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依言照做，之后便感覺什么東西輕輕地鉆入自己的識海之中，像是什么文字——那是一個靈術(shù)？

    “其實一向是有兩種修煉的，一種修煉靈力等等外在的，還有一種則是專門修煉精神力的，能夠直接影響到你的靈識。”

    殷姜這樣的老妖怪知道的東西很多，現(xiàn)在給唐時說來，便有一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大多數(shù)的時候，精神修為跟rou體的修為是一樣的，也就是說元嬰期修士的精神層次肯定比金丹期的高，可是對于有專門修煉精神力功法的人來說，也許他們的精神力到了元嬰期，修為卻還在金丹期。他們的靈識覆蓋范圍能夠達到元嬰期修士的水平，在尋求修為上的突破的時候，更不容易受到干擾。”

    “你知道小自在天沒有突破這種說法嗎？”

    “知道?！?/br>
    小自在天的人，似乎只有什么渡劫，外界的人傳說他們就是修煉修煉修煉，就自然而然地升級了，到底如何，唐時也是不知道的。

    殷姜這個時候，卻涉及到了這樣的秘密，她笑了一聲，道：“畢竟天隼浮島跟小自在天是挨得比較近的，其實小自在天雖然也重視rou體的修為，可是他們真正厲害的卻是精神力。你還記得在小荒十八境之中，大多數(shù)人都被我狐族的妖修迷惑了，可是小自在天的和尚們卻紋絲不動嗎？那是人說的定力，可是只有精神力很強的人才能保證自己有這樣的定力。別人為什么受影響？那是因為定力不足，說到底還是精神力太低。小自在天的各種佛經(jīng)，都是修煉的心境，修煉的精神，佛曰八苦，便是要修行之人受盡苦難折磨，以磨練其精神。”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不需要突破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的精神力比較高嗎？”唐時皺了眉頭。

    殷姜解釋道：“其實所謂的突破，便是精神上的突破。精神力不高的人，想要沖破瓶頸，其實正是一種接受心理磨練的過程。你現(xiàn)在也是筑基期了，之前從練氣期過來的時候也應(yīng)該有感覺，突破的時候總覺得有東西在干擾你。以后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嚴(yán)重?！?/br>
    “……”也就是說，如果精神力修煉上去了，所謂的修為突破和升級，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唐時忽然就知道殷姜給自己的東西的重要性了。

    這東西不是靈術(shù)，乃是一部心法。

    殷姜笑，知道唐時是看出這東西的好來了，于是道：“搜魂也是相對于精神力而言的，如果你現(xiàn)在有元嬰期的精神力，你也可以對金丹期和筑基期的修士搜魂，相應(yīng)的，其實還有一些精神力攻擊的方法，當(dāng)然也就有精神力防御的辦法。我給你的這一部，其實是小自在天的東西。”

    唐時嚇了一跳，“你哪里來的？”

    殷姜輕蔑，“哼，老娘拿出來的都是好東西，你管老娘哪里來的。藏經(jīng)閣里的玉簡多得要爛掉，老娘這是幫他們造福世間?！?/br>
    聽著這口氣，總覺得像是咬牙切齒，這是蓄意報復(fù)吧？

    唐時沒敢說話，自己在識海之中翻開著方才殷姜的靈識傳過來的信息——《心經(jīng)》。

    開篇便是總綱——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

    一段冗長的經(jīng)文，可是有字字玄機，后面才是修煉的法門，唐時只這么一看就覺得眼暈，可是心神沉醉之中，又拔不出來。

    殷姜冷哼的一聲，才讓他從這樣的迷霧之中脫出來，嚇得唐時出了一身冷汗，只聽殷姜冷聲道：“這是小自在天頗為高深的心法，你修為不深，很容易陷進去。不過你可得想好練不練，這可是佛門心法，你若是練了，到時候你是修道者，還是修佛者呢？”

