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振振被反駁得無話可說,扭頭往洞里看了看,說:“應該沒有追出來!咋辦?咱接下來咋辦?” 死老頭因為緊張,在水里嗆了口水,這會兒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他狠狠地咳嗽了幾下,然后吞吞吐吐地說道:“我看!我們……我們?nèi)ツ谴遄诱宜母缢麄儼?。這天都快亮了,萬一他們被鬼子發(fā)現(xiàn)了,也有個照應?!?/br> 振振點頭說:“行?!?/br> 吳球猶豫不決,但拗不過死老頭和振振的游說,只能哭喪著臉跟著往村子方向走。結果,三人剛轉進林子就迷了路,兜了幾個大圈,都沒琢磨出去村子的路,所幸死老頭還能分辨出回山洞的方向,幾個圈轉下來,天也大亮了,最后三個人決定回山洞。用振振的話說:“如果那鬼玩意兒還在,咱和他拼了拉倒?!?/br> 回到洞里卻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但細心的死老頭在角落里找到了四哥藏在草里的那包鹽。這發(fā)現(xiàn)讓吳球再次被振振數(shù)落了一遍:“你看看,四哥他們肯定回來過了,沒看見咱一定又出去找咱了!都怪你小子!” 吳球癟癟嘴,說:“那現(xiàn)在等他們唄!找不著咱他們也應該會回這里來的?!?/br> 于是,三個人便重新把火給點著,坐在那里一直等到我們回來。 聽完死老頭啰唆的故事,小五眉頭緊鎖。我最先發(fā)問:“老鬼,那長頭發(fā)的半張臉你們能分辨出男女嗎?” 死老頭想了想:“那還真分辨不出來,那模樣和野人差不多,咱總不能因為是個長頭發(fā)就說是個大姑娘吧?” 我點點頭,繼續(xù)問道:“那你們沒看到身體嗎?” 死老頭搖搖頭,說:“沒!就看到了半張臉?!?/br> 楊建便樂了起來,問我:“邵德兄弟,你的意思是他們看到的就是你之前和我說的那個裸體女人嗎?” 吳球也興奮起來:“什么?女人?還裸體?” 鄭大兵打斷了他們:“少胡思亂想了,那女人你們?nèi)绻匆?,估計都會嚇得尿褲子?!?/br> “為什么?”吳球扭頭問道。 “為什么,那娘們兒身上壓根兒就沒有皮……沒有人皮?!?/br> 吳球臉立馬給嚇白了:“沒皮,那豈不是妖怪?” 四哥坐在吳球身邊,伸出手拍了拍吳球的腦袋:“行了!少在這兒一驚一乍了,就你這么整得神神鬼鬼的,沒事都被你想出事來?!闭f完四哥扭頭對著我,“雷子,哦,邵德,那咱們現(xiàn)在就去楊兄弟那窩里看看?!?/br> 我點點頭,說:“好??!” 振振卻不知道什么時候摸到了楊建身邊坐下:“嘿!我說楊兄弟,你那一堆家什里,有沒有酒???” 楊建白了振振一眼,沖我吼上了:“看到?jīng)]?看到?jīng)]?你這些兄弟壓根兒就是些吃大戶的,我不破產(chǎn)才怪。得!振振兄弟是吧?你楊哥我好酒沒有,小鬼子的清酒倒有幾瓶,等會兒管你喝個飽,夠意思吧?” 振振搓著手,說:“楊兄弟,你就是我親哥。等會兒我給你烤幾條肥魚?!?/br> 說完,大伙都站了起來。四哥從兜里摸出那個裝蠟燭的油紙包來,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藏了進去,說:“之后哥幾個誰再來這里記著火種在這兒?!?/br> 然后,四哥要振振和吳球把火給滅了,并把那堆黑乎乎的焦炭用腳踹進了水里,還找了些草掩蓋地上篝火的痕跡。大伙每人捉了兩條魚,撿大條的帶上,游出了山洞,趁著夜色,由楊建輕車熟路地帶著,往他的老鼠窩趕去。 我們異常順利地回到了楊建之前待的山洞洞口,因為我和小五之前在洞口綁了根長繩子,所以三個人一組分批輪流下去,也挺快的。 四哥他們之前沒到過這里,自然對這個有水有地而且還很通風的山洞非常滿意,他們圍著那輛坦克,聽楊建吹牛。楊建把坦克頂蓋打開,帶著他們一個個進去參觀。我和小五坐在地上生著火,這個洞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上方有通風口,所以篝火的煙霧不會從我們進來的洞口冒出去。 