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終于回來了。

    還好他回來了，在林南心里，這十分鐘過得跟十年一樣漫長。

    秦川見到amy之后非常熱情地跑過來打招呼，兩個人還行了一個貼面禮，看上去十分親密。

    秦川介紹起來：“林南，這是amy，我的房產(chǎn)經(jīng)紀(jì)。amy，這是林南，我的新婚丈夫。”

    amy：“嗯，我跟林南已經(jīng)見過啦?！?/br>
    林南稍稍放下心來，原來是房產(chǎn)經(jīng)紀(jì)啊，怪不得有鑰匙呢。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秦川接著說：”amy不僅是我的房產(chǎn)經(jīng)紀(jì)人，也是我多年來非?？煽康呐笥眩裉煺埶齺?，是為了在房子上加上你的名字。我想既然咱們都結(jié)婚了，在這個房子的房產(chǎn)證上應(yīng)該加上你的名字。當(dāng)然結(jié)婚了的話，理論上我財產(chǎn)的一半都是你的。但是我覺得這么做更加妥當(dāng)，而且你已經(jīng)搬過來了，我希望你在這里住地舒服一些?！?/br>
    林南蒙了一下，說：“這個……沒有必要吧？”

    amy：“有的有的。以后辦很多手續(xù)都用得上。當(dāng)然，你也不需要今天就決定。我?guī)湍銈儌z準(zhǔn)備好了所有的資料，秦川已經(jīng)簽過名字了，等你什么時候決定了，簽好字，掃描完了發(fā)給我一份就行。”

    說完amy朝秦川點點頭，說：“那我今天先告辭了。明天洛杉磯有個試鏡，我今天打算開回去。要是再耽擱一會兒，12點前就趕不回去了?！?/br>
    秦川：“這位大小姐，你現(xiàn)在在灣區(qū)當(dāng)房產(chǎn)經(jīng)紀(jì)人都能排得上名號了吧？賺了這么多錢，還沒有放棄當(dāng)演員的夢想嗎？”

    amy：“賣房子在我眼里和在飯店端盤子沒有什么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對我來說不過是賺錢糊口的工具罷了。我最新的劇本已經(jīng)寫到第五幕第一場了。等著吧，秦川，過不了多久，我將會是下一個lucy liu?！?/br>
    晚上吃完飯后，秦川跑去泳池游泳。泳池是恒溫的，否則在這個日夜溫差大到離譜的北加州，泳池只能是個擺設(shè)罷了。

    秦川脫去上衣，露出結(jié)實的腹肌，肩膀很寬，揮著手臂在泳池里游了兩個來回。

    他喊道：“林南，別在那兒敲電腦了，陪我一起游會兒泳吧?！?/br>
    林南把頭從屏幕里伸出來，他看到了站在泳池里的秦川。

    秦川站在波光粼粼的淺藍(lán)色泳池中，面朝自己似笑非笑，水珠順著發(fā)絲滴到嘴唇上、鎖骨上、胸肌上，長長的睫毛上凝著水珠，他沒有戴眼鏡，目光深邃，眼底仿佛有水汽氤氳環(huán)繞。

    林南看呆了，等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秦川好一會兒了。他趕緊收回目光，覺得自己這樣不是很禮貌。

    他把頭藏在屏幕后面，說：“不了不了，你先游吧。公司事兒挺多的，我再去加會兒班?！?/br>
    說完他低著頭，抱著筆記本電腦就回了自己的臥室。

    秦川一個人在泳池里站了很久，今天林南的眼睛里似乎有些跟以前不一樣的東西。而這些不一樣的東西全都被秦川敏銳地捕捉到了。

    第31章 龍?zhí)痘ue

    林南在新公司上班差不多有一個月了，他開始慢慢地對身邊的同事多了一些了解。

    坐在林南旁邊的這位叫酷哥。酷哥也有自己的名字，但是那個名字有十幾個字母，爹媽在給他取名字的時候可能單純?yōu)榱遂乓c眾不同，完全沒有考慮到他的感受。因為名字實在是太長了，導(dǎo)致從小到大也沒幾個人能記住他名字的拼寫，大家索性就直接喊他酷哥。