    唐時隨手拿了一枚玉簡，將自己腦子里的東西刻錄了進去，之后才說道：“非道非佛，愛怎么修就怎么修，還必須有一定的規(guī)矩不成？”

    這還是殷姜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說法，旁的人誰不是把門戶之見看得很重的？只有這唐時，竟然一點的介意也沒有。

    不過也是因為別人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誰身邊能跟唐時一樣帶著一只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呢？

    帶著一只老妖怪，就像是帶著一本百科全書。

    今天殷姜露了這么一手，日后就要天天被唐時纏著問這個問那個了。

    “你修煉了這本《心經(jīng)》之后，主要是先搞定你靈識的防御，剩下的倒是可以慢慢地修煉，不過這已經(jīng)是我手上等級最高的佛門心法了，更高的我當(dāng)你沒搞到?！?/br>
    殷姜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唐時心里卻在吐槽：所以老妖婆你到底是怎么搞到這東西的啊？

    他老覺得殷姜對小自在天的和尚有一種很奇怪的敵意，遠遠超過了對道修和魔修。

    得到了心法，唐時也就安心了，殷姜也不說去天隼浮島的事情，畢竟唐時現(xiàn)在的修為根本是不夠看的，只能等到以后去了。

    殷姜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那么年了，其實也不差那幾天，人類的壽命總歸是不如他們妖修的，更何況唐時現(xiàn)在的修煉速度也不慢。如果加上《心經(jīng)》的輔助，很快就能到可以自己出去闖蕩的時候了，也許那個時候，自己就能夠回到天隼浮島了吧？

    唐時走近了自己的屋子里，眼看著要天亮了，才停止了打坐修煉。

    推開門，照舊地看著那升起來的太陽，新的一天開始了。

    唐時的日子，似乎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

    在這幾天里，晏回聲又來找過他，說那兩枚靈術(shù)的事情，唐時卻直接將這兩枚靈術(shù)給了晏回聲，師門對他有恩，他又怎么能夠如此勢利？唐時雖然是個小人，有的事情卻還真的分得清的。

    他是真喜歡洗墨閣，洗墨閣先給予了自己恩惠，他回報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師門好了，他們走出去也有面子，無非是相輔相成的事情而已。

    那時候，晏回聲拿著那東西感動了半天，最終還是笑著收下了。

    不僅如此，唐時還給了晏回聲一個建議，于是兩天之后，洗墨閣就張貼了告示，說要招收專門的靈植夫，或者培養(yǎng)弟子成為靈植夫，負(fù)責(zé)祝余草、七珠果等靈植的種植，每天需要花幾個時辰出來專門照顧靈植，一個月可以領(lǐng)到十枚靈石的報酬。

    一開始的時候還沒人參加，可是很快報名的人數(shù)就多了起來。

    畢竟有的人已經(jīng)無法在制作卷軸的道路上再邁出去多遠了，這一行的確是要看天賦的，有天賦的限制在那里，前途幾乎是已經(jīng)限死了的。現(xiàn)在多了一條靈植夫的道路，還有不少的報酬，最重要的是，高等靈植夫在修真界也是相當(dāng)受歡迎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理智的人就可以選擇改變自己的道路。

    這一條建議，便是唐時提出來的，門派內(nèi)進行分工。

    之前在聽課的時候，聽說外門弟子那么多，內(nèi)門弟子那么少，并且大部分人根本不能成為墨師，唐時就在想事情要怎么解決了。在知道晏回聲想要著重搞靈植的時候，唐時的點子也就冒出來了。分工合作，一部分人來專門負(fù)責(zé)靈植，一部分人專門修煉制作卷軸，全才固然是令人羨慕的，但不是所有人的精力都足夠用來學(xué)習(xí)這些事情。

