你可真是夠節(jié)約啊……”

    “既然都用信紙了再套個信封也不難吧？”

    “凱薩我警告你，下次再讓我看見你這么把信丟我面前，以后你就給我學(xué)女生，雙手遞給我?！?/br>
    “這么大一張紙就寫一句我愛你？你不知道什么叫環(huán)保嗎？”

    “我不是讓你把紙拆成紙條，是讓你多寫點東西在紙上！我表達力真的這么差？……這么看著我干嘛，有人跟人告白是你這種臉色的嗎？”

    “你半夜做的那些夢就不用寫進來了……實在不知道寫什么就多展望一下未來吧……”

    “就算展望未來這些東西也不能這么直白地寫在情書里懂嗎？……沒有為什么，你見過誰把想和你滾床單這種事寫在情書里嗎？……你心里就是這么想的也不能這么寫！”

    “算了拿紙筆來！……這到底是有多難，看好，首先別一開始就上主題，你總得給別人一點適應(yīng)的空間，比如‘凱薩，突然給你寫這封信，希望不會困擾到你……’然后訴說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對方有特別的感覺的，比如‘每次你在籃球場背后的洗手池喝水時，我都在一旁看著你……’雖然是告白，也不要忘了打同情牌，比如‘這樣死偷卡的我，連我自己都無法容忍……’接著就要給對方上猛藥‘昨天傍晚我決定正式結(jié)束我的死偷卡生涯，我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你，答案是，是的，我喜歡你……’”

    握筆的手好像被一股力量攫住了，被信紙上那個平凡卻美好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