死老頭站坦克邊上跟著大伙看了會兒熱鬧,便似乎沒了興趣,跑到我旁邊來坐下,脫下身上的衣服烤著火。然后對我客套地笑笑,怯生生地問道:“你真的是雷子嗎?” 我點點頭,盡管我現(xiàn)在對死老頭的身份有一些懷疑,但畢竟在死老頭心里,雷子是他在這個群體里唯一能夠說上話的。死老頭見我點頭,似乎覺得心里好受了點兒,但表情還是有點兒黯淡:“唉!可是雷子——嗯,我是說雷子的身體就那么沒了,多可惜的一個娃啊。” 我心頭一熱,搭上死老頭的肩膀:“老鬼,你還是叫我雷子吧,雷子還在的。” 死老頭眼角濕潤了,說:“好的好的!我的雷子兄弟?!?/br> 小五歪著頭看著我們倆,表情還是那么高深的模樣。參觀坦克的幾個人似乎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了。反正要躲一段時間,有大把時間來伺候這玩意兒,便也三三兩兩地走到火堆這邊,脫下身上的衣服烤著。小五開始跟楊建打趣:“楊建兄弟,要不你給大伙一人添置一套新衣服唄!” 楊建咧嘴笑,他是個人來瘋,人多就興奮,爽快地點了點頭,說:“行!每人來一套全新的小鬼子的軍裝。”說完扭頭去翻那些寶貝。 振振和吳球探頭探腦地跟了過去,振振嘴里還嘀咕道:“楊哥好玩意兒還挺多??!” 楊建守財奴的表情便又浮現(xiàn)出來:“多是挺多,但也經(jīng)不起幾下折騰……你們倆給我死遠點兒,少在這兒盯著。” 四哥說話了:“就是!振振和吳球你們倆小子給我坐過來。從今兒個開始,所有的吃的穿的……嗯!所有的物資,都得聽楊建兄弟的。楊兄弟別看他嬉皮笑臉的,可我看他還是個會過日子的人。那三國里有個什么職務來著,叫軍需官。以后楊建兄弟就是咱的軍需官嘍?!?/br> 楊建似乎對四哥給他安排的職務挺得意,哈哈大笑說:“成!當個軍需官也成!誰想摸老子的這些寶貝,不給老子打招呼的,老子就直接動手抽。到時候四哥可得給我做主的嘍?!?/br> 死老頭還是坐在我旁邊,和以前一樣,在我耳邊又嘀咕了一句:“三國里那軍需官好像也是有個姓楊的吧,叫楊什么來著?楊修?后來被曹cao給殺了吧!” 我扭頭沖死老頭笑笑:“楊修是個文書!” 死老頭也笑了,說:“還是雷子你記得這些?!闭f完死老頭好像非常高興,似乎覺得和我還是像以前一樣,挺好的。 楊建已經(jīng)翻出了幾套嶄新的軍裝來,抱到篝火邊,說:“小鬼子個子不高,大伙瞧瞧有沒有合適的?!?/br> 振振和吳球連忙過去翻那堆衣裳。鄭大兵卻說話了:“一人拿一套,別急著穿壞了,身上這套從死尸身上扒下來的能將就就先將就著,畢竟咱還不知道要在這遠山里貓多久?!?/br> 楊建好像想到什么,“咦”了一聲,說:“嘿!你還別說,你們身上的軍裝會不會是我那十幾個手下穿的???我記得那十幾個兔崽子就是被鬼子兵弄死在一個水潭里的?!?/br> 說完楊建從地上拎起一件不知道是誰脫下來的灰色偽軍軍裝看著,半晌,這每天嬉皮笑臉的家伙表情也黯淡下來,把軍裝往地上一扔,說:“算了,不去想了……” 小五搭上他肩膀,說:“我還真沒看出楊建兄弟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哦!” 楊建苦笑了一下,站起來又去那堆箱子里整了很多罐頭和清酒出來,說:“今兒個咱弟兄們有機會聚一起,來!吃頓好的。” 大伙都樂了,接過罐頭和酒瓶。已經(jīng)計劃好要窩在這個洞里安穩(wěn)地躲幾個月,反倒覺得外面世界的一切與大家不相干了,肩上的重擔也似乎卸下了。包括一直心事重重的四哥和鄭大兵,也都舒展了眉頭。 喝著酒,啃著牛rou罐頭和烤魚,大聲地吹著牛,篝火烤得人暖暖的,讓人昏昏欲睡。但這輕松的氣氛很快被四哥的一句問話給撲滅了。冷不丁地,四哥突然向死老頭發(fā)問:“老鬼,你是什么時候被關進遠山戰(zhàn)俘營的?” 死老頭應該沒察覺到四哥問這話有什么別的意思,這會兒剛好酒勁上了頭,一張老臉紅撲撲的,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有七八年了吧!好像是1933年5月給送進來的?!?/br> 四哥點點頭,又問道:“這么多年為什么就沒給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