    酷哥有一丟丟反社會人格，不太愛說話。林南來了一個月了，和他說過的話都沒超過五句。大多數(shù)時候酷哥都帶著耳機聽著重金屬搖滾樂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

    酷哥目前“理論上”是個單身。他非常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辦法繼續(xù)和前女友在一起了，但是又害怕提分手。想來想去，為了魚和熊掌可以兼得，發(fā)明了一個可以陪聊的ai。這個ai采集了兩個人相識的歷史、酷哥的口頭禪和前女友的各種特點，能夠代替酷哥自行和前女友打電話發(fā)短信聊語音。到目前為止，除了沒辦法經(jīng)常見面，前女友還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酷哥內(nèi)心沾沾自喜，覺得他的ai基本上算是通過了圖靈測試。至于前女友嘛，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組里還有個eric，也是個亞裔。eric從小在美國長大，最恨別人喊他香蕉人。雖然從小被爸媽送進中文補習(xí)班，但是學(xué)了半天，中文只會說，不會讀也不會寫。

    eric此生唯一的愛好就是聊八卦，人送外號“the news” 新聞大王。雖然職業(yè)是個碼農(nóng)，但他內(nèi)心對寫代碼其實毫無興趣。之所以走上這條路，完全是因為eric有一對非常有上進心的一代移民父母。他們規(guī)定eric這輩子只有三種職業(yè)可以選——醫(yī)生，律師和軟件工程師。eric考不上好的法學(xué)院，又暈血，所以才學(xué)了計算機。

    林南有時候聽見eric在旁邊邊寫代碼邊流淚哭訴，抱怨自己的父母，抱怨出生在了硅谷，抱怨精英教育。但是只要跟他說“有八卦”這三個字，就可以立刻治好他所有的抑郁情緒。

    在林南來之前，酷哥完全不理eric，eric苦于自己的滿腹八卦無人分享。林南的到來對他來說簡直是久旱逢甘霖，他終于可以找人說八卦了！終于可以釋放他的天性了！

    大前天eric跟林南說，據(jù)可靠消息透露，公司可能要被收購了，讓林南在被裁員之前趕快找下家。昨天又跟林南說，據(jù)可靠消息透露，公司為了節(jié)約成本，打算搬到亞利桑那州建新的總部了，讓林南趕快找下家。今天eric的“可靠消息”是公司打算借殼上市，ceo套了現(xiàn)絕對會跑路的，所以還是勸林南趕快找下家！

    組里除了matt、eric和酷哥，就剩下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部門老大了，自從林南來了公司之后就沒見到過他的身影，據(jù)說他一直在各種會議里跟各個部門的大佬們battle。

    為什么要battle呢？因為這家公司的內(nèi)部斗爭十分嚴(yán)重。林南座位的正對面就是一個被稱作為“地獄”的會議室。所有被邀請到“地獄”會議室的人基本上就等于被炒了魷魚，門卡會立刻消磁，東西也不讓收拾，當(dāng)天就必須走人。

    林南才來了一個月，已經(jīng)目睹了很多人陰著臉走進這個會議室，再紅著臉或者流著淚哭著走出來。有些脾氣稍微大一點的，還會當(dāng)場往hr的臉上潑熱咖啡潑熱茶掀桌子。甚至有一天，整個一個部門的人都毫無征兆地被喊去了地獄會議室，然后集體走人了。

    eric非常享受坐在地獄會議室的附近，這樣他就能第一時間掌握公司的最新八卦動向。林南倒是覺得坐在這里，每天裸眼觀看各種抓馬真人秀讓他心煩不已，他跑去跟matt提能不能換個座位。

    matt讓他安心，只要老大還在，他們都不會被這些辦公室政治傷到分毫，也不會有邁進地獄會議室的那一天。

    相比林南那邊的雞飛狗跳，秦川這邊也不容易，甚至可以說是龍?zhí)痘ue。

    進來組里的同事們士氣低迷，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于新的工作方向有很多的質(zhì)疑，心里并不相信這個項目可以成功上線。

