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妥當，馬啟祥和沈胖子兩個人被帶進了審訊室，主審官還沒開口，沈胖子便一舉帶著手銬的雙手，“別問了，我招，我全招。”

    馬啟祥也不落人后，“我也全招?！?/br>
    ☆、第四百二十五章 ***

    馬啟祥和沈胖子兩人的態(tài)度讓莊崇先險些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本能的察覺到這其中不對勁，兩個人明明是林笑棠死忠，被抓到這里，什么還沒問，就搶著要交代，這也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可還沒等莊崇先做出審核反應(yīng)，外邊的手下就急匆匆的來報，戴笠在沈最的陪同下，登門來訪。

    莊崇先一愣，立刻便將馬啟祥和沈胖子兩個家伙的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戴笠這個時候來中統(tǒng)上海站是什么意思，案子都交給了沈最來打理，他這個時候來這兒是什么目的，會有什么企圖，莊崇先的腦子飛快的轉(zhuǎn)動著，嘴上卻絲毫沒有停頓，“快，我親自出去迎接。”

    戴笠的一張大臉，永遠沒有任何表情，濃黑眉毛下的一雙丹鳳眼，不停的審視著上海站的每一個人，看的每一個人心里都直發(fā)毛，就連宗飛也不例外，畢竟軍統(tǒng)的威名早在抗戰(zhàn)時期便名揚上海灘。

    戴笠看完了每一個人，轉(zhuǎn)回身，緩步走到沈最的面前，將整個背部都扔給了剛剛跑下樓梯的莊崇先和白起，莊崇先也不敢貿(mào)貿(mào)然上前見禮，只得在手下的攙扶下，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聆聽訓示。

    戴笠打量著沈最，沈最周圍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向旁邊滑動了兩步，生怕將自己也牽扯到其中。

    “兩件大案子交給你，是對你的信任，事情辦成這個樣子，你怎么向我交待，怎么向委員長交待?！?/br>
    沈最額頭上的汗滴涔涔而下，卻不敢擦拭，聲音中帶著一絲委屈，“局座明鑒，這次是我們和中統(tǒng)聯(lián)合辦案，抓人是中統(tǒng)上海站莊站長的意思，我們只負責資料和證據(jù)的搜集……?！?/br>
    “啪”，一個耳光清脆的打在了沈最的臉上，沈最身子一晃，但腳步紋絲不動，繼續(xù)挺直了腰板站在戴笠的面前。

    莊崇先心頭一顫，這是要干什么，抓了兩個小嘍啰怎么把戴笠這尊大佛給招惹來了。

    戴笠瞪了沈最一眼，轉(zhuǎn)回身看到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莊崇先等人，開口問道：“哪位是莊站長?！?/br>
    莊崇先只得拄著拐杖向前走了兩步，“戴局長，卑職就是?！?/br>
    戴笠上下看看莊崇先，“哦，原來是你?！?/br>
    “不知戴局長蒞臨本站，有何指教。”莊崇先盡量做到不卑不亢，中統(tǒng)和軍統(tǒng)勢若水火，如果表現(xiàn)的太軟弱，傳到陳氏兄弟那里，他同樣沒什么好果子吃，但戴笠的名聲在外，莊崇先同樣不敢表現(xiàn)的過于強硬，那樣，對自己絕對不是什么好事情。

    戴笠的手向旁邊一伸，身旁的隨從趕忙將一個公文紙袋放在他的手上，戴笠掂量了兩下，隨手丟給莊崇先，“自己看看吧。”

    莊崇先將拐杖交給手下，把紙袋打開，只匆匆看了兩眼其中的資料，便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里面是兩個人的一系列身份證明，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被自己抓進來的馬啟祥和沈胖子，兩個人居然都是軍統(tǒng)的軍官，看簽發(fā)的日期，且都是在民國三十一年，算起來兩人加入軍統(tǒng)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

    莊崇先看著這些東西，手心不禁有些潮濕了，戴笠這是要做什么額，馬啟祥和沈胖子都是林笑棠的手下，看戴笠的意思，這兩人他是要保下來，處于什么目的。

    “卑職糊涂，戴局長這是什么意思?！鼻f崇先將皮球直接踢還給了戴笠。

    戴笠忽然一笑，“不懂，還是你莊站長和我裝糊涂，這兩個人都是我軍統(tǒng)的人，是奉命潛伏，而不是投靠日偽，明白嗎?！?/br>
    “可他們兩個都是林笑棠的人?！?/br>
    戴笠有些不耐煩了，“林笑棠的事情，自有他自己來承擔，這兩個人是軍統(tǒng)的人，我就要保，說的夠清楚了吧。”

