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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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時也想跑,可是跑不動,他只能感覺著那種針扎刀砍一樣的疼痛,隨著整座山上碎裂的平臺,一起飛了出去。 他死死地扣住自己身下的那塊冰,不想掉下去,卻不想一道響雷劈在唐時面前的冰面上,便看得一片碎冰四濺,唐時整個人一震,便隨著斷裂的冰面一起被劈飛了。 一路上似乎撞到了不少東西,不過唐時已經(jīng)被撞暈了,整個人七葷八素地,五臟六腑都攪在一起,他逐漸地閉上眼睛,也懶得管了,之前鬧也鬧過了,瘋也瘋過了,唐時好像是過了那一段亢奮的時期,整個人都困得厲害。 可是身上劇痛,他根本閉不上眼睛。 逐漸地,周圍安靜了下來,唐時覺得自己飛了一路,也不知道這冰山倒塌和那炸雷的威力到底是多大,唐時覺得自己已經(jīng)飛了很久了。 一種安靜,平緩,寧和的感覺。 唐時閉著眼,還覺得自己處于行進(jìn)之中,不過已經(jīng)慢了下來。 重新因為身體的疼痛而睜開眼的一瞬間,唐時就想到了一個故事。 是他曾經(jīng)在客棧里聽到的那個故事。 一個人在大海里遇到了風(fēng)暴,船沉了,什么都沒了,這個人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他昏睡了之后,睜開眼睛,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條小船上,船頭坐著一個念經(jīng)的和尚,整個世界于是風(fēng)平浪靜。 ——第一次遇到是非的時候,似乎就有這樣的一個故事。 只是唐時沒有想到,自己也會經(jīng)歷這樣的一幕。 聽到的時候可能沒有什么感覺,可當(dāng)他真的經(jīng)歷了之前的那種混亂,甚至還忍受著渾身的劇痛,躺在這冰冷的東西上,睜開眼睛,看到是非盤坐在這一片冰面的盡頭,背對著他,緩緩地?fù)軇铀稚系哪钪榈臅r候,唐時覺得這故事似乎還真是有那么幾分震撼人心的力量的。 他想要坐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完全脫力了。 身體已經(jīng)痛得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了,反正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了,唐時干脆躺在那里,問道:“我們現(xiàn)在是在什么地方?” 前面是非沒有回應(yīng)他。 唐時覺得奇怪,“是非法師?” 沒人回應(yīng)。 唐時皺眉,忽然之間一咬牙,竟然真的坐了起來,這是非,故弄什么玄虛? 然而一坐起來,唐時便發(fā)現(xiàn)情況的詭異了。 他們現(xiàn)在竟然…… 像是在開啟小荒境之前的那個虛空里一樣,周圍都是漆黑的,有冰塊在他們的周圍漂浮,而他跟是非,坐在這小船一樣大的冰層上,也漂浮在這一片虛空里。 只是這樣漂浮,周圍看不到光,不管看向哪個方向,都是黑的。 原本這樣的場景,會讓人覺得冰冷壓抑,可是唐時在放開了自己的心神去看的時候,只覺得有一種難言的壯闊。 這是……宇宙嗎? 唐時想起之前的那一幅圖,小荒十八境,是樞隱星外面圍繞的十八個很小的星球,現(xiàn)在,山塌了之后,他們到了什么地方了? 不過,現(xiàn)在可能沒工夫理會那么多,唐時收回目光,看向距離自己有一丈遠(yuǎn)的是非,發(fā)現(xiàn)他還是坐在原地,不過染血的僧袍掉落了下去,飄在這虛空里,有一種很難言說的慘烈。 唐時緩緩地站起來,走了兩步,只覺得自己像是風(fēng)一吹就倒,走到第三步的時候,他前面那個疑似已經(jīng)死了的人忽然之間說話了。 “你躺下吧。” 是非的聲音,已經(jīng)帶著幾分喑啞。 唐時愣?。骸澳阒皼]……” 這人既然沒事,方才他出言喊他的時候,為什么沒有應(yīng)答? 唐時有些不明白,但他也不依言重新躺下,只是重復(fù)了方才的問題:“這里是哪兒?” “去往第三境的路上?!笔欠腔卮鸬煤芎喡?。 他的手指,掐在念珠上,一顆一顆,只不過一道血線,從他的手腕上延伸出來,并且順著他的無名指,滴落。 “噠”,唐時仿佛能聽到這一滴血落在虛空里的聲音,可事實上,是無聲的。 他們腳下的這一片冰是在飛行著的,外面的重力跟大陸上的不一樣,輕而易舉就能飛起來,是非的那一滴血,便像是輕輕地隨著水流走了一樣,順著他們前行的軌跡,便消失了。 