    不止一個人問過秦川：“我們做的這個公司內(nèi)部聊天軟件到底有什么優(yōu)勢，可以打敗市面上的主宰軟件slack呢？”

    秦川用問句回答問句：“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喜歡slack？”

    組員a：“搜索能力可太差了，每次想回頭找以前的文件和聊天記錄都搜不到。”

    組員b：“視頻和語音功能有限，想要視頻會議只能去購買別的軟件?！?/br>
    組員c：“slack聲稱自己可以永遠(yuǎn)取代email，現(xiàn)在雖然email用得少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還是在用email？”

    組員d：“我每天打開slack就是100 的消息，簡直就是轟炸，根本不想點開，更別說找重點了?！?/br>
    秦川：“你們說的都很對，這些就是你們這個季度工作的方向了?！?/br>
    組員們：“……”

    大廠的云端部門那邊有三個組，也在做類似的產(chǎn)品。他們聽聞秦川這邊異軍突起，竟然也選擇了同樣的方向，因此紛紛跑來刺探軍情。

    這三個組的主管們雖然平時也爭的臉紅脖子粗的，但是現(xiàn)在遇到共同的敵人，決定暫時休戰(zhàn)，一致對外。

    他們采取了“先禮后兵”的策略。

    這三個組的主管先是跟秦川安排了一個每天的會議，主旨就是討論哪個組的優(yōu)勢比較大，資源比較集中，出現(xiàn)的可能性更高。這個會議表面上既官方又禮貌，但真實的目的就是為了勸退秦川。

    秦川當(dāng)然不吃這一套，去了兩次這個會議就沒再去了。

    那三個組的主管看秦川放了他們鴿子，骨頭還挺硬，于是一拍桌子，把秦川告到了云端總監(jiān)patrick那里。

    patrick打心眼里自然是不希望秦川把這塊肥rou給叼走，但是他需要維持表面的正義，倡導(dǎo)鼓勵“和平競爭”的企業(yè)文化。他將三個組和秦川組召集起來，說給他們所有人兩個季度的時間做出一個demo，然后在公司內(nèi)部輪流測試一次，誰的數(shù)據(jù)好就用誰的，這才暫時稍稍平息了這場斗爭。

    現(xiàn)在這4個組都鉚足了勁兒，想要在6個月之后見分曉。

    第32章 你是不是喜歡我

    已經(jīng)晚上八點了，林南還沒回家，秦川看了一眼時間，心里開始有點擔(dān)心。

    他給林南發(fā)了短信也沒收到回復(fù)，心里隱隱不安，害怕林南出了交通意外或者被壞人襲擊，于是他決定給林南打個電話。

    還好電話林南接了。

    秦川：“喂？你現(xiàn)在哪兒啊？怎么還不回家？我給你發(fā)短信你也沒回。”

    林南那邊傳來嘈雜的背景聲音，好像是什么活動現(xiàn)場，有鼓點強烈的音樂和此起彼伏的助威聲。

    林南幾乎是扯著嗓子對著話筒說話，害怕自己的聲音被背景淹沒：“我在看金州勇士隊的比賽呢！matt買了票請我們組的人一起來看。我看完就回去！這邊聲音太大了，你說話我也聽不見，我先掛了啊！”

    嘟——嘟——嘟——

    聽筒傳來掛電話的聲音。

    秦川很少被人掛電話，內(nèi)心不免有些生氣，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簡直像個等浪蕩丈夫回家的受氣小媳婦，心里暗暗不爽：