    半邊臉頰有些紅腫的沈最忽然走上前來，湊到戴笠的耳邊，“局座，有些新情況……?！毕旅娴脑捑蛣e人就完全聽不到了。

    戴笠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情況確實?！?/br>
    沈最點點頭，“南京方面反饋回來的消息以及某些證人的供詞都指向他?！?/br>
    戴笠思忖了片刻，“走，先把人弄出來再說。”

    一行人不顧莊崇先等中統(tǒng)人員的阻攔，大搖大擺的就往樓上闖，莊崇先一瘸一拐的跟在戴笠身邊，“戴局長，你這樣做，我很難向上邊交待啊?！?/br>
    “交待，恐怕你還有很多事情沒辦法向上邊交待啊?！贝黧夷_步不停。

    莊崇先一愣。

    眾人闖進審訊室，白起的助手和中統(tǒng)的主審官正對著幾張口供發(fā)呆，看到戴笠進來，白起的助手馬上起身，將口供遞給戴笠，“局座，有重大發(fā)現(xiàn)?！?/br>
    主審官面帶怯意的看看莊崇先，欲言又止。

    戴笠看完，對著莊崇先冷冷一笑，“莊站長，你好大的手筆啊，弄了半天，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啊?！?/br>
    莊崇先有些迷糊了，“戴局長，這……。”

    “你自己看看吧。”戴笠將口供直接扔到他的懷里。

    莊崇先一目十行的看完，頓時呆若木雞，整份口供，馬啟祥和沈胖子將矛頭全部指向了莊崇先，物資統(tǒng)制計劃是偽政府財政部牽頭籌建的，和日本派遣軍司令部關(guān)系密切，林笑棠作為一個沒有政府官員身份的商人，是不能參與到其中的核心部分的，所以江浙一帶的計劃實施者便分配給了特工總部以及軍情處兩個部門，以達到互相監(jiān)督的目的，因此，莊崇先才是這個計劃的具體執(zhí)行者之一，而另一個便是特工總部的頭頭李士群，李士群死后，整個計劃便被財政部和軍情處掌控。

    “這是污蔑?！鼻f崇先的手劇烈的顫抖起來。

    “污蔑?！贝黧依浜咭宦暎疽馍蜃?，沈最緊接著說道：“來自于南京的消息已經(jīng)證實了這一點，周佛海、丁默村、馬啟文以及一干人等的證詞也都指向莊站長您，還有，我們軍統(tǒng)在南京以及上海搜查的有關(guān)文字資料也都說明了這一點，目前可以說，人證物證俱在?！?/br>
    莊崇先只感覺面前的世界在自己的眼前轟然坍塌，轉(zhuǎn)瞬之間，自己從獵手變成了獵物，這種錯位讓他一時間完全沒辦法接受，“這是栽贓、這是陷害，一定是林笑棠，一定是林笑棠在其中做了手腳，他和周佛海等人是利益同盟，他們一定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要讓我來被這個黑鍋?！?/br>
    “他的事情我們會一查到底，絕不姑息，現(xiàn)在說的是你的事情，莊站長。”戴笠的語調(diào)冰冷至極。

    “不行，我要見中統(tǒng)的兩位陳先生，還有宣鐵吾司令，我是被冤枉的?！?/br>
    戴笠撇撇嘴，“恐怕不行了，選舉風波牽扯到很多人，其中就有中統(tǒng)的兩位陳先生和宣鐵吾，他們正忙著向委員長解釋參議長選舉的事情，還有栽贓陷害上海義商萬墨林先生的事情，恐怕近期之內(nèi)都不會有時間和精力來過問你的事情了，還有，你畢竟是軍統(tǒng)的人，我們不會大包大攬來審訊你，我們會把你交給國府成立的軍事法庭，到時候，你將和被抓的偽政府官員一起受審，當庭對質(zhì)?！?/br>
    “這是個圈套，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戴笠，這是你和林笑棠他們一手設(shè)計的圈套，你們要殺了我，不，我不會和你們?nèi)ツ暇?，絕對不行?！?/br>
    戴笠懶得再和莊崇先廢話，直到現(xiàn)在，林笑棠提出的所有條件他已經(jīng)全部都滿足了，面前的這個跳梁小丑已經(jīng)是個必死之人，人證物證齊全，他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戴笠揮揮手，沖著圍攏在四周的中統(tǒng)人員說道：“從現(xiàn)在開始，有關(guān)于物資統(tǒng)制計劃的資料全部封存，莊崇先站長暫時收押，你們中統(tǒng)可以派人和我們一起將其送到南京接受調(diào)查，免得你們兩位老板說我戴雨農(nóng)假公濟私?！?/br>
    中統(tǒng)人員互相看看，這才推選出兩名老資格的特務(wù)來主持這件事情，因為茲事體大，他們也不敢怠慢，立刻和南京以及重慶方面聯(lián)系，確定戴笠所說的全部都是事實之后，這才點頭同意配合。