是非那玉色的手指上,留下那一道鮮紅的血線。 這一刻,唐時確定是非傷得不輕。 他忽然什么也不問了,直接坐下來,想要調(diào)息,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掌已經(jīng)被包扎過了,這是? 之前唐時的右手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還是一只手的模樣了,畢竟因為直接伸手去抓別人的劍之類的,受傷比較嚴(yán)重,到處都是血痕。 他看著自己被包成了豬蹄的右手,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忽然問了一個看似很不著邊際的問題:“我昏迷了多久?” “十六個時辰?!笔欠怯嬎銜r間倒是很準(zhǔn)的,其實不過是過去的每一秒,都幾乎被他記住了而已。 難怪。 唐時低眼一看自己的手掌,“多謝了?!?/br> 是非沒說話,只是睜開了眼,看了看遠(yuǎn)處無盡的黑暗,又閉上了。 唐時收回自己的心神,正想要調(diào)息的時候,是非又道:“你體內(nèi)經(jīng)脈損壞嚴(yán)重,暫時不要聚集靈力比較好?!?/br> 唐時沒忍住,略微地吸納了一下靈力,便疼得眼前一黑,差點(diǎn)再次暈倒過去。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在要強(qiáng)行使用“春風(fēng)吹又生”的時候,他就應(yīng)該知道會有現(xiàn)在這種下場。 唐時自己笑了一聲,“現(xiàn)在還真成了廢物了。不知道,我們是怎么到了這個地方來的?” 左右坐在這里沒事兒干,唐時想找個人聊天,這里只有一個是非,所以似乎只能跟這個和尚說話。 他打量著他的背影,月白的袈裟上早就染過血了,有幾分落魄的味道,可是脊背挺直,其風(fēng)骨似乎更像是道修。興許是因為此刻的背景太過陰沉壓抑,全是在這樣看不見光的虛空里,便覺得是非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尖銳了不少,不復(fù)之前的那種圓融。 是非閉著眼,低著頭,盤膝坐在最邊緣,“風(fēng)雷印毀了冰極城,之后平臺碎裂,有了空間裂縫,我們是無意之間闖進(jìn)來的?!?/br> 原來是空間裂縫,唐時愣了一下,有些沒有想到。 原本睡著的時候,覺得自己渾身都疼,可是醒了,卻覺得這種痛覺逐漸地褪去,便成為了一種困倦。 修煉什么的,都被他拋到腦后,竟然直接往冰面上一躺,閉上眼睛,再次睡去了。 身后的動靜,自然是逃不過是非的耳朵的。 他聽見了,卻很久沒回頭。 許久許久,往前面行進(jìn)了很多了,是非的手指才掐住一枚念珠,忽然伸手掩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便見到幾縷血出現(xiàn)在他的手掌之中,卻又被他隨手一抹消去了。 是非緩緩地轉(zhuǎn)過頭,此前腹部被那犁靈之尸弄出來的傷口還在,一片血污,看上去竟然是一副油盡燈枯之態(tài),更詭異的是,此刻的是非,兩片薄薄的嘴唇竟然變成了紫色,有些無端的詭異和冷艷。 看了已經(jīng)睡過去的唐時一會兒,是非右手手指捏出一個拈花指的指訣來,卻彈了一道金光到唐時的額頭上,并且迅速沒入了他的眉心。 原本唐時覺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像是針扎一樣,即便睡也沒安穩(wěn),這個時候倒是覺得全部放松了下來,于是疼痛開始緩解,有一股暖流從他眉心緩緩地流進(jìn)來,淌入他的經(jīng)脈,破碎的經(jīng)脈被緩緩地修復(fù)著,在唐時毫無痛苦的睡夢之中。 然而是非自己,卻是雙手合十,似乎是呢喃了一句什么,卻再次歸于無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救唐時是對是錯,這人心性狠辣,若是救了,以后破道入魔,怕不會是一件好事。 只是,要他袖手旁觀,似乎也做不到。 佛家普度眾生,佛祖尚舍身飼虎,割rou喂鷹,倘若日后唐時真的破道入魔,他也當(dāng)親手除之。 是非心中有了計較,眼神也漸漸地緩和下來,只不過那種銳利的感覺,一旦從是非的身上褪去,他整個人倒愈見一種難言的平和了。 他手指開始結(jié)印,一道道細(xì)微的金光從他的手指之間流出,幻化成了不同的圖案,只不過他嘴唇上面的紫色,病沒有任何的好轉(zhuǎn)。 