    他們畢竟是一個門派，培養(yǎng)的是一個門派的人，而不是個別的弟子。

    個別的精英弟子，可以精英化培養(yǎng)，可是對于下面的弟子來說，需要學(xué)習(xí)的東西太過龐雜，對他們來說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這樣一分開，只做自己手中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術(shù)業(yè)有專攻，如是而已。

    很快，靈植園的人數(shù)就已經(jīng)招滿了，足足有兩百個人報名加入了，并且很快被晏回聲傳授了春種秋收三倍效果的靈術(shù)，開始培養(yǎng)起專門的人員，進行各種靈草的種植。

    洗墨閣的弟子們，不是不需要學(xué)習(xí)靈草的種植了，只是不需要每個人都種著一片靈田，這種事情交給專人來負(fù)責(zé)，他們只需要懂得如何種植就好了。

    畢竟重點還是制作卷軸，別的都能成為副業(yè)，如果在制作卷軸這一行上沒有什么太大的發(fā)展，還進行副業(yè)的修行，似乎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唐時自己倒是沒怎么理會這種改革的事情，只是時常被抓壯丁，后來晏回聲還找他買了雨訣，唐時將改造過的雨訣給了他們。

    晏回聲常常打趣他說，唐時現(xiàn)在是整個靈植園背后的土財主。

    唐時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只說自己不過是嘴皮子上下碰了碰說，的而已。

    眼看著就要到第七天第二輪測試的日子，唐時一面修煉，一面練習(xí)制作卷軸，可是對于《春曉》卻一直沒有什么頭緒。

    這兩天唯一的成就，可能是對于《心經(jīng)》的修煉，心經(jīng)有三重境界，每一重又有更細(xì)的劃分，唐時原本的精神力就不算是很差，慢慢地跨入了第一層的門檻，不過畢竟是修煉精神力，還不是很習(xí)慣，所以速度有些緩慢。

    但是已經(jīng)跨入了門檻，唐時便已經(jīng)能夠感覺到自己識海之中的靈識壯大了很多，用靈識去查探自己身邊的東西的時候便覺得清晰了很多。

    相信如果這樣繼續(xù)下去，能夠達到防御搜魂的水平，應(yīng)該還是有希望的。

    當(dāng)然，更重要的其實是——如果順著這心法修煉下去，以后唐時的境界突破也會相當(dāng)簡單，外面以道家為主，里面卻以佛家為主。

    如果不走火入魔的話，唐時覺得自己也許能夠達到兼有佛道兩家之長的境界。

    精神境界在穩(wěn)步提升，自身的修為也已經(jīng)要摸到筑基中期的門檻，只有卷軸的制作，雖然筆法和手法上是在突飛猛進，可是作畫卻總是失敗。

    那一卷祝余紙幾乎已經(jīng)要見底了，唐時已經(jīng)這樣畫了好幾天了。

    明天就是第二輪的測試了，唐時知道自己基本上是不可能成為二品的墨師。

    他入門才幾天？成為一品墨師，就已經(jīng)是僥幸了，要再成為二品，估計是天理不容。

    成不成得了一品墨師，其實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唐時現(xiàn)在卡主了。

    在這一個下午，眼看著最后的一點祝余紙，被墨跡浸染，唐時終于知道——卷軸制作這東西，真的不是依靠勤奮能夠補得回來的。

    他連著畫了好幾天，一直是《春曉》，可是沒有一幅圖能讓自己滿意。

    唐時丟下了筆，抬起頭來，眼底密布著血絲，他望著窗外的斜陽，愣神了很久，終于是走了出去。

    該歇歇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于是順著墨溪，一路地往上面走，卻看到了之前的棠墨殿，不知道為什么，唐時又悄悄地走了進去。

    殿中還是掛滿了卷軸圖畫，唐時走馬觀花地一路看過去，卻忽然停在了一副卷軸前面。

    那是……

    白鈺成為五品墨師時候做出來的畫，落花流水圖。

    落花流水這個詞，本身是很文雅的。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畫上便是這樣的已經(jīng)，山溪邊，一樹桃花開得絢爛，周圍卻已經(jīng)是一片濃郁的綠色，有兩片花瓣落下來，只在半空自之中，再看那水里，卻沒有一瓣花。