    幾名中統(tǒng)人員和軍統(tǒng)人員走向莊崇先，“莊站長，我們是職責所在，請配合?！闭f著就要給莊崇先帶上手銬。

    此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卻突兀的響起，“都給我走開?！?/br>
    眾人驀然回首，卻大驚失色。

    戴笠的身后忽然出現(xiàn)一個身影，手中的手槍赫然頂在了戴笠的后腦上。

    “宗飛?！卑灼痼@呼出聲，“你不要做傻事，傷到戴老板，你和莊崇先都脫不開關(guān)系?！?/br>
    戴笠沒有動，依然沉穩(wěn)平靜，目視前方，“你是莊崇先的左右手，果然夠忠心，江湖傳言不假?！?/br>
    “戴老板?！弊陲w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這次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你們是一定要除掉莊先生而后快的，我不會讓你難做，只要你放了莊先生，我保證不會動你一根汗毛?！?/br>
    戴笠輕聲笑了笑，“莊站長既然把事情弄得這么大，就應(yīng)該知道這件案子是絕對不會善了的，現(xiàn)在，南京和上海都穿的沸沸揚揚的，你讓我怎么收場?！?/br>
    宗飛一咬牙，“這我管不著，我只知道，如果莊先生今天不能脫身，那戴老板你就一定會倒下。”

    ☆、第四百二十六章 海闊天空

    戴笠將雙手一攤，“你可要想清楚，本來莊崇先還有機會可以為自己辯解，你這么做，無疑是堵死了他的最后一條生路啊?！?/br>
    困頓的莊崇先抬起頭，求助似的看向宗飛，這一刻的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孤單。

    宗飛一把勒住戴笠的脖子，沖著莊崇先大吼道：“別做夢了，他們是要將你置于死地，擺明了是要把所有的黑鍋都交給你來背，現(xiàn)在殺出去，你我還有一條活路，落在他們手里只能是死路一條?！?/br>
    莊崇先一個激靈，對著宗飛重重的點點頭，然后發(fā)瘋似的沖向離他最近的一名中統(tǒng)特務(wù)，不由分說，從他手中搶下一把手槍，一瘸一拐的飛奔到戴笠和宗飛的身邊，將手槍頂在戴笠的腰間，“戴局長，對不住了，你不仁我不義，今天只好借你的大駕助我們脫身了?！?/br>
    戴笠這時才顯現(xiàn)出一絲驚慌和惱怒，“莊崇先，你這是自絕于黨國?！?/br>
    兩人再不搭話，押著戴笠向樓下走去，幾十名軍統(tǒng)和中統(tǒng)的人員舉著槍緊緊的包圍，卻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莊崇先和宗飛劫持著戴笠慢慢走出中統(tǒng)上海站的辦公樓，樓外是更多的軍警，槍械如林，密密麻麻的槍口對著兩人，莊崇先何曾見過這種陣勢，不由得雙腿有些發(fā)軟，剛剛聚集起來的一股血氣消失的無影無蹤。

    辦公樓前是一道長長的階梯，宗飛三人緩慢的走下樓梯，里三層外三層的人馬也跟隨著他們的腳步移動。

    就在還剩下兩級臺階的時候，宗飛忽然感覺到頭頂惡風襲來，本能的將身子一側(cè)，但肩膀上還是挨了重重的一擊，一個身影從辦公樓二樓跳下來，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宗飛吃痛不住，勒住戴笠的胳膊一松，這時，旁邊的人群中忽的鉆出兩個身影，一個徑直插進了戴笠和宗飛之間的空隙，而另一個猛地一下將戴笠拽進了人群中。