唐時覺得自己這一覺睡了很久,迷迷糊糊之中仿佛聽見有人在自己的周圍念經(jīng),不過這種感覺畢竟十分模糊,若是在以前,他定要直接摔上門將這聲音趕出去了,可是現(xiàn)在他四肢百骸像是泡在溫水里一樣,根本動都不想動,也就任由這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了很久。 醒來的時候,還是在虛空里,是非也還坐在前面,這種幾乎沒有變化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覺。 “你是受傷了嗎?” 興許是覺得找不到話說,唐時明知故問了一下。 不過他這樣的問題,也終于引得是非回頭了,“不礙事?!?/br> 不礙事卻連嘴唇都變成紫色了,唐時真是有些對是非無言了,大師你這樣口是心非真的沒關(guān)系? “印虛印空兩位師父呢?” “……失散了。”是非的眼神閃了一下,想起了事情發(fā)生時候的場面,那冰極城已經(jīng)毀掉,他找尋的東西也不在里面。 “難得有個機(jī)會能跟是非師兄坐在一起談,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來小荒十八境是為了什么。”唐時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是非已經(jīng)是金丹期的人,小荒十八境對于這個境界的人來說,無異于雞肋,那么他進(jìn)入小荒境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非師兄,千萬別說你是無聊才進(jìn)來的?!?/br> 末尾算是唐時小小的玩笑,是非將自己的頭轉(zhuǎn)過去,長長的念珠掛在他僧袍前面,似乎是考慮了很久,他才說道:“靈樞大陸的修士,怕都以為小自在天是個出塵的地方吧?” “原本我沒覺得佛修與其他的修士有什么不同,仙佛妖魔乃是大流,也有一些更奇怪的修真流派,但基本原理也脫不開這四種去。”唐時一頓,之后唇邊掛上一抹冷笑,“在遇到你之前,我對佛家一直印象不好?!?/br> 于是是非終于微微一笑,唐時的話,似乎有點(diǎn)意思。 不過他沒接話,只是聽著唐時繼續(xù)說。 “在遇到你之后,我對佛家的印象,更不好了?!?/br> 怕是換了一個人聽唐時說話,能氣個半死,前面說遇到之前對佛家沒有好印象,正常人的思維是:下一句應(yīng)當(dāng)是,遇到之后印象就轉(zhuǎn)好了。可唐時這牲口,他竟然說……更不好了。 是非禁不住開始想,到底自己是違反了小自在天哪一條戒律,竟然這樣被人厭惡。 這一刻,唐時像是看穿了他內(nèi)心所想,竟然笑道:“不是你不好,只不過是道不同。你們佛家普度眾生,自詡為濟(jì)世之人,卻又要離世修行。你們想著修為提升,可同時又說無欲無求,不覺得矛盾嗎?” 是非終于扭頭,看向了唐時,直視。 兩個人毫不相讓地對視,唐時眼底的嘲諷,終于沒有忍住,全露了出來。 “我在想,即便是我此刻言語沖撞于你,你似乎也是不能生氣的。佛家不喜不怒,你若是喜怒皆隨我了,那便是破戒?!?/br> 是非暗嘆了一聲,只覺得唐時這人心性狡詐,什么破戒不破戒的,分明是怕他對他下了殺手。不過是非修行多年,受過的非難不少,小自在天跟普通的修真門派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同,他遇到的事情,比唐時多多了,只不過是非不會主動說出去,旁人問起,也不過是約略地一句帶過而已。 “既想要提升修為,又說無欲無求,這便是佛修之所以是佛修的緣由所在?!?/br> 是非忽然出來的這句話,讓唐時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是非承認(rèn)得如此坦然。 其實外人能夠想到的事情,是非如何不知道? 也許是在這里漂流久了,或者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是非愿意多說那么兩句,“小自在天早已有過有為與無為之爭,佛之一道,從非坦途?!?/br> 看出了唐時眼底的驚訝,是非唇角一彎,眼簾低垂下去,眸光隱約之間,卻為唐時講述了很久以前發(fā)生在小自在天的事情。 那個時候,佛門之中有一人提出了跟唐時今日所說的問題相類似的一系列問題。 佛家離世又入世,說普度眾生,抄經(jīng)念佛便能夠普度嗎?世人之苦僅僅依靠他們的吟誦和辯論便能夠解除嗎? 佛修終究還是修士,他們不是佛,求的也是佛法的精深,可是說萬法皆佛,二者之間要如何協(xié)調(diào)統(tǒng)一? 無為之中追求有為,有為之后又追求無為,既要拋開一切,真正無欲無求之后,才能成佛…… 種種的爭端,便從那個時候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