    這畫似乎是沒有畫完的，可也僅僅是似乎而已。

    這畫已經(jīng)完成了，并且是個五品卷軸。

    落花流水，花已經(jīng)落了，流水依舊，花瓣還沒落到水中，可是人人都知道它即將落到水中，于是在這樣的一剎那，便跟著這畫上的場景，忽然生出一種惆悵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還何苦落下呢？

    唐時的心情，隨著這畫而起伏波動，竟然生出了無限的惋惜，伸出手去，便要將那兩片落花接住，不讓它掉落水中。

    既然流水無情，落花又何必癡情呢？

    然而便是在唐時伸出手的一剎那，卻忽然覺得指尖一痛，猛然醒悟過來，這才知道自己差點中了招。

    一回頭，竟然是白鈺站在殿前，逆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若不是看著小師弟你一路魂不守舍地過來，因為不放心跟著你進了這棠墨殿，怕是你今天就折在這《落花流水圖》上了。你小子是怎么了？”

    唐時汗顏，知道自己方才伸出手去的時候，肯定是白鈺使了什么術(shù)法，讓自己驚醒了，他背后發(fā)涼，暗道下次可不敢這么魯莽了。

    “師弟不過是因為思路困頓住了，所以出來轉(zhuǎn)轉(zhuǎn)，無意之間就進來了?！碧茣r解釋了一番。

    白鈺看他眼底都是血絲，沒忍住，嬉皮笑臉地勸他道：“卷軸一道，急于求成是不行的，每一幅圖都需要仔細(xì)地構(gòu)思，感悟意境，很多東西你想著很好，可是畫出來就沒意思了。我剛開始的時候也困惑，不過后面慢慢就好了?！?/br>
    這是在安慰自己嗎？唐時一笑，只道：“多謝師兄指教，唐時已經(jīng)有了明悟了?！?/br>
    “明日有測試，你早些回去歇著吧，我也回去了?！?/br>
    白鈺點了點頭，見他出來，摟了摟他的肩膀，笑了兩聲，一起出去了。

    白鈺走后，唐時看著白鈺的背影，忽然想起那《落花流水圖》來，只覺得白鈺能夠畫出這樣的圖來，心思肯定跟這話中的意境有些像是之處。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到底是誰有意，誰無情呢？

    腦海之中莫名地浮現(xiàn)出二師姐宋祁欣衣服上的紅梅，唐時想著，看白鈺師兄畫花也是不錯的，怎么他的衣服上偏生畫著的是怪石？大概是不想跟前面的人一樣？

    唐時沒鬧明白，他回頭看了殿中那畫一眼，便已經(jīng)有了明悟。

    花要落下，卻不落下，這手法，欲露不露，反倒是給了人更多的想象空間，唐時一下便想起了另外一種手法——留白。

    第二天的測試，很快地到來了，這一次卻有兩百多人一起參加測試，在前面的那個小廣場上。

    唐時還是跟那天一樣，提著筆不知道該畫什么，即便是那天看過了《落花流水圖》，也無法解決《春曉》作畫的過程之中存在的問題，即便是他腦海之中有那樣的場景，勾勒出來的時候卻總是不對勁。

    今日，他知道自己即便是勉強去畫《春曉》也不會成功。

    唐時在那里站了許久，目光轉(zhuǎn)到了廣場兩邊的高山上，又落到了樹林間，最后卻是那墨溪。

    于是不期然地想起了昨日想起的那一個詞——留白。

    唐時終于重新提起了筆，在眾人都已經(jīng)畫了不少的時候，他才開始。

    不少人應(yīng)該都聽說過那個故事，可是唐時這種雜書看得多的人卻知道那個故事背后其實還有故事。