    手下們趕忙將戴笠扶起，嚴密的保護起來。

    宗飛和襲擊他的黑影拳來腳往，兔起鶻落的交了兩下手，各自后退一步，看清了襲擊者的面目，不由得一陣苦笑。

    剛剛和他交手的是少爺馬啟祥，而插進來分開他和戴笠的是眼鏡沈胖子，救走戴笠的則是白起，這三個人都是宗飛的舊相識。

    戴笠一被救走，周圍的軍警馬上包圍了上來，宗飛頹然的站在原地，莊崇先則揮舞著手槍逼退沖上來的人群，“別過來，別過來，我真的開槍了?！甭曇羲粏〖饫?。

    白起走出人群，輕按雙手，“宗飛，放下槍，你和莊崇先不同，戴局長大人有大量，不會計較你的作為……。”

    宗飛搖搖頭，“你不懂，你不懂?！被厣砜纯辞f崇先，苦笑不已。

    宗飛又看向白起、馬啟祥和沈胖子，清楚的看到三人眼中的央求神色，整個人忽然間一下子松弛下來，輕聲說道：“謝謝。”

    說完，他大步走向莊崇先，一把將莊崇先攬在懷里，此時的莊崇先萬全沒有了昔日的意氣風發(fā)，整個人像個小孩子一般，渾身顫抖，“我不想死，我不想死?！?/br>
    陽光溫柔的灑落下來，莊崇先忽然發(fā)現(xiàn)人權(quán)的縫隙中弧線顯現(xiàn)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他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心中僅有的一點的僥幸剎那間灰飛煙滅，這一刻，他的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宗飛摟緊他的肩膀，“振作一點，既然要上路，就要有個男人的樣子?！?/br>
    莊崇先的身體忽然停止了抖動，聲音也漸漸平穩(wěn)下來，“大飛，其實你早就不欠我什么了，這一次，是我害了你?！?/br>
    宗飛一笑，“莊先生，我永遠都記得你是怎么救下我這條命的，從那時候起，我這條命就是你的?！?/br>
    “今天，我把這條命還給你。”

    說著，他用左手將莊崇先的腦袋緊緊的靠在自己左邊的太陽xue上，右手的手槍頂在了右邊太陽xue上，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子彈在眾人的眨眼之間，穿過兩人的腦袋，噴出一大片耀眼的血花，兩人轟然倒地。

    周圍寂靜一片。

    ……

    宗飛和莊崇先的尸體被很快搬走，手下抬了幾桶清水，將地面上的血跡沖刷干凈，一切仿佛又恢復(fù)了平靜。

    戴笠和白起將沈胖子、馬啟祥領(lǐng)到對面街道上的一輛汽車旁，車窗搖下，露出林笑棠的臉龐，“雨農(nóng)兄，受驚了?！?/br>
    戴笠心有余悸的擺擺手，“沒想到宗飛倒是一條漢子，比莊崇先可強的太多了?！?/br>
    林笑棠惋惜的點點頭，“真的可惜了?！?/br>
    戴笠指指馬啟祥和沈胖子，“你的人，我完璧歸趙?！?/br>
    林笑棠這才露出笑容，沖著戴笠拱拱手，“多謝了?！?/br>
    “什么時候走?！贝黧液鋈粏柕?。

    “就在這兩天了，以后有機會，雨農(nóng)兄去泰國的話，記得一定要通知我。”

    戴笠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傷感，“你我都要保重啊。”說完轉(zhuǎn)身要走。

    林笑棠沖著他的背影說道：“臨別之際，奉勸雨農(nóng)兄一句，退一步海闊天空啊?！?/br>
    戴笠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臂，輕輕擺了擺手。

    白起沒有說話，只是沖著林笑棠眨了眨眼睛，林笑棠知道，他的任務(wù)還沒有結(jié)束，等待他的還將是沒有盡頭的潛伏生涯。

    “保重?！绷中μ脑谛睦镙p輕說道。

    ……

    七十六號的監(jiān)獄設(shè)計的很特別，牢房和牢房之間隔得很遠，封閉極為嚴密，犯人身在其中，除了一日兩餐，基本上聽不到任何動靜，而行刑室卻在地牢上邊，每到審訊用刑的時候，從里面?zhèn)鞒龅膽K叫聲總會傳遍整個囚房，讓人不寒而栗。

    對于元劍鋒來說，這就是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