    為什么不跟我提前報備一下！

    怎么又是matt？！不是說組里很忙嗎？還有時間去看比賽？

    勇士隊的票價也不便宜啊，難道他自己掏的腰包？

    靠！不會是看上林南了，然后打著員工福利的名義約他出去吧？！

    秦川越想越煩，踢了沙發(fā)一腳，接著“嗷嗷?。?！”地慘叫了一聲。沙發(fā)倒是一動沒動，他的腳趾卻十分吃痛。

    十點半，門外有車燈閃過，卻沒有一點引擎的聲音，一輛特斯拉model x在趴車位上緩緩?fù)Ｏ?，車門像翅膀一樣向上張開，林南從車?yán)锵聛?，站在門口揮手跟車?yán)锏娜烁鎰e。

    秦川從窗口看見，用鼻子輕蔑地笑了一聲：“什么爛大街的品味？！還買特斯拉，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硅谷碼農(nóng)嗎？！”

    車的身影在林蔭道上消失，林南才進了屋，發(fā)現(xiàn)秦川坐在沙發(fā)上，陰著臉，等候已久。

    秦川：“你終于回來啦？我還以為你要在外面過夜呢！”

    林南駭笑：“你在說什么啊？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秦川語氣不友善地問道：“matt送你回來的？”

    林南：“嗯嗯，去甲骨文體育館的路不是很好開，而且停車位還挺貴的，所以我們組一起拼車去了，matt開的車。”

    秦川：“呵，他還真是好心呢！”

    林南不知道他今天吃錯了什么藥，說話怎么酸溜溜的。于是他換了一個話題。

    林南：“誒，你猜我在球場碰見誰了？！我碰見吳彥祖了！??！他就坐在我們后面！”

    秦川的語氣里沒有驚訝：“不奇怪啊，他就住在奧克蘭，離球場很近的，他也是金州勇士的球迷。”

    林南：“哇，你知道呀。matt也是這么說的！我小時候就是他的影迷，沒想到還能碰見真人?。?！我當(dāng)時很想找他合影來著，但是又有點害怕不敢去。結(jié)果matt直接把我拉過去打招呼了，我們還跟吳彥祖聊了一會兒的天！他人真的很謙和很有禮貌，你看你看，我還跟他合照了?。?！”

    秦川瞟了一眼林南給他展示的手機上的照片，繼續(xù)冷漠臉。

    秦川：“你從剛一進門就說了多少次matt這個名字了，咱們在家能不提這個人嗎？”

    林南不解：“為啥不能??？他是我現(xiàn)在的老板，每天都見面的，提到他很正常啊又不奇怪?！?/br>
    秦川撇撇嘴說：“反正別提，我聽到就煩。”

    林南卻被逗笑了：“你干嘛??？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誰惹你了？一進門就覺得你怪怪的。說話跟吃了槍子兒似的。我非說。matt,matt,matt,matt……”

    秦川垮著臉：“林南你是復(fù)讀機嗎？你不要逼我哦。”

    林南啼笑皆非，繼續(xù)念叨：“matt，matt，matt，嘿！matt，matt，matt……”

    秦川被逼無奈，于是從兜里掏出了那張欠條，就是結(jié)婚之前林南非要給他的那張。

    他在“我，林南，答應(yīng)秦川”后面的空格里寫上：“不在秦川面前提matt。”寫完了把欠條遞回給了林南。

    林南看了一眼，說：“臥槽，你來真的？！這么輕易就用了這個欠條了？這可價值五萬美金呢！”

    秦川：“只要別再讓我聽到matt這個名字，讓我耳朵清凈清凈，別說五萬美金，五百萬都值了。”

    林南滿臉疑惑，覺得秦川有點小題大做，問道：“你確定你要用？”

    秦川斬釘截鐵地說：“確定！”

    林南：“那你以后要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